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雪姨的罪行被公之于众之后，陆家的人全部沉浸在阴霾之中。尤其茹萍和书桓，不久后他们两人吵了很凶的一次架，甚至都惊动了远在南京的何父何母。

听说是因为茹萍发现了书桓一直宝贝收藏着依萍的那本日记本，她还发现书桓这段时间给依萍写了好多没寄出去的信，每封信上都有无数个“对不起，我爱你”。

茹萍责怪书桓心里没有她，书桓却控诉她联合雪姨欺骗自己。在何父的斥责跟何母的劝说下，何书桓才没有离开陆家。

依萍从方瑜嘴里听说这些事情后，没有过多发表言论，只是说了一句：大概他们俩也得多活一世，才能知道自己的人生究竟要怎么个活法。

翌日。

刚做完礼拜，张芷柔和杜飞从圣彼得堡教堂出来。

“杜飞！”

“茹萍，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到报社找你发现你不在，尔豪告诉我你来教堂做祷告了。”

“茹萍，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杜飞看她憔悴的面容，担忧地问了一句。

可谁知她这一问，把茹萍这些日子的委屈全部勾了出来，她哭着扑进杜飞的怀里。

“杜飞，我好难过，我真的好难过。以前你空闲了总会来找我，为什么现在连你也对我这么疏远。”

“茹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先不要哭。”杜飞下意识心虚看向张芷柔，他的手高高举起，一点不敢放到茹萍身上。

“书桓他不爱我，他一点都不爱我，他整颗心全在依萍身上，无论我做什么都感动不了他分毫。我好累，我好痛苦，他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原来是跟书桓吵架了，你不要这么难过，他那个人就是那样，有时还带点神经质，没有人能说服他，等他自己想通就会知道你对他的好了。”

茹萍哭着摇头：“可是我好累。主赐予我们真诚和勇气，是为了让我们战胜困难得偿所愿，可为什么我想要的总是得不到！杜飞，我现在好迷茫，我想要再进教堂祷告，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这……”杜飞正在想一个不伤害茹萍的拒绝方式。

“走开，别挡了本姑娘的路！”谁知这时张芷柔气冲冲跑过来，用手粗鲁分开拥抱的两人，“这条路是用来走人的，不是用来拥抱的，大白天拉拉扯扯，现在人真是世风日下！”

“欸……芷柔你别走，听我解释！茹萍对不起，我等下要跟朋友去采访，不能陪你祷告了。”杜飞说完就去追张芷柔。

这一刻，茹萍像置身于漫天雪地里，又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从里到外透心凉。

以前，书桓追着依萍跑，现在连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杜飞，也追着一个陌生女孩子跑。

为什么，为什么她就这么讨人厌！

情急之下，茹萍抓住了杜飞的胳膊，“杜飞，那女孩子是谁？你为什么要去追她？”

“茹萍，她叫张芷柔，是我们报社的实习生。”

茹萍握着他胳膊的手一顿，“她就是那个实习生？”

茹萍这时候才记起来，在她和书桓订婚前夕，尔豪曾经来警告过她。他说他们报社来了一位非常漂亮的实习女记者，而且杜飞跟她走的非常近。

尔豪让她一定抓紧杜飞，否则他就会被别的女人抢走。那时候她心里憧憬的都是和书桓婚后的幸福生活，根本没有把尔豪的话放在心上。

茹萍咬住嘴唇，眼泪如珠子般滚落。

“所以，你现在不爱我了，转头去爱那个张芷柔了吗？”

杜飞看着她，认真的说道：“茹萍，你忘了吗？你已经和书桓订婚了，订婚前我们早就说明白了，而且你也不止一次让我不要再爱你。”

“你这个骗子，你说你爱我，可才短短几个月你就变心了！”

“茹萍，没有谁会永远在原地默默等一个人，其实你来找我，也并不是因为你突然爱上我了，而是把我当做你最后一个避风港。

我必须告诉你，我和张芷柔没有谈恋爱，不是我不追她，是因为我心里还没有完全放下你，所以我没有资格追求她那么好的女孩子。”

“但好在我已经对你放下一大半了，我相信很快之后我就会有追求她的资格了。茹萍，我不要做第二个何书桓，更不要做你的退而求其次。我要跟我未来的太太，彼此之间都是百分百的爱恋。”

杜飞这样跳脱的人，难得会说这些语重心长的话。

“茹萍，虽然你和书桓已经订婚了，但如果你发现你和他根本无法生活下去，那么就勇敢换一种新的方式，放开书桓，去找一个真正适合你的男人。”

“你呢？你会是那个适合我的男人吗？”

杜飞感慨一笑，然后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也许以前可能会是，但现在和未来，我一定不会是。”

“但我还是要跟你说，不管你要放弃书桓还是要抓住书桓，都跟寻自己的心走。我要说的都说完了，那我们，就在这里告别吧。”

