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笼停下来，门缓缓打开，两名女子已经跪在地上行大礼，站在中间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恭迎二位尊客。行至眼前，这才瞧清楚，这女子穿得极为隆重，像是宫廷盛大庆典的御用礼服。

鱼飞是仔细在那女子脸上瞅了半天，奇道：“这最美的女子也没多好看啊。”

那女子盈盈一拜，面带微笑、声音轻柔道：“回大人的话，奴婢不是莲魄姑娘，她此时正在屋里静候尊客。”

谷梁未赶忙也恭敬回了个礼，而后示意鱼飞是跟着一同前往。

不知别的楼层如何，这六层与大厅截然不同。进去之后便是个极长的通道，虽不宽敞却灯火通明。通道两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纸画灯笼，图案精美、用色鲜亮，不懂之人也知造价不菲。

而屋顶悬挂并垂至距人高三尺处是许许多多明暗不同的夜明珠，宛若星辰落入凡间。那自上而下的光，应和着墙壁的灯烛，令人如梦似幻，仿佛身处仙界。

直走到尽头，又拐了几道弯便进入一道垂着红色长纱的门，入门后便是一间偌大的屋子。颇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仿佛闯入世外桃源。

这屋子被中间三道纱帘隔成里外四块地方，最外面放着张桌子和些精美的菜式。方才的女子请鱼飞是二人落座，款款道：“今日二位贤主便是莲花阁的主人，莲魄姑娘已沐浴更衣、焚香祷告三日，只为今日的侍奉，主人请便。”说罢女子便退出去，将门关好。

鱼飞是惊异无比，这哪里是见皇后娘娘，感觉要见得是天上的神仙。

她瞧了眼谷梁未，见他如回自己家一般，随意坐下来。大抵是渴了，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一晚多少银子？”鱼飞是猛然感觉今晚定要花费不少银钱。

谷梁未故弄玄虚，伸出个巴掌。

“五十两银子？！”鱼飞是惊呼。

谷梁未面露讥笑，低声道：“是金子。”

还未等鱼飞是继续惊诧，里面便传来悠扬的琴声。如此安静的屋子，空气中飘散着种说不出的香味，隐约点点花香又仿佛还有些鲜甜，让人觉得无比舒畅，似乎筋脉全然散开，毫无拘束。在加上琴音，似有若无，时而清脆、时而绵长，可无论怎样，每一下都拨动在听者的心弦上。

鱼飞是微闭双眼尽情欣赏这嗅觉与听觉带来的盛宴，着实感觉周身自在无比，仿佛跃入云端般的肆意。

听完一曲，莲魄在里面轻声问道：“二位主人现下感觉如何？”

鱼飞是本想答“舒服”，没想到谷梁未抢先回道：“桂馥兰香、余音绕梁，妙哉妙哉。”

见鱼飞是一脸茫然，谷梁未低声解释道：“这里一共三道帘子，莲魄也会询问三个问题。若尊客回答的不好，那便要被请出去，自然他们也分文不收。”

“何为对错啊？”当真不知道，见个青楼女子堪比科举考试。

谷梁未摇摇头满脸惭愧：“我也不知，只是方才这个问题我曾听闻别人答出过，所以记得。后面的可不好说，我侥幸也就见过姑娘两面，可被拒也有近二十次，多数随别人来的。”

果然，谷梁未话音刚落，最里面的一层纱帘便缓缓拉开。有一抹倩影从里缓缓行出，到了第二层纱帘后，便又坐了下来。

此番她倒是不弹琴了，旁边有人给她端上了案几和笔墨，只见她在上面写了几笔。旁边的丫鬟将纸拿出展示给鱼飞是二人看，只见上面写着：參見飛羽公子。

鱼飞是一脸茫然，转头低声问：“这是何意啊？”

谷梁未耸耸肩膀回道：“这可帮不了你了，莲魄姑娘指名要你回答此题。”

“回答什么？”鱼飞是一头雾水，问题在哪里啊？

端着纸的小丫鬟笑吟吟道：“飞羽公子，您请。”

鱼飞是仔细看了看那字，写的的确不错，看起来秀美圆润、纤巧婀娜。只不过……看了半天，鱼飞是猛然道：“哎呀，今日莲魄姑娘身体不适，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嗯？！

小丫鬟也略略一惊，很快就恢复了神色，问道：“公子您何出此言？”

“明显字这里顿了一下，所以姑娘不是胳膊有疾，便是血气不足。”

屋里传来女子柔美的笑声，道：“公子好眼力。”

说完第二道纱帘便缓缓拉开了。

小丫鬟也笑了，俏皮道：“虽然答案并无标准，可公子您这份是独一无二的。”

“最后根据今日的场景，姑娘和二位公子同作一幅画，若有契合便可过第三关了。”小丫鬟说完便回到了纱帘里面。

鱼飞是与谷梁未面面相觑，旁边已经有人端来案几，上面放着一卷空白画轴和两只上好的羊毫笔。

“你会画画么？”鱼飞是问。

二人凑到案几旁，低声商议。谷梁未不会作画，若是让他胡编几句淫词艳曲，倒还好说。

“不然放弃吧，交个空白过去什么都能契合。”谷梁未笑眯眯地。

鱼飞是盯着画轴冷静道：“你已经带我进来了，可我还没帮你要到东西。做人要言而有信，怎能轻言放弃呢。”

