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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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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则卿对他的拒绝不感意外,甚至心底还有几分欣喜,暗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如当初一般,没有变化。

沈则卿坚信,他接下来告诉顾知庭的事情,能成功劝说顾知庭,“只有我们停战,将士们才不用白白牺牲性命,淮王是为了减少伤亡,才有意让你投降。”

这样的理由实在太过荒谬,太过自欺欺人,顾知庭嗤笑:“他若是真想不让手下送命,就不应起兵谋反。”

沈则卿道:“淮王并非有意谋反,而是被逼无奈。是陛下暗中命人前往云州暗杀淮王,淮王为了自保才迫不得已起兵谋反。”

这是他不曾听到过的秘事,真假难辨,顾知庭问道;“这是你的一面之辞,我怎么相信?”

沈则卿叹气道:“依你看来,淮王有什么理由谋反?他若是有意谋反,云州那群官吏怎么无一人上奏陛下?”

这话确有此理,云州虽是淮王的藩地,但官员还是皇帝的官员,即便淮王拉拢人心,也不可能做到人人替他遮掩。

见他不语,沈则卿继续道:“这五个月来,淮王一直主和不主战,为的就是不折损朝廷兵力,以应对将来的外敌。东平一役,只在淮王一声令下,你明知此役的结果会是什么,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顾知庭深邃的眼眸紧紧看着沈则卿,将匕首抵在沈则卿的脖子,血液沿着锋利的刀刃顺流而下,他深吸一口气道:“战事一旦开始,就只有你死我亡两种结局,不管他主战主和,也还是一样会有人身死。”

沈则卿沉吟片刻,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在皇权面前,一切都身不由己。淮王是如此,那些将士是如此,你我,也是如此。”

沈则卿的脸庞在月光下半暗半明,一如在顾知庭眼中的他,亦正亦邪。云州和京师的距离是那么遥远,而今他们好不容易如愿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却似乎仍旧触不可及。

投降这件事,不是他一人就可以定夺的。他能料想到父亲知道此事会是怎样的反应。这是于将士而言稳妥的决定,是于顾文忠而言冒险的决定。

顾文忠在战场搏杀多年,最信奉的就是皇命。他爱护手下的将士,但他也在乎他的君主。为忠臣者,注定要为君主马革裹尸。

倘若他们守城成功,淮王不一定能进入京师,那时的他们,便是骁勇的忠臣;倘若他们主动放弃迎战,淮王不日就会入京登基,那时的他们,便会是遭人唾骂的叛臣。他们父子的功名,系于这东平一战。

皇命不可违,功名不可弃,那么破局的关键是什么?以一人之名保一城将士,还是以一人之名毁一城将士,都在他们的一念之间。

顾知庭将匕首拿开,问道:“你们打算何时进攻?”

沈则卿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道:“后日。”

顾知庭一字一句道:“我不会立刻告诉你我的决定,后日你自己亲眼看见就知道了。”

沈则卿知道他惯不会对别人轻易许下诺言,所以只能在后日验证他是否真正信任自己。

他不再追问,匆匆离开了总督署。

沈则卿走后,顾知庭久久静坐在暗室内。

沈则卿的话,他并没有全信,唯有淮王主和这一点,他是坚信的。

自淮王起兵以来,硝烟战火始终没有殃及过无辜百姓。受命迎战淮王的将领,近半数都选择了投降。

若不是得知淮王的用意,凭着皇帝的命令,他们应该是不会轻易投降的。

大概是淮王常年驻守边陲的缘故,众人对这个亲王是崇拜的、敬仰的,摆在将领们面前的选择很简单,一是放手一搏,跟随这个即将登基的新帝;二是守住自己的道,坚持迎战淮王。

顾知庭要做的,是前者。

争夺皇权的战争,凭什么拿普通人的性命去换?他不愿,也不想为这样的战争白白葬送手下的性命。

只是他的父亲,他不知自己该如何劝说他,他们一样都是执拗的人,他定然不会同意这么做。

寒风拂面,过往光阴停滞,彻骨的寒意让两人脱离回忆,归于现实。

他的回忆里,有一桩情事在她的意料之外。她问:“我爹爹怎么可能派人暗杀淮王,他一直珍视淮王这个哥哥,怎么可能杀他。”她的父亲儒雅温柔,绝不可能平白无故杀害淮王。

“那日之后我再也没有和沈则卿提过此事,我也不知其间的真相是什么。”顾知庭的脸上略带犹豫意态。

沉默半响后,黎文苑说:“这都是你的一片之词,我没有理由就这么轻易相信你。”她不信任一个会临阵脱逃的人,“你投降是为了避免将士无辜牺牲,但这不代表你就是对的,你身为守城将领主动投降,是失职。”

她可以理解他投降的原因。普天之下,只有一人为王,却有万民生活在这片王土之上,比起谁是他们的君,富足的粮米和银两较之而言更为重要。

无端的战事发生,受苦的只有百姓,他所爱护的将士,在这场战事中亦是无辜之人,她可以理解他的感受。只是,她有自己的私心,她有自己想保护的人,她不想家人像前世那样死去。

他们并不熟悉,黎文苑对他有所提防合乎情理,顾知庭道:“我承认我擅自投降是不负责的行为,但我绝不是淮王那一方的人,我要是真有意参与谋反,我又怎会与你一样调查林珣?”

