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人还未到近处，就被一只暗镖化解开来。

见人落地，向暗镖发来处看去，鱼飞是已经以身挡在卜灵前面。

见来人头戴紫金冠、身材修长、面色黝黑、浓眉大眼、方脸阔鼻、阔肩厚背、身高八尺有余，好个盖世英豪之姿。

众人见状赶忙退下，俯身道：“见过世子殿下。”

鱼飞是与卜灵并无动作，只是冷冷盯着来人。吴嬷嬷在地上愤然道：“见了殿下，竟然还不跪拜，当真是大不敬，要被治罪下牢狱的。”

鱼飞是听来者是世子谷梁綦，不由多看了几眼，对方将剑背在身后正横眉冷对自己。

世子自然也没少打量方才挡自己剑的人，虽他未曾使出全力，但那小小一枚袖镖力道却已将他的手腕震得发麻。

“你是……鱼飞是？”世子黑脸道。

鱼飞是点点头，微微扬起下巴，道：“你就是……谷梁綦？”

吴嬷嬷此刻已经缓过气来，在旁拱火道：“真真的毫无教养，怎敢直呼殿下名讳。”

鱼飞是好奇地瞅着吴嬷嬷，反问道：“不然我该如何称呼？若我将来要嫁给他便是正妻，夫妻两人还要分那么清楚？”

“哼，真是痴人说梦，哪里来的野丫头也敢有此妄言。若不看在王上的面子上，你们早就人头落地了。”吴嬷嬷方才被踢了一脚，如今对着鱼飞是说话也不敢太放肆。

“若不嫁于他，自是回去。我又不是离安王的臣民，又为何对世子用敬语。”

这番话给吴嬷嬷堵得不知说些什么，怔了怔挤出四个字：“不知羞耻。”

熟知话音未落，吴嬷嬷的脸上瞬间被扇了个巴掌，嘴角处隐隐看得见血丝。

世子顿时大怒，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本世子的面教训我的乳娘。”

说着提剑指向鱼飞是。

鱼飞是刚要上前却被卜灵拦住了，她笑眯眯地瞧着世子，道：“殿下莫要动气，阳进升君子，阴消退小人。我们这样说也是为了帮王府消除弊害呀。你们王府下人口吐污言秽语，难道王妃脸上就有光了么？”

世子旁边的小厮也在身后低声劝阻道：“殿下，娘娘还在等着咱们。”

瞪了二人一会儿，世子才收起长剑，愤然道：“不与你们一般见识，赶紧更衣，莫让母妃等急了。”

鱼飞是与卜灵穿着嫁衣整整两日，的确是难受不堪。可是出门时候，莫说换洗衣服，便是只鞋袜都未多带。

于是两人分别拿走了托盘上的衣服进门换好，又将头上的诸多饰品全部卸下。卜灵只簪了两支不起眼的玉石簪子。鱼飞是更是简单，只用了乌漆漆的木簪将长发绾在脑后。

卸了凤冠霞帔，两个女娃倒更显素净动人。所谓牡丹耀人眼、兰花动人心。怕就是这个意思了。

换了便装自然是舒服多了，只不过不太可身，穿起来有些别扭。

吴嬷嬷已经擦去嘴角的血迹，被姑子扶着，一行人向前走去，世子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只跟在最后。

鱼飞是与卜灵对视一眼，便也慢下步伐与世子并排行着。

王府虽然大，但亭台楼阁、花园丛林，路也是蜿蜒曲折，不那么宽敞。一行人稀稀拉拉，首尾倒也有些距离。

鱼飞是见身旁人少，清理了下嗓子，低声问道：“方才你是真心想要刺我师姐……还有我？”

世子铁青着脸道：“水灵灵的小女子竟口出不敬之言。”

鱼飞是想了想，欲言又止。

世子瞅了瞅鱼飞是，脸色已不似方才的冷冽，问道：“如果姑娘与本世子战一场，结果会如何呢？”

鱼飞是想了一会儿道：“自然是你赢了。”

世子怔了怔，问道：“何出此言？天下练武之人无不心高气傲。你我还未比试，姑娘怎会下此定论？”

鱼飞是撇了眼世子手中的剑道：“你应该惯用枪吧，双臂之力怕是世上难寻第二。武功若要想赢，无非是速度与力道。或许在速度上，我能赢你一头，可力道实在悬殊。所以，我自然赢不过你了。况且，娶个能打得过自己的妻子，世子不也脸上无光么。”

世子还想说什么，卜灵也放慢脚步凑了过来，笑吟吟地道：“我师妹很少夸人，世子当是真厉害。”

此时世子已不似方才那般盛气凌人，面上竟带愧色，道：“我被一只小小袖镖阻了剑，哪里厉害。”

