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王妃将山庄送予二人，自然是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勘察了一番。这个山庄约有七、八十亩，虽远比不得疯谷大，可后面都是良田倒也不错。

且山庄后背靠着石山，虽只有二三十丈高，却也可做天然屏障。江洋大盗或许拦不住，小毛贼的烦扰倒是可以省去。

不愧是王府的产业，四周也是用些石头砌成约有两人高的围墙，可想而知当初花了不少钱财。且这些石头看起来也比别处不同，一个个亮晶晶的，纹路有许多特色。让整个院子看起来虽不如王府富丽堂皇，却也别有一种贵气的质感。

山庄除去前面的三进的园子，后面便也是荒废闲置了。鱼飞是使了些银钱找了十几个农户帮着将后面空着的土地收拾干净，又与师姐将山庄细细做了规划：分出马场、练武场和一个读书用的文堂，其余全部规划做了农场。

“莫不是咱们要常住这里？怎么还要弄出来个这么麻烦的农场，你和我都不会摆弄这些东西，那十六叔们更别提了。怕杀猪宰羊还勉强凑手。”鱼飞是瞧着后面分出来的那好几十亩的农场，皱着眉头犯难。

卜灵嘻嘻笑道：“那怕啥，有银子还怕雇不到人？况且咱们的帮手过几日就到了。”

鱼飞是也不再追问，忽然想到什么，颇为兴奋：“对了，既然山庄给了咱们，就重新起个名字吧。”

卜灵点点头歪着脑袋想了会儿，又看向鱼飞是：“你是不是有了好名字？”

“你叫卜灵，我叫鱼飞是，不然叫卜鱼山庄。”

卜鱼山庄……

卜灵已经歪倒在旁边笑成一团，就连站在屋里的十六兽中几人也忍俊不止。

鱼飞是一脸诧异，环顾众人，奇道：“哪里好笑了？”

笑了好半天，卜灵方才勉强止住笑，道：“卜鱼……咱们该在后院挖个池子，多养些鱼才好。”

说完又笑起来。

卜鱼……捕鱼……

想到这里，鱼飞是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大窘也跟着讪笑起来。

卜灵想了会儿道：“虽然我是师姐，可你将来要做世子妃，那就叫……飞灵山庄吧。”

这个名字甚好，就连十六兽都觉得挺不错。

四兽有一手好字，随手拿段树桩不消半日便做好了个牌匾，挂在山庄门楣处。

阳光下朴素无华的木质牌匾上刻着苍遒有力、油墨闪亮的四个大字：“飞灵山庄”。

瞧着那四个字，鱼飞是像是呆住了，许久也没离开。直到卜灵走到身边，同她一起观看。

“师姐，你说为什么‘疯谷’叫那么难听的名字？师父又为什么这么多年都避世不出？就连门口的牌匾都被风沙磨尽了。”鱼飞是脸上显出几分怅然。

卜灵脸上漾起氤氲，像是笼罩着金光，倒失去些人的颜色：“名字不过就是个名字，疯谷的人未必都是坏的，这世间的道理也未必都是对的。便是被风沙磨去了，却印在了人们的心里。可有的人难以忘怀，而有的人则是终身梦魇。”

鱼飞是满是困惑地望着师姐，却也不再多问。

或许她早就习惯了师姐的高深莫测，也怕她再做解释仍是不懂。

一连几日的冬雨，让屋子变得阴冷不堪。好在十六兽早早去买了些炭火盆，两个女娃在屋里也挺暖和。

王府那边自从上次二王子走后便没了消息，不知是想拖延婚期还是另有谋算。鱼飞是倒是喜欢现在这个样子，至少不用去那个讨人厌的地方，也不会看那讨人厌的王妃。

反正有钱又有闲，姐妹俩便白日去集市上逛逛。这里虽是离安王都，却是地处偏远，没那些繁文缛节。许多闺中女子也会到市集去买些胭脂水粉或珠宝首饰什么的。街市上有了婀娜的风景，自然热闹许多。

挑来挑去二人只是做了两身换洗的衣服，其他倒也不觉得有趣。鱼飞是觉得那些抹在脸上的脂粉如同耍猴用的红漆，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看起来如同妖精。

平日里在疯谷也算有些玩伴，总也坐不下来的鱼飞是少不得与他们一起出去玩耍。可现在倒好，横竖没意思，卜灵还能看看书摆弄下灵石，再不然写写画画，可鱼飞是真真要憋死了。

总算是八叔的铁匠摊子支起来，鱼飞是过去帮忙倒也可以打发时间。只不过刚开始准备，只能做些巴掌大的小零件。

因为要打铁器，自然需要储存些煤炭和生铁，于是十六兽计划在旁边盖了两座小仓库以便平日存放东西。没成想不小心买多了砖瓦又盖了两间。城里的师傅的确有手艺，同样的材料竟然能多盖一倍的房子。

