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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山河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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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青晖汗颜。

这误会可大了!

她似乎能感觉到王琅隐藏在皮囊下的冷气。

“大公子节哀,成平三年,家慈生产小妹妹时遭遇血崩之势,危急情况下只保住了家慈性命,小妹妹却早夭,此时因不吉利,只在王府中祭祀了一番。”

小孩子早夭的确是犯忌讳,算起来当时襄王府也是一片缟素,并不好与别家走动。

这倒是王琅没想到的。

也不怪他,因太宗皇帝是兄弟继位饱受诟病,太祖血脉的襄王一直缩在恒山郡的封地活得像个透明人。世人皆传襄王一家子都是缩头乌龟。

要不然这次汴京城破,俘虏里怎会少了襄王一家。

不过更让他意外的是眼前站着的这个女郎。

不是说永宁长公主性情温顺,木讷寡言吗?

王琅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赵青晖。

虽然面有菜色,似是舟车劳顿之故,但小小年纪已经难掩其美貌,特别是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会说话似的,总让人想起小鹿或是旁的什么毛茸茸的小家伙。

看起来倒是温良恭俭。

王琅心中腹诽,却没发现自己一点点被安抚,心里的不适也尽数消散。

二人拉扯间,有王琅的侍从匆匆来报。

“公子,殷家除了在江南求学的九公子,其他人皆殉国。青州已破,胡人铁骑往霁州去了,若霁州也……”

那便轮到了金州!

王琅脸色微变,目光也变得凝重锐利起来。

赵青晖闻言更是脸色铁青。

她南下之前还听舅父承诺说殷氏在,青州在。

她眼泪簌簌得落下来,悲切得顾不上礼仪,死死抓住侍从的衣袖,尤不死心地问:“殷氏府兵众多,青州刺史杨秉忠更是经年的老将,青州怎会失守?”

在赵青晖心中,舅父无所不能,和自己那只会风花雪月的父亲可不一样,实在难以相信郎舅二人如今居然落得个同样的下场。

王琅见赵青晖哭得梨花带雨,连身形都站不稳了,心中不由长叹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扶了她一把。

侍从见状,知道他家公子是同意他继续说。

这才低下头,于心不忍道:“胡人围困青州半月有余,援军迟迟未到,城中米粮被哄抢,虽有军士阻拦,收效甚微。

杨刺史苦熬六日,于第七日晌午突发心疾过身。

殷氏带领族人又守十日,不知谁传了消息说幼帝南迁,并无援军,青州守不住了,如此散了军心。

昨日一早,胡人铁骑破城,悬杨氏,殷氏一族的头颅于城门,城内百姓皆被屠戮…”

他说到后面,也已泣不成声。

故人去,山河破,风雨飘零。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心痛的呢?

王琅到底虚长了赵青晖几岁,乍闻噩耗,还能保持冷静。

“长公主节哀,殷家殉国忠勇可嘉。

七姓大族同气连枝,本该彼此守望相助。

王家虽有心驰援,可鞭长莫及,到底是晚了一步啊。”

赵青晖这才惊觉自己此刻还靠王琅扶着才勉强站立,实际上早已两股战战。

她努力地挺直脊背,冲王琅矮了矮身子以表谢意。

“吾一时失仪,大公子见谅。”

王琅见她强忍着悲痛,想到她父母双亡,心生怜悯。

可惜他从未与姑娘打过交道,一时间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只好点点头,唤贴身侍卫进来,嘱咐道:“你护送长公主去邕山别院,不要回驿馆,省的让人冲撞了。”

又问起自己的父亲:“金州牧可知道这件事?”

方才来报信的侍从老老实实答话。

“小人快马加鞭从青州一路疾驰,先来府中禀报公子。”

也就是说王思还不知道此事,小厮先将军情告知的王琅。

赵青晖初闻噩耗还有些懵,此时听人细细讲述经过,居然有种匪夷所思的荒诞感。

上一次她听闻父兄战死,佯装镇定地按照兄长嘱咐,抱着阿農躲在苍山别院里的密道中等舅父找来。

舅父赶来时她又来不及悲伤便匆匆随之逃亡。

这一次她听说舅父离世,居然奇迹般地乱世成长,不开窍的脑子也清醒了几分,回忆起兄长带她看过的舆图。

“青州到金州不过二十日路程,若是绕开霁州取道狮子岭下清泉县,着轻装铁骑而来,怕是不足七日便能兵临城下了。”

王琅闻言不由对眼前的少女侧目。

初次见面,她已经颠覆了两次他对她的印象。

王琅看着赵青晖的眼睛都透露着精明:“哦?殿下懂舆图?”

