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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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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已经入夜了,晚星累了一天,故事还没讲完,满脸倦色。席珊和她走进电梯,刚想点外卖,电梯门合上的刹那,忽然被人点开了,闯进来一个人,三十岁上下,皮夹克,飞机头,长相不错。

那人见了晚星,一脸惊讶,看得目不转睛。

晚星也吓了一跳,犹豫地问,“周斌?”

周斌笑了笑,脸色涨红,“这么巧……我来见个客户。”

“哦。”

席珊愣了愣,看向晚星。

晚星笑笑,“他是我同学。”

周斌反应很快,“你们吃饭了吗,好不容易遇见,我请你们吃饭吧?”

席珊一脸戒备,“你不是来见客户的吗?”

周斌挠挠头,“跟老同学比,客户不算啥。”

席珊扭头,又看了晚星一眼。

晚星点点头,“可以,我请你吧。”

席珊眨了眨眼,“那你们去吧,我自己随便吃点。”

晚星拉住她的胳膊,“一起去吧。”

席珊摇摇头,“你们老同学见面,我去了没话说。”

周斌插嘴,“一起去吧,这附近有家西餐厅,也就一百米,几分钟就到了。”

席珊还是摇头,“你们去吧。”

电梯门打开,席珊独自走了出去,周斌回头,看了看晚星,电梯门关上,他直接按了一楼。

狭窄的电梯间,两人一时无话。到了一楼,晚星开口问,“你现在做什么呢?”

周斌人一僵,垂头苦笑,“你也知道,我家原来就卖海鲜……”

晚星点点头,“卖海鲜也挺好的。”

“凑合着过。”

出了门,周斌一指马路对面,“走过去,还是开车过去?”

“走过去吧。”

斑马线一侧,两人肩并肩,又没了话题,只是偶尔的四目相接,同时一笑。晚星笑得放松,周斌笑得僵硬,不过这点区别罢了。

红灯跳绿,晚星裹紧大衣往对面走,冷风过境,撩起她的长发,一缕缕,一根根,柔顺,分明,像是散落的琴弦,她的鞋尖,沿着灰白的斑马线,一如往日,踩出一条笔直的线。

周斌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她是加衣,又不是加衣……他的加衣,在04年的夏天,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后,已经死掉了。

·

餐厅在二楼,周斌要了包厢,晚星进去一看,地方很新,碳丝灯泡,胡桃餐桌,椅子包了真皮,雕刻精细。

稍停,服务生弯腰进来,呈上菜单,周斌接过,递给晚星。晚星随手翻翻,菜品还算丰富,只是不中不洋,有点不伦不类,她把菜单一合,还给周斌,“你点吧。”

周斌也不推脱,接过菜单,点菜熟稔。

菜品点完,服务生问,“饮品,酒水,还需要吗?”

尽管不抱希望,周斌还是客套地问,“你看,喝酒还是果汁?”

晚星看了服务生一眼,“红酒有吗?”

服务生点头,把酒水单呈上。

周斌有点懵,半信半疑地看了看晚星。

跟影后同桌共饮,都是梦里的事,关键就连这样的梦,他都没敢梦过。

晚星看了一圈,依旧把单子递给他,“你看吧。”

周斌接过,看了一圈,也有点犯难,酒水跟菜品不一样,几百的,上千的,过万的,什么价位的都有,选几百的吧,掉份儿,选几万的吧,装X。

他挠挠头,“这个我不太懂,还是你来吧?”

晚星也不客气,指着酒水单的最后一行,要了一瓶木桐,手包打开,拿出一张黑卡,递到服务生手上。

周斌瞬间坐不住了,屁|股像是被蝎子蛰了,从椅子上跳起来,按住那张卡,“加衣,说了我请客……”

晚星笑笑,拉了拉他的袖子,给服务生使个眼色。服务生机灵,拿起菜单转身就跑,周斌拉都拉不住。

包厢门关紧,两个人重新坐下,周斌叹口气,脸上火|辣辣,比挨了两耳光还要难受。

晚星波澜不惊,再次开口,“上学那会,没少找你帮忙,这人情我一直记着,这顿饭,就当给我一个机会,成吗?”

这话说完,周斌脸色更难看,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你可别这么说,我什么忙也没帮上,当年我要是能早到一会,你跟陈江也不会被打成那样。”

晚星摇头,“这话不对!本来就是我求你,不帮是本分,帮了就是大恩,大恩不言谢,今天这顿饭,本来就该是我请。”

“加衣,你这么说就是臊我了,当年是我小心眼——”

“不是小心眼,也不是故意臊你,全班那么多人,最后有谁来了……来的人,就只有你一个。”

周斌苦笑,“你不懂。”

晚星一愣,“我不懂什么?”

周斌抬头,扫了她一眼,又把头低下,表情空洞。

晚星不禁有些心酸,当年的篮球场,她还有些微印象,大雨初晴,阳光明媚,少年身穿11号红色球衣,鲜衣怒马,而如今,芳华刹那,颜色褪尽,只余一片虚白。

其实周斌没说错,他说她不懂,她就真的不懂。她不懂那天他薅紧张新武的头发,一直提膝,张新武的牙齿刺进他的皮肤,是麻木的钝痛;她不懂三辆120,八个人被拉走,他父亲找了很多关系,求了很多人,他才能被放出来,最后,住院费,手术费,精神损失费,合计三万五千八,不是他出的,都是老周拿的。老周卖了一辈子海鲜,不缺这点钱,唯独缺一个理由,一个原因。

孩子是亲生的,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学习好,人缘好,长相好,从头到脚,从上到下,就没有一块不好的地方,可为了一个女孩,就为了一个女孩,他妈的,疯了?