黎文苑瞥了他一眼,笑道:“你这么一说,倒好像我们是同一阵营的人了。”

顾知庭和言问道:“殿下愿意和我合作么?殿下如今既是普通举人,在京中行事,应是多有不便,臣愿意为殿下效力。”

他放下他的矜傲,对她俯首称臣。

“我已经不是公主了,你也不是我的臣子,你没必要对我这般客气。”黎文苑略一思索,苦笑道。

既然顾知庭主动示好,她借此机遇探知林珣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你既调查了林珣,那可有发现什么?”

顾知庭没有轻易松口,而是饶有兴致说道:“殿下方才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殿下不愿与我合作,那我自是不会把我知道的消息透露出来。”

黎文苑没有因此不满,轻描淡写道:“那便算了,你不告诉我,我也可以自己查。”

她此话一出,顾知庭便已心觉懊悔。

一番言语下来,谁也没讨到好处。

“对了,我是死后才到黎文苑的身体,你呢?你是怎么回到现在的?”黎文苑的思绪又回到另一个谜题上。

“那年淮王登基不久后,女真再次进犯,我受命迎战,身死在战场上。醒来后发现我回到了自己的书房,我回来的时间便是你入京那日。”顾知庭老实回答。

黎文苑惊诧于这样的巧合,道:“你还说我们缘分浅薄,我看不然,我们之间的孽缘怕是要比蚕丝还要复杂。”

适才本以为她不会记得那些前尘往事,故此才会编造“大概是我们之间缘分浅薄吧”这类话语,想不到现在她却以此玩笑。

他双耳不自觉泛红,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故作镇定地换了个话题:“殿下今后是何打算?”

黎文苑正色道:“你我之间,还未熟悉到这般地步吧。”

此话隐有再次重蹈覆辙的意味,顾知庭终是忍不住道:“殿下何至于提防我至此?”如今他又忘了是自己适才错失了得到黎文苑信任的机会。

黎文苑漫不经心道:“我若是真全然信任你,岂不是又走了父皇的老路。”

顾知庭只好偏转话锋,引出了另一个方向的谈资,以此缓解针锋相对的气氛,“明年三月,云州与女真开战,此战是淮王和林珣联系的机会。”

庆祐三年春三月,女真的数十万大军直攻云州,淮王的军队折损惨重,朝廷为稳战局,派林珣出为总督援助淮王。

黎文苑的猜疑心因回想前事而稍解,她惊道:“淮王的长子,他就是在云州之战去世的,这会不会是淮王谋反的原因之一?”

那时皇帝为淮王长子的逝世辍朝三日,他悲怆的神情,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可那时的她单纯懵懂,不知道一个人的死亡意味着什么。现在她懂得了失去至亲是什么感觉,亲眼目睹至亲自刎的她,对此间的沉重已经深有体会,知道淮王一家会是怎样的心情。

所以淮王谋反,会与他故世的儿子有关吗?

“有这种可能。”顾知庭点头。

“沈则卿在淮王麾下是什么职务?你和他关系匪浅,朝中大臣难道不知么,他们为什么会答应派你去和他正面交锋,难道不怕你倒戈?”黎文苑面露疑色。

顾知庭诚恳地向她解释:“他是副将。自他赴云州驻守,我们为了避嫌,就再也没有联系过。那时战势扭转才是最重要的事,大家无心对我和沈则卿的关系过多关注,想必也没有对我们的关系起疑。”

听他此言,黎文苑愈发疑心:“从你们当时的情况来看,淮王的确信守了承诺,证明沈则卿的话是对的。他向你坦白他们攻城的时间,说明在这件事上,他没有对你撒谎,那他说父皇派人暗杀淮王……”

她不敢说出口,她怕自己眼中宽厚仁爱的父亲成为恶人。

顾知庭默默无语。他心底的猜测更倾向于皇帝暗杀淮王一说,但看着她脸上的郁郁神色,他不忍就此揭破。

那是她的父亲,谁也没有资格在她面前诋毁他。其中的真相,只能她自己亲自探寻。

他们二人各据一番心思,一时相对无语,在一片沉默中静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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