谷梁未愣了下，吃吃道：“你倒是比我还像个男人。”

猛然鱼飞是想到什么，开始画起来，准确地说是开始写起来。见她大大地写了个“夢”字。

鱼飞是的字极为好看，不但飘逸洒脱，颇有风骨，几个转折之处都有着独特的风韵。不似卜灵的字如云似烟，既有力道又潇洒不羁，仿佛在天地间飞驰的骏马。

方才那个小丫鬟出来看了一脸诧异，问道：“公子这不是字么？”

“谁说的，我这是一幅像字一样的画，请问有谁说过画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谷梁未算是领教了，在旁忍住笑意，不断点头。

“那公子可否说明，这画的是什么呢？”

鱼飞是歪头奇道：“不是很明显，画的就是‘梦’啊。”

噗，谷梁未着实忍不住，不小心笑出来。

小丫鬟气急了，还想发问，莲魄在里面轻唤道：“拿来我看看。”

两人在外面屏气凝神等待莲魄回应，鱼飞是给谷梁未一个“放心”的眼神。

果然没多久第三道纱帘就被人拉开了，莲魄面上带着面纱走出来，盈盈向二人作揖道：“莲魄见过两位主人。”

或许前面曲折太多，此番即便只是看到一双眼睛，便已经惊为天人。见莲魄一席丹青水墨画的衣裙，头发只是略略梳拢在脑后，还留着些许碎发在额前与两鬓处。

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波光流动、情意绵绵。但绝非风尘女子的低俗浪荡，只觉得其中藏了许多话，又有许多情。

鱼飞是奇道：“我们是答对了么？如此莲魄姑娘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啊？”

莲魄笑着反问道：“难道主人不想看看奴家的画么？”

说着身后的小丫鬟将莲魄的画拿出，见上面画的是方才屋外的情景。墙壁上的画与屋顶垂落的夜明珠都恰到好处，其中还有两个翩翩公子，正是他们二人。

“所以我们是契合的，在这如梦似幻的屋里有两个来做梦的男子，可对否？”说着鱼飞是一伸手用扇子将莲魄的面纱挑落。

“啊！~”

“你怎么敢……”

小丫鬟和谷梁未同时惊呼起来，从云霓阁开张到现在，还没有人敢这么做。这是对姑娘极大的羞辱，到六层来的尊客有哪个不是对女校书恭恭敬敬的。

小丫鬟大怒，上前一步道：“你们二人已经触犯了云霓阁的规矩，还请回吧。”

说着从外面冒出来两个壮汉，上前就要动手。

鱼飞是见状微微一笑，猛然凭空腾起对着壮汉飞出袖镖去。只见他们应声倒地，“轰隆”两声宛如巨塔倒塌。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鱼飞是站住脚时，脸上已有不悦。

莲魄见状赶忙道：“罢了，你们都下去吧。”

小丫鬟气不过，怎奈姑娘发话了，也只能作罢，带着两个壮汉出门去。

莲魄又命人换掉冷了的酒菜，重新与鱼飞是二位尊客坐定。

这会面对面才看清莲魄的面容，当真是万里挑一的容颜。难怪会令世子心仪，在这云霓阁里稳坐一品女校书的位置。

莲魄的容貌是美，却有着独特的韵味。三分端庄、三分贤惠、三分柔情还有一分主见。说男人都喜欢女子欢场放浪，可这种一本正经不可亵渎的端庄与优雅，怕是更会令人心动。

三人坐定后，莲魄便亲自斟酒道歉。谷梁未这是第三次见她，没想到还是一副拘束的样子。

“不知二位主人今日想聊点什么？不然让奴家给您唱一曲刚学的“渌水游”。”

鱼飞是不知道能让莲魄斟酒已经实属不易，而如今她还主动要唱曲，更为罕见。

谷梁未赶忙道：“岂敢、岂敢，姑娘陪我们一同吃酒就好。”

鱼飞是好奇地瞅了一眼二王子，不明所以：“为何啊？我们来这不就是开心的，为何听不得曲？”

莲魄笑而不语，做到旁边的琴案旁，轻轻弹奏起来。一段琴声令人瞬间空间穿梭，此番就到了渌水中央的小舟上。迎面吹拂着微风，感受江面清新带着潮湿的空气。而后一个女声缓缓开启了江上所见所闻，岸边的新绿、江中的小鱼，海阔天空的江面与自由飞翔的鸟儿。

两人听得如痴如醉，恍若身临其境。

琴音落罢许久，二人才缓过神来，不由伸出手来鼓掌。

“这么好听你为何刚才不要？”鱼飞是怨怪谷梁未。

“你可不知道，云霓阁的规矩，莲魄姑娘只给最后一次招待的客人弹唱。”谷梁未一脸苦笑。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