老周想不明白的事,老周的老婆倒是想得明白,在这方面,女人总是比男人看得透彻,母亲总是比父亲眼睛清明——这事不怪孩子,都怪班上的女子,那女子是狐媚子转世,苏妲己再生,她眼角那抹胎记便是明证。她甚至无需说话,只要抬头一笑,儿子就被迷了眼睛。

老婆信的,老周又不信,觉得那都是女人的鬼话,只是为了给自己找台阶下,他有他的办法,打开祠堂,请出祖宗,让不孝子跪在石板上,拿一根冻带鱼,打一下,问一句,你知错了吗?

周斌跪在暗影里,不吭声。

老周又打一下,知错了吗?

周斌还是不吭声。

老周再打一下,你知错了没有?

回答他的,只有庙高人静,冻带鱼碎裂的冰声。

在几十下,上百下之后,一箱冻带鱼打完,老周的掌心变成银色,地上水渍堆满,不孝子后背殷红,全身湿透,人一直发抖,就是一声不吭。

老周大吼一声,十七年前,老子就该把你射在墙上。

说完,回过头,大门关紧,周斌抬起头,看了看窗户,外面光线很暗,乌云漫天,是要作雨的样子,再抬头,看看祖宗,祖宗都是同一种木头,端坐在供桌上,不言不语,冰冷,铁面,无情。

稍停,远处一道闪电,雷声开始轰鸣,祠堂极静,放大了秋雨的落声,他缩缩肩膀,忽然觉出了人的可怜——热闹而来,孤独而去,又注定活在无数陌生人周围,注定无法被洞悉,无法被了解……这么傻X的生物,竟然还能开口说话,还有一肚子问题:

你知错了吗?

知错了吗?

知错了吗?

……

“我到底错在了哪?”周斌问自己,“那个被困在小巷,浑身是血的女孩,明明是他这辈子,唯一喜欢过的人。”

·

情到怯处,是很难开口的。菜上了桌,酒入了杯,单宁没醒,人也没醒。

晚星端起酒杯,率先打破尴尬,“给我讲讲呗,班里的同学都怎么样了?”

周斌一笑,“有啥好讲的。”

“你呢,结婚了吗?”

周斌摇头,“还没对象呢。”

“不会吧?”

“真的。”

“高中的时候,那么多女孩追你。”

周斌举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害,那都是闹着玩的。”

杯子放下,两个人夹一点菜,也不知道该聊什么,周斌有点后悔,感觉被徐萌拿捏了,这一趟,或许根本就不该来。身份,地位,文化,阅历,没有一样是沾边的,圈子不同,非要硬融,简直是自取其辱。

半小时后,晚星抬腕看了看表,周斌扫了一眼桌面,菜基本没动,她只吃了一点沙拉,一万多的木桐,两个人倒是喝得干净。

“你要是吃好了,咱们就回去?”他问。

晚星点点头,起身拿起外套。

原路返回,到了大堂门口,晚星停下,周斌也没有跟着上楼的打算,知道该分手了,有点茫然,又有点不死心,抿了抿嘴,最后咬了咬牙,还是问,“加衣,我想……”

这后半句,在四目相交的刹那,又没了出口的勇气。

晚星笑笑,“周斌,你挺好的……我希望你能继续好下去。”

“我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人跟人,是不能比的。”

“如果那天,我能早到——”

晚星摇摇头,“你跟我们不一样。”

这答案,他也早知道,但还是要问,“哪里不一样?”

“你有家。”

“我有家……”他眼神一空,“我家不过就是卖海鲜的,平时也没人管我,我跟你们一样,其实,我也不快乐——”

她轻蔑一笑,“不快乐……你知道什么是不快乐吗?”

“我……”

“不快乐就是没人管?不快乐就是穿着耐克阿迪?不快乐就是父母卖海鲜?”

她的话,他没法反驳,不是因为刚才的翦水美瞳已经寒冷如冰,而是这语气中的坚定,决绝,让他不敢反驳。

他知道,这才是真实的她,看似柔软,骨子里,藏的是另一种人格,只有这样的她,才敢面对十几个人,手握一根钢管,把陈江护在身后,厉声尖叫,也绝不后退一步。

他垂下头,脚步一顿,“算了,你早点睡吧。”

她往前走了一步,语气一软,“这世界上有很多人,有人喜欢陈江,就有人喜欢周斌……甚至我觉得,喜欢周斌的人可能更多一点。如果非要比,非要论个高低,你什么都比他好,就只有一点……”

“哪一点?”他声音颤抖地问。

“他比你更明白爱一个人的代价。”

他听完,站在原地愣了很久,最后,释然一笑。

“从酒店出来的时候,我给李玉琼发了微信,你们是同桌,关系比跟我好,吃饭的时候也许能聊得开,没想到,她说孩子小,不方便。”

“李玉琼,你还联系她了?”

“嗯,没想到她还是那么虚伪,竟然拿孩子当借口。”

“你别这么说,也许她真有事。”

“呵,她能有什么事,不就是自卑,觉得自己比不上你。”

“周斌……你太刻薄了。”

“还真不是刻薄,为了这事,我跟她还吵了一架,她哭了,跟疯子一样,连发了好几条语音骂我……不光骂我,还骂陈江——”

“她骂陈江?”

“嗯,她说陈江就是变态,垃圾,暴力狂,没有一点教养,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尊重。她还说,她就是嫉妒你,虽然陈江不是好人,却把身上的好,全都给了你。”

“周斌——”

周斌摆了摆手,虚弱地笑笑,“我知道……”

他到底知道什么,最后也没有说,晚星看着他转过身,一个人,徐徐地朝街边走,在转弯处停下,掏出一盒白将,点了一支,塞进嘴里,青灰色的烟,再往前迈一步,忽然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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