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谁啊？”
姜妍儿冷哼，扫一眼陈昊然一脸不明所以懵懂纯真的样子，“别给我装傻。”
“哦哦，她啊！隔壁班的同学。”
“关系这么好？”
“宋陵跟我关系也很好，嘿嘿嘿。”
陈昊然知道姜妍儿的占有欲，对接近宋陵的一切女性抱有敌意，他不想把林年芝牵扯进来，她是他的朋友，也是宋陵的朋友。
姜妍儿似笑非笑，“宋陵怎么会心血来潮去奶茶店打工？”
“是我，我一直都喜欢喝奶茶，以后又想开家奶茶店，就想做寒假工实地考察看看，宋陵觉得有意思，就陪我了。”
“那个女的呢？”
“她家庭情况不太好，奶茶店的工作一开始是她找的，我听说了才厚着脸皮跟过来。”
“真的？”
“千真万确！”
对面两人还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姜妍儿抬起照相机，越看嘴角越往下压。
陈昊然确实没说谎，但还是心惊胆战，手里的鸭脖啃了一只又一只，满手满嘴都是油。
“你说，我找人教训教训她怎么样？”
“咳咳咳咳！”陈昊然呛得翻白眼，猛灌一口桌上的咖啡，苦得皱眉，他真的好讨厌咖啡！
“没必要，没必要，妍儿姐，你一个女神怎么能做出这种龌……有损你气质的事！”
“我们都是以学业为重普普通通的同学！你想多了！相信我吧！”
陈昊然快要哀嚎了。
扎马尾的女孩子在镜头里笑得灿烂，十几岁的年龄没有经历挫折磨难，纯真美好得让姜妍儿心生嫉妒。
这样的小白菜，能跟她比？
照相机收入包中，姜妍儿看眼手机，今晚她约了人见面，谈论品牌创立事宜，即便心中已是波涛浪海，翻滚的妒意让五脏六腑扭曲，表面上还是云淡清风，甚至还摸出化妆包，补了口红。
但是用力握住口红的指尖提醒她，她需要发泄。
没事，她还有时间。
陈昊然还在旁边絮絮叨叨，吵死了。
姜妍儿皮笑肉不笑地望向他，“有点晚了，小朋友，我送你回家。”
天空下起小雨，落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路灯下看，似是结了冰。
宋陵突然察觉一道视线正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犹如隐藏在沼泽里的一条嗜血食人鳄，灼热黏腻，令人不适。
这样的目光，只有一个人有。
他猛地抬头，对面咖啡馆的落地窗前，零零散散坐了几位顾客，正在垂眸低声交谈，或是看手中的手机。
都是陌生面孔。
宋陵掩下疑虑，以为自己想多了。
空旷的大马路上，一辆昂贵跑车急速向前驶去。
雨珠砸在前挡风玻璃上，又被刮雨器扫掉，玻璃变得雾蒙蒙一片。陈昊然坐在副驾驶位，紧紧抱住怀里的鸭脖，惊恐尖叫。
“你疯了！减速减速！”
白皙手指握住方向盘，姜妍儿疯狂大笑，平常美丽矜持的脸庞浮现出一片诡异的潮红。
“陈昊然你胆子也太小了吧！”她挑衅地猛踩油门。
陈昊然不敢再看，闭上眼睛抱住脑袋，“妈妈！救命啊啊啊！”
夜色渐浓，跑车猛地停住，陈昊然惊魂未定，腿软脚软地爬到路面上瘫坐，扫视一圈陌生街道，不远处一个阿姨牵着两条狗震惊地望着他。
陈昊然踉踉跄跄爬起，冲扬长而去的跑车屁股大骂：“神经病啊你！”
*
可能是下雨缘故，今晚竟然没有订单。
另一个店员请了假，已提前离开，店里剩下林年芝宋陵二人。
宋陵看快要到下班时间，去隔壁汤包店买了些吃的。奶茶店门口有三张散桌，白色遮阳伞刚好遮住桌椅，形成一个看夜色的绝佳地理位置。
煎饺汤包豆浆放在桌子上，宋陵朝还在理货的林年芝喊：“休息一下吧，我买了宵夜。”
林年芝从货仓里走出来，见宋陵站在门外等他，开玩笑道，“怎么，今天唐姐没来你悄悄开小灶了？”
“你不说我不说，她不会知道的。”宋陵笑道。
林年芝洗了手坐下，不客气地捧起豆浆喝了一口，暖洋洋甜滋滋的豆浆流入干涸冰冷的食道，舒服得她打了个激灵，肚子也变得暖和，这一刻，竟然感到很幸福。
小雨绵绵，坐在室外也不觉得冷，也许是吃着东西，热气腾腾的食物让人察觉不到深冬的寒意。
雨夜里，远处的灯光朦胧得像身处梦中世界。
“啊……终于能休息会儿了，”宋陵坐在椅子上活动筋骨，“你累吗？”
“还行，不是特别累。”
林年芝说的实话，这活没有在服装批发城里累，在那里兼职，说的是发货其实大部分时间在搬货，一麻袋一麻袋的衣服，从一个楼运到另一个楼，楼里人多，她一个人拖着沉甸甸的平板车穿越人群，一趟下来喊得嗓子都冒烟。由于一开始没经验，搬得慢，还会被老板骂。
在奶茶店里工作，前两天的确累，但她身体适应良好，现在已经习惯了。
“你呢？”
“不累。”宋陵悄悄收起桌下正在按摩小腿肚子的手，一天几个小时站下来，他严重怀疑自己小腿都快长腹肌了。本以为林年芝跟他一样，没想到林年芝这么强悍。
林年芝眯起眼睛，紧盯对方。
“干嘛？”宋陵不自在地望向别处。
“陈昊然都哀嚎几天了，你就承认吧，没事，我不会笑话你的。”