这样过了几日，“疯谷”来信说师父近日便会派人过来，让他们姐妹俩稍安勿躁。师父尤其叮嘱鱼飞是，要多听师姐的话。

同样一封信，师姐妹却有两样心思。

坐在桌子边上守着炭盆，鱼飞是用胳膊支着脑袋看着卜灵道：“师姐，你也没有比我大几岁，为何总想到我的前面去。就连师父，一直还拿我当小孩子。”

卜灵低头绣着手里的帕子，答道：“可你看不出信里师父对你的心思么？无论何时，她总是偏爱你一些的。”

“哪有……”鱼飞是嘟起嘴来，道：“明明就夸师姐比我聪明能干，还要我多听师姐的话，哪一句夸我了？”

卜灵垂首笑着摇摇头，不再说话。

想了会儿，鱼飞是忽然道：“不若明日我去集市上支个摊子给人算卦去，如何？”

卜灵笑道：“咱们自个儿的事情还看不明白呢。”

鱼飞是长叹一口气看着窗外道：“师父常说我不懂人间烟火气，可我倒也想的。师姐你也未曾出谷，怎么就懂这么多呢？”

鱼飞是坐在那发呆，越发觉得困，两只眼皮都快要粘在一起了。坐在对面的卜灵似乎也有些倦意，不住停下手中针线揉眼。

“师姐，咱们怎么离开家以后，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天刚擦黑就困成这样。”

卜灵摇头并未答话，却忽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鱼飞是见状一惊，心中暗下道：“不好。”

只是刚想起身，她便发现双腿酸软站不起来了。且头昏眼花，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待鱼飞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身上虽然有些软绵绵的倒也能用得上气力了。猛然想到方才的场景，心里担心师姐便赶忙出门相看。

外屋没人！

师姐房间没人！

就连里院都没人！

鱼飞是心下着急施展轻功跃至房顶向下找寻，发现最外面的堂屋站了许多人，这才赶紧轻点几步飞身过去。

见卜灵坐在堂屋外面的椅子上，四周围着十六兽，中间跪了一票人。除了好些个黑衣看似刺客的，还有两个貌美如花的小女子。

仔细看去似乎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瞧见鱼飞是，卜灵赶忙让人给她也搬了把椅子，笑眯眯道：“还好醒得早，否则便瞧不见这有趣的事儿了。”

鱼飞是瞧这卜灵气定神闲的样子，当下明白师姐该是洞悉一切、稳操胜券。

原来十六兽送来火盆里面的炭是有问题的，有人用无色无味的蒙汗药浸泡便可让人在无知无觉中昏昏睡去。

但卜灵在木炭入库之时便做了检查，得知其中的问题便早早做了防备，在舌下含了一片甘草。

众所周知，蒙汗药多数用曼陀罗花制成，有毒却不置人于死地。而甘草解百毒，自然一片也就够了。

“所以师姐你早就知道了却不告诉我？”鱼飞是瞪圆眼睛气呼呼的。

“不然如何将他们引出？”卜灵掩面笑起来。

“你们竟敢扣押皇亲国戚，我看是想造反，这是谋逆，要皇上诛你们九族。”地上那名绿衫女子抬头喊道，头发有些凌乱。

哦，鱼飞是这才看清楚，原来她就是那日在王妃府里和别人大打出手的女子。

“好生奇怪，我们哪里得罪你了？为何要毒害我和师姐？”鱼飞是当真不知他们的来意。

那女子冷哼道：“我是皇上派给离安王世子做正妃的，你们算哪颗葱也配跟我抢？”

鱼飞是歪头瞧着她有些好奇：“你若不满可以去找王妃啊，不然就让皇上直接指婚，为何还要行此伎俩？再不然把我和师姐都毒死好了，用了蒙汗药做什么？”

卜灵指了指旁边两个看起来颇猥琐的男子，鱼飞是这才看到原有两个与其他刺客不一样的人。

“蒙倒了便可以找人污我们清白，然后冠冕堂皇地给扔出王府呗。”

“杀了不是更利索？”

卜灵叹气笑道：“所谓生死事小、失节事大，对于尘世间的女人而言，没了清白比死更可怕。何况，死了定追查凶手。而毁了清白，再造谣一番，便可颠倒黑白了。”

鱼飞是想了会儿道：“所以我要报复她们，便是找人也污她们清白，再给仍回王府去？”

这话一出，震惊四座。那跪在地上的女子皆浑身发抖，像是怕得连身子都直不起来了。

“你……你们敢，我……我可是……我要让皇上……”绿衫女子的声音已经抖得不成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