赵青晖想着,阿兄说过,她有行军布阵之才,若是父兄皆在少不得是位女将,可若是出了王府,是不能叫旁人知晓的。

但此时她已顾不得这些。

金州军情未报刺史,先报给王琅,可见王琅代父坐镇金州府,权柄甚大。

她下次未必还能有机会见到王家人,她必须得做些什么得到王琅的支持。

赵青晖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自己的兄长赵青嵘一样,从容自信。

“吾与家兄一起听学时先生教过。胡人营帐里有一位右贤王,是胡人大汗的长子,他出兵最喜欢轻骑神速。

如若大人心有疑虑,不如打听一下胡人打前锋的是哪位将军,如果是右贤王麾下的墨脱耶,涎于阐两位的其中之一,还请大人一定相信永宁的判断。”

王琅看着手中军报上赫然写着的“涎于阐”三个字,没有再把赵青晖当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认真审视着面前的女郎。

此女能在绝境中纵火反抗,在乱世里护着胞弟一路南下,几经生死能快速镇定地思考,不仅懂舆图,还有超乎常人的敏锐。

这绝不是一个柔弱的规格娇女能做的。

赵青晖察觉到王琅表情上细微的变化,心道下了然几分。

她立刻乘胜追击,再接再厉道:“有今日之局面,全因赵氏一退再退。

您也不必着人护送吾,家父家兄皆为国死,如今舅父也已殉国,汉人已到生死存亡之际。

吾恳求刺史大人命人护送幼帝走水路渡长江。

吾就留在金州。”

赵青晖很害怕胡人,可她今天听明白了一件事,军心涣散,是因为国无主君。

汴京被攻破,英宗被俘虏,汉人的血性已经在一次次败仗中消磨殆尽。

她不知道金州的兵够不够凶悍,但她至少不能让将士们胆怯,心寒。

“太祖皇帝曾发动宸桥兵变一统天下。

吾是太祖血脉,虽不如太祖皇帝勇猛,也不如父兄坚韧,却也知道什么是血性。

不知道将士们听闻吾在金州,会不会心安。”

她又补充:“将来陛下必然感念王家之英勇。”

赵青晖说完,将刻有自己封号的长公主印从袖笼里取出来递给王琅:“吾以此为誓。”

这是投诚,以身入局的投诚。

如今的赵青晖有什么?

自然是有这个永宁的封号,天子胞姐的身份,赵姓皇室的血脉。

威逼利诱明晃晃地写在少女的脸上。

王琅心中感慨道:莫欺少年穷。

他只犹豫了一瞬,随即大手一挥将赵青晖的印信重新放回她手中。

“我相信殿下,我们王家与殿下共存亡。”

少年嗓音清澈柔软,说出的话却坚定有力。

修长的手指掠过赵青晖的指尖,身上世家子弟独有的熏香从她的鼻尖若有似无地游过。

赵青晖怔神。

世家子弟也不全是孬种的念头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但她更知道时不我待,来不及多想,提出自己的要求:“既如此,请小王大人允吾亲卫随行。”

她哪来的什么亲卫,她这是要王琅给她组建一队亲卫。

王琅好像透过这小女子的外表看见了她藏在皮囊下的狡黠,心中不由暗笑。

“王家部曲三千,长公主需要,莫敢不从。”

赵青晖便顺势谢他:“大公子古道热肠,吾谢过大公子。不过……”

她话锋一转:“按长公主制,三百亲卫足以。”

赵青晖又不傻,三千部曲她今日敢收,来日就是赵氏与王共天下。

她不过是从一群狼手里跳脱出来,又栽进一头虎嘴里。

狼群尚可分化,徐徐图之。

以身饲虎却是立刻要命的。

三百亲卫,足够她狐假虎威吓唬那群没骨头的老东西了。

王琅见赵青晖不上当,也并不强求。

他抿唇笑道:“便应殿下所言,臣这就分派人手护送陛下继续南下,殿下稍安。”

待赵青晖走远,屈指轻叩着书案,半晌才回过神吩咐侍从。

“传令下去。

金州府辖下各县的行令官,卫所的列曹参将,王家部曲首领均在明日午时前到金州府衙内报道。

金州府内凡有富户做米粮生意的全部给我控制住,不许出金州府,凡有私自携粮潜逃者,杀无赦。

再去邕山别院,就说十万火急请金州牧回防。

刺史大人若是还要推辞,你就说我的吩咐,他就是死了抬也要抬进府衙再死。”

赵青晖当然不知道王家父子之间的事情,她回驿馆时得到了一队王家的部曲组成的亲卫军,为首的是王家多年的部曲左副尹宽。

虽然这也算不得自己的人,但只要她与王家合作一天,这些人就会听命于她一天,对付驿馆里那群牛鬼蛇神足以。

驿馆里诸位大人还不知道胡人已破青州,但也没有再七嘴八舌地指责长公主失职误国,而是为了各自的职位互相为难。

见赵青晖回来,几个老儒立刻侧身过去以示避嫌。

“殿下有事可着人传话,我等男子在前厅议事,殿下前来怕是不合宫仪,臣等请殿下为天下之女子作出表率。”

又是这些冠冕唐皇的话,真当她是恒山郡的乡野丫头没进过宫门吗?

要真如他们所说宫规如此森严,那刘后元后这样垂帘听政甚至君临天下的女子都是怎么出来的呢?

赵青晖无语,优雅地翻了个白眼,道:“那关于青州,诸位大人商议出什么行程了吗?”

屋内鸦雀无声,一群人有人缄默不语,有的则一副对女子妄议朝政的不屑。

他们互相挤眉弄眼,不肯接赵青晖的话,气氛刹时间十分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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