“杜飞！”张芷柔大声叫他，原来她根本没有跑，而是躲在墙角偷听两人讲话，不过她很幸运，听到的都是她心里想听的。

“我只给你五分钟，若五分钟内能追到我，我就做你女朋友！”

“啊，只给我五分钟！我可不可以要求加时？等等，你先别计时，起码给我一个彩排的时间先！”

杜飞就这样像一阵风般，从茹萍的世界跑掉，而他的终点，却是另一个女孩的怀抱。

茹萍哭了。

①爸爸不爱她，妈妈不爱她，书桓不爱她。

现在连最后爱她的那个杜飞，也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她没有进教堂，而是朝相反的方向落寞走去。

……

1937年8月13日。

这一天还是来了，整个上海哀鸿遍野。

当大炮与木仓声响起的那一刹那，依萍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人。爸爸、妈妈、李副官一家，当然，还有那个“无赖流氓”李维林。

这一世，爸爸躲过了死劫，战火纷飞的年代，他们一家人能全须全尾在一起，真的比租界外的老百姓幸福太多。

人生得此，又有何求呢！

这时大门外的门铃响了，李维林起身去开门，门外是满脸泪痕的梦萍，她冲进来就抱住陆振华。

“爸爸，您快救救茹萍吧，她留下一封信就离家出走了，昨天我们聊到凌晨两点多，可今天早晨她就不见了！”

“什么？！”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呀？”最震惊的当属依萍。这一世茹萍顺利跟何书桓订婚，没有受到同学们的挖苦取笑，她没有放走雪姨和尔杰，陆家的财产也都还在，爸爸也并没有打她一巴掌，更没有说难听的话。

那么这一世，茹萍到底有什么想不开，为什么还会离家出走呢？

急火攻心的梦萍朝着依萍吼道：“什么叫不应该？茹萍留下一封信就走了，而且还带走了爸爸的手木仓。不，她不是离家出走，她根本就是要自杀。

①她心信里写得明明白白，这一年半以来，她爱的，要的全都失去了。是你，是你夺走了何书桓的心，让她拥有了一段没有爱的婚姻，所以她才会痛不欲生！”

什么叫依萍让茹萍拥有了一段没有爱的婚姻？

听听这说的什么话，王雪琴教出来的子女三观真可怕，要不是依萍拦着，李维林的金刚腿早上场了。

“现在外面全是炮火，这么乱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李副官担忧地道。

“乱也要找，她凌晨才走的，应该走不了多远，我们先在租界里找，找不到再去外面找！”陆振华说着就要往外走。

“不要，爸爸今天您一定不能出门，你就在家里待着，找茹萍的事交给我们。”依萍赶紧拦住，她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她怕爸爸走出这个家门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你们谁都不用去，我带人去找。”李维林看向依萍，“尤其是你，好好待在家里。”

“不行，那是我的女儿，我一定要去！”陆振华非常坚持。

李维林沉下脸，语气很冲：“老爷子，您大概忘了自己寿岁几何了吧？我带着您出去，您不是帮手而是累赘。安心待在家里吧，您那离家出走作死的闺女够给我添乱的了，您就别跟着捣乱了！”

“你这臭小子！”陆振华血压都飙上来了，不过李维林这几句话确实管用，他不再嚷着出门了，依萍也放下心来。

“把陆茹萍的信给我。”李维林一把夺过梦萍手上的信看起来，里面有一段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上帝啊，请让时光倒退定格在那天，永远留住我的“偶然”，我的“劫后余生”，还有那张“全家福”。可惜上帝从不会将时间停止，既然我所有的一切都破碎了，那么我只有自我毁灭。

李维林剑眉一挑，根据以前的调查他知道，这些名头是何书桓与陆茹萍拍的照片，地点就在——富村湖！

“于放、隋旭，你们两队留下保护好依萍，谢幕你这队跟我走。”李维林身边总时刻跟着三个小队，每队一个队长，九个队员，一共三十人。

依萍拉住他：“你把人都带走，我们在租界里很安全，外面子弹不长眼，一定保护好你自己。”

李维林心里一暖，“别胡思乱想，安心等我带陆茹萍回来，我向来命硬，子弹都躲着我走。于放、隋旭他们留下，在我心里谁也比不上你的命重要。”

说完他便拿着望远镜，带着另外十个精神小伙儿，荷木仓实弹往外走。

依萍眼泪绷不住了，寻找茹萍本来与他毫不相干，可他却为了自己，把不属于他的责任全部扛上身。

她跟着跑到门外大声喊道：“李维林，我开始留长头发了，等到长发及腰，我要你亲手给我戴上那枚发簪。”

所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男人回头，这一刻时间仿佛定格，他对远处的女人不羁一笑，然后转身走向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

标注序号处引用电视剧【情深深雨蒙蒙】里的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