宋陵嘴硬，“我真不累。”
“嗯嗯，你不累。”林年芝吞下汤包。
“真的！”
“好好好，”林年芝好笑地把食品盒推到宋陵面前，“我知道了，快吃吧，要凉了。”
盒子里的包子胖乎乎，圆润可爱，表层还散发着最后一点热气，宋陵的目光从包子移到林年芝努力憋笑的脸上，咬牙切齿地说，“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抱起来。”
“哦。”林年芝不在意地夹起一个水饺。
座椅推开的声音没有那么刺耳，表皮蘸上辣椒酱，酸菜猪肉馅儿的水饺看起来更加充满食欲，林年芝发觉宋陵站在桌边不动，愣愣地抬头，高大挺拔的身影如一堵墙，压迫感十足。
“你不会真的……”
“啊！”
少年弯腰凑近，两人脸颊几乎贴住，热气扑来，有力的臂膀搂住肩膀，右手穿过膝盖，动作一气呵成地抱起少女。
瞬间腾空，林年芝不敢置信地僵在宋陵怀里，瞪着眼睛，半天说不上话。因为震惊，手上还紧紧握住筷子，蘸酱的水饺却在湿漉漉的水泥地板上打了好几个滚。
少年长手长腿，愉悦的笑声从胸腔发出，震得她身体发麻。
“我说了，我不累。”他得意地说。
两人挨得如此近，羞耻，害怕，如一座蓄势蓬发的火山，林年芝的脸瞬间通红。
她挣扎：“放我下来！”
宋陵却置若罔闻，抱住林年芝轻轻颠了颠，“你还挺轻的。”
跳动的心也跟着一上一上地往上抛，这种被禁锢无法掌控自己身体的局面，慌得林年芝挣扎得更剧烈，“你快放我下来！”
宋陵原地转了个圈才把人放下。
双腿站上地面那一刻心才跟着落到实地，林年芝赶忙跳开两步瞪向宋陵，脸蛋气得通红。
宋陵本来还挺开心，见此一愣，赶忙问：“你怎么了？”
“我不喜欢这样！”
宋陵僵住，他以为的开玩笑却让对方生气了，宋陵再成熟也才十几岁，还有少年心性，想不出对方生气的理由。
“为什么？”
“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
仿佛被打了一巴掌，宋陵脸色刷地煞白，身体也僵住，他一直都是天之骄子，即便平常待人接物沉稳有礼，做事也是跟随心意，他从来没有被这么直接地指出不妥。
宋陵深觉是自己的疏忽让林年芝不舒服甚至产生害怕的情绪，赶忙道歉，“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林年芝摇头。
“我不会了。”
“嗯。”
这一个简单的字如此轻地从喉咙里发出来，似乎包含了许多说不出口的无奈和不信任。
两人站在对立面，仿佛两个阵营，女孩的身躯隐入黑暗里，宋陵看不清她的表情。他有些慌，但又不敢开口说话，怕吓到对方。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遮阳伞的边沿滴着水珠，一颗一颗，滴滴答答落在地面，像是此刻宋陵忐忑的心情。
整理好情绪，林年芝抬头，宋陵站在灯光中，脸色慌乱，眼眸无措，仿佛在小心翼翼地祈求原谅。
“我不生气了，你别紧张。”林年芝只能反过来安抚，她看了眼时间，“快下班了，我们一起打扫卫生吧。”
宋陵不放过林年芝脸上任何一处表情细节，见她脸色恢复正常，松了口气。
太好了，她还像平常一样跟自己说话，没有不理会自己。
长腿一迈，宋陵抢过林年芝手里的抹布，捡起掉在地上的水饺，笑着说，“我来吧，你休息。”
知道对方在用行动道歉，林年芝也没抢，站在外面，看少年忙里忙外，整理打扫。
两人都变得沉默，少年甚至会偷偷抬眸看一眼，待少女望过来，又赶忙转移视线。
深冬的夜晚，静谧，安然，好似车辆行驶的声音都悄然无音。
鼻尖稍凉，用手一抹，林年芝望着指腹处一片稍纵即逝的雪白，猛地抬头，黑色的夜空中，点点白雪飘然落下。
“宋陵，下雪了！”林年芝惊喜地喊。
这一声打破两人沉默尴尬的处境，宋陵欣喜地冲出来，与林年芝对望一眼，同时抬头看天。
雪花飘扬，如冬日精灵降临人间。
“下雪了，林年芝！”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两人相视一笑。
雪下了一晚上，清晨推开窗，世界已然换了个模样，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林年芝深吸口气，冰凉的空气进入肺腑，刚睡醒的混沌瞬间消散。
收拾妥当，出门。
下了公交，再走段路，就是打工的奶茶店。这附近有写字楼，行人匆匆，大多数都是赶着上班的人。
前方红灯还有20秒才结束，旁边有人在电话里跟朋友抱怨公司春节假期减少，年终奖也比去年少了一半。
手里抱着在路边买的早餐，林年芝望着红灯数字，还有三秒。
“真想辞职算了！”那人说。
突然一股力量撞上后背，林年芝顿时失去重心，向前扑去，而左前方，一辆汽车正向她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