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我求婚？为什么啊？”

听陆离说他是在向她求婚以后，陈令仪憋住笑，装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陆离。

“我觉着和你结婚这个想法挺不赖的，您怎么想？”

“少来，你怎么会有结婚这个念头呢？你不是说婚姻制度有问题吗？”

“这事儿吧，就是水到渠成了，我是说过制度有问题，但事在人为。”陆离贫了一句之后突然变得深情起来，“你刚才给我讲你和你老公那些事儿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特别特别喜欢你，觉得你挺会疼人的。当然，我知道喜欢不等于爱，可是呢，接着我马上发现我确实爱上你了。我现在对你的爱……”

“打住打住！”陈令仪不等陆离把话说完，赶紧叫停，“金太太说的没错，你就是个混蛋。你这个人啊，知道女人吃哪套。”

“我真的是有感而发，而且我是真的这么觉得的。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实在。我是怎么想的就怎么和你说。”

“求你了，快别说了。幸亏我头脑还算冷静，而且也还算识逗，我知道你逗我玩呢。可我跟你说，你要是这么油嘴滑舌的和那些香港的太太小姐们说话，你就完了，说不定哪个就当真了呢。不是我吓唬你，到时候你想跑也跑不了了。得，我还是送您回家得了。”

“我跑什么啊？姑奶奶，您的意思是您拒绝我啦？”陆离看似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陈令仪问到，“咱们不等到天亮看卢沟晓月了吗？特别美……”

“看什么看，都几点了！”

“为什么啊？”

“因为太晚了啊。”

“不是，我是说你为什么拒绝我啊？”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知道我一点儿也不爱你啊。”

“不是，我没奇怪，我早知道你不爱我，可你不是也不爱赵大爷吗？这事儿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如果你试着和我交往交往，你一定会爱上我的……”

“您倒还挺谦虚的。”陈令仪哼了一声，“谢谢您，我可不准备和您交往。”

“那你已经决定嫁给赵大爷了吗？”

“是的，我现在已经决定了。多谢你陪我聊天哈，”陈令仪点了点头，“涤非求婚这事儿来得有点儿突然，本来下午我是想找个人聊聊来着，结果赶着来吃饭便也没找人聊，就在路上想了想，但也没想明白。不过说实在的，其实我也不知道能和谁聊这事儿，我这个人可能性格有问题，没什么朋友。不过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还拿不定主意呢。”

“他奶奶的！我他妈……！”听了陈令仪这话，陆离急赤白脸的叫了起来。

“女人的脑回路和你们男人的不一样。你所说的一切，我所说的一切，以及我跟我老公在一起时的种种回忆，痛苦啊、委屈啊……在这一切面前，我突然觉得我对涤非的感情更坚定起来了。他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他会是我坚实的依靠，他就像一座大山一样。我知道我可以永远信赖他，他永远都不会辜负我，而且他也不可能辜负我。我知道他能给我保障，各方面的，不光是物质上的保障——他那个级别其实挣的钱也不算多，所以更多的是精神层面的保障。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现在突然对他有了之前从来没有的感觉，我想我可能爱上他了。”

“不带这样的！”陆离吼了一句之后赶快说，“哎哎，您这路开得不对吧？人家导航里说的前边那个路口拐，还差10米呢。大姐这条路太窄了别再往前开了，再开咱们就上山了。调头调头，要不就倒回去？哎哎慢点儿，我帮你握着把啊？哥哥可是玩车的你知道吧？要不你下来我来？”

“多谢你，我能把握好自己的方向！”

陆离这句看似双关的话让陈令仪有些生气，倒不是因为他小看她驾驶技术让她不高兴，而是这话让陈令仪感觉陆离是在暗示她，说她连自己的人生都把握不住，如果顺着这思路再往深里想，那么陆离就是在暗示她选择和赵涤非结婚这件事是错的。

不过他陆离不是刚才表示自己是有话明说的人，不暗示吗？陈令仪心想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可心里还是不痛快。

“姑奶奶，咱们现在左边是条沟，右边也是条沟，前面是个土坡，以您这车的马力，这坡咱们爬不上去。所以甭管你把我摔哪条沟里，或者把我怼墙上，我都得破相儿，哥们儿可是靠脸吃饭的！”

“你闭嘴！”陈令仪吼了一句，却感觉自己的脑门儿上已经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可是她的牛脾气此时已经让陆离给激起来了，即使她觉得自己在这么窄的路上可能真的调不了头，而在路两边都是沟的情况下让她倒着开回去她又实在不敢，但是她还是不肯让陆离看扁了她，更不肯老老实实的把车交给陆离开。所以她使劲的打着方向盘，不肯放弃。

于是陆离真的闭上了嘴，然后又点上了一支烟，北京瘫在副驾驶座位上，欣欣然的看着陈令仪使尽全身力气打轮、踩煞车、踩油门、踩皱车、挂倒档……脸上还露出了笑容。

陈令仪在急出一身汗之后，终子把车调了头，开回到了原路上。

到陆离家门口的时候已过午夜，可是陆离却不肯下车。

“到了。”陈令仪说。

“我知道。”