卜灵瞪大眼睛抢道：“那可不是普通的袖镖，是活阎王的无魂袖箭。”

世子听罢神色大变，面上浮现几分鄙夷之色，愤然道：“你们竟拜这种江湖败类为师，真令人厌弃。”

说罢快行了几步，再也不看二人。

鱼飞是看着世子的反应有些奇怪，低声问卜灵：“师姐，活阎王的袖箭这样不好么？”

卜灵冷冷一笑：“你当‘疯谷’里尽些什么货色？怕是随便拿一个出来都要被万人唾骂的。”

鱼飞是想了半天，又问道：“那师姐为何特地告诉世子呢。”

卜灵不再言语，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世子的背影。

不知行了多久，反正沿路的景色倒也不错。夜幕降临，丫鬟们已经沿路都燃起了灯。昏暗的园林被柔色的烛灯染上了黄色而柔和的光晕，令一切都变得暧昧不清。

终是到了一座名为“裕盛苑”的园子，远远便瞧见里面人影攒动、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鱼飞是心中局促，偷瞧了眼师姐，见对方依然春风满面。

“裕盛苑”该是个宴客用的园子，园中的假山造景、花草树木虽比不得江南那般精致、婉约，却也皆是皇室豪门的手笔。

单单瞧那园中的湖心亭上的琉璃瓦，与亭顶那只展翅欲飞的玉雕飞鹰，便知这王府的奢靡了。

世子应是怕王妃担心，已经走到前面去了。

只是大家刚走到正堂外面，就听到里面已然不是寻常的人声嘈杂。女子高声尖叫和哭喊声，还混着许多劝架的和呵斥声。

难不成谁会在这种地方打架么？

鱼飞是与卜灵对视一眼，好奇地走进屋子，眼前一幕让她们二人惊讶不已。

哪里是女子打架，明明就是世纪混战。屋子里面大致分了四拨人，中间的两拨女子互相撕扯、争斗，这边拉着那边的头发，那边拽住这边的耳环。不管手指上带着什么、拿着什么，此刻都如利爪一般不停地向对面脸上招呼。

应该是些豪门千金吧，看衣着布料和散落在地上的珠宝都价值不菲。

剩下两拨人，一拨拉架、另一拨则护卫在愤怒和惊恐的王妃前面。

这混乱的打架现场当真是这辈子都没见过，鱼飞是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瞧师姐也愕然地站在旁边观看，并未上前拉架的意思。

只听离安王妃高声喊道：“快快将她们分开，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可周围的奴仆都投鼠忌器，眼前这些女子都是各家的金枝玉叶，哪里敢随便动手。况且战斗力极强，好些丫头、婆子进去拉架，可都带着伤被挤出来了。

世子倒是孝顺，此刻已经护在了母亲的前面，却没有上前拉架的意思。

听中间一个女子高声嚷道：“你这个贱货，今日便让你知道本姑娘的厉害。”

另一边毫不示弱，回应道：“就凭你也能做世子妃，呸！”

说着真将一口唾沫啐在了对面那女子的脸上。

哎呀，这可真是不堪入目。

鱼飞是皱着眉头又去看世子，却发现整间屋子的角落里竟然还坐着个人。因为总有人挡在中间、距离又有些远，所以看不太清他的模样。瞧见他一身玉衣，歪坐在那里，置身事外地吃着酒和点心。

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请的梨园班子在演戏，瞧得好不热闹。

猛然间，王妃看到了门口着两位“不速之客”，忙叫人传至眼前。

刚走过去，王妃便怒道：“莫不是在那里看戏，竟无动于衷。”

此刻走近了，鱼飞是奈不住心中好奇，又向那人看去。

不由吃了一惊，好个世无双的玉面公子啊。

卜灵不紧不慢地向王妃行了个礼，悠悠道：“娘娘莫不是想让我们也进去一并撕扯？”

王妃愤然道：“你们如此置身事外，于我王府之事于不顾，还想做世子妃？”

卜灵耸耸肩膀反问道：“我们已嫁入王府了么？”

世子见状在旁劝阻道：“还是儿臣去分开她们吧，每次如此不是么。”

要与这些宫闱女眷撕扯，世子一个男子参与岂不更不像样子，卜灵连忙拦住，给师妹使了个眼色。

鱼飞是顺手拿起旁边案几上的筷子，脚尖轻点地飞身跃进人堆，快速在每个女子身上点了一下。

原本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的女子，此刻都像烂泥一般软瘫在了地上。

旁边原有这些小姐、千金身旁伺候的丫头、婆子见状，大惊失色，喝道：“好大的胆子，贼人将我家小姐如何了。”

王妃见状亦惊异无比，连忙道：“这可如何是好，伤了这些王公贵族家的千金，你可担待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