陆离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前面，也不说话，就那么坐着。

陈令仪疑惑的转头看了陆离一眼，就见他笑了笑，也转过身来，接着正色的对陈令仪说：“你是个傻丫头。令仪，你拒绝我的求婚也就算了，虽然说咱俩要是结婚的话，婚后的生活肯定比你能想象的还要好。可是如果你偏要嫁给一个比你大21岁的老头儿的话，那可真是傻到家了！你几岁？顶多30岁吧？你又不是一根木头。你多爱笑啊！而且只要看看你的脸、你的嘴、看看你眼中那股劲儿，看看你这身材就知道你绝对是个对生活充满了热情的姑娘。丫头，我知道你受过特别大的打击，可是在你这个岁数，那些打击一下子就过去了。你还是会再爱上谁的，你有这个权力，你可以重新坠入情网。你不能因为一次打击就抛弃你作为人的本性，对吧？你漂亮的脸、美丽的身体就是为了爱情而存在的，你别急着否认。你这个岁数，怎么可能就一门心思要过清心寡欲的生活了呢？人非草木啊！”

“你说来说去，好像人生唯一的目的只有滚床单似的。你下车吧，我不想再和你说话了。”

“你……从来没出过轨吗？从来没有过情人吗？”

“没。”

“可是除了你老公，一定还有好多男人爱你啊。”

“我不知道。确实有些人说过他们爱我，但是那又怎样呢？我不是非要标榜我这个人怎么怎么样，我也并不是像上一代人那么保守，可是我压根儿就没感觉到被谁吸引过，除了我老公。而我认为，身心应该是一体的。”

“哎，丫头，你为什么非得要辜负你的青春和美貌呢？‘好花不长开’啊。就像我说的，有钱不花，那要它干啥？你明明可以去爱，却不爱，这是为什么呢？丫头，我有一件事儿挺好奇的，没别的意思哈，其实就是因为我长得丑所以这事儿我一直没琢磨明白，我就是想知道长得像你这么漂亮的人，你这种漂亮得已经超出常人太多的这种人，你就没想过要施舍点儿你的美貌啊、智慧啊、感情啊之类的意思吗？”

卑微陆大少在线乞讨，只想让陈令仪大小姐施舍点儿她的爱啊！

可是陈令仪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陆离是在向她“乞讨”，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对陆离说：“如果我说了，你可能会觉得我比你想象的还要傻。”

“很有可能，”卑微陆离点了点头，“不过你先说说看，我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你不用有比我还傻的心理负担。”

“如果我要说我不知道自己比一般人长得好看，那我不是傻就是装，对吧？”

听陈令仪这么说，陆离肯定的点了点头。

“所以，就像你说的，有时候我确实觉得我可以给出去一点儿什么，不一定是我的相貌，也可能是别的什么，我说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所以我老公和他小三一起走了的时候……我没和你讲吧？那天下雨，我老公和那个女孩儿喝了酒还磕了药，然后他们开车从山崖上冲了下去，第二天找到他们的时候人早就没了。所以我给了那女孩儿爸妈一笔钱，不多，70来万。人家把姑娘养到那么大，突然一下人没了……”

“姐姐您……”

陈令仪用眼睛示意陆离不要打断她，接着继续说了下去：“所以我总觉得，我能给出去东西得是有一定分量的，而且接受的人也不能不把它当回事儿，反正这个东西得是他特别想要的。我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儿太自以为是了？毕竟70多万也不算多，和一条人命比起来……”

“不，这不是自以为是，恐怕放别人一分钱也不会给。”

“我最近比较闲，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胡思乱想了。所以我也想过，如果我真要找个男人……不是结婚啊，其实如果不是涤非下午和我求婚，我本来并没想过再结婚的，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嗯……所以就算是……你说的那种情人吧，肯定不会是像你这样的。对不起陆离，可你这样有钱有闲的富家公子哥儿真的不是我理想中的……情人。我总想，如果我能遇到一个特别穷的、特别孤单的、特别不幸的人，而且那个人的人生中一点儿欢乐、希望都没有了，那我就可以给他一些……嗯，绝无仅有的……我可以给他一个连做梦都没有梦到过的、而且是以后也绝对不会再有的那种……享受，应该叫享受吧？反正要是那样的话，我愿意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他。”

“什么鬼？！您还能更不靠谱点儿吗？！”陆离叫了起来，“要不您叫陆离得了，您比我可怪多了！”

“好了，现在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了。”陈令仪干脆笑了起来，“下去吧，我得回家了，已经很晚了。”

“你自己开回去没事儿？”

“看不起谁呢？”

“那得，再见了您啦！去嫁您的国家栋梁吧！去见您的穷鬼吧！”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陆离还是绅士的帮陈令仪轻轻关好车门，看她安全的驶上了大路，才转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