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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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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身心俱疲,饭后没呆多久便各自回屋休息。

贵妇自己也没想到,随手给出的那枚胸针竟为她带来了一波接一波的收益。

羽毛女搞了些小操作,不仅让贵妇住到了单间,甚至还另外找了个人来照顾她的起居,这令后者十分满意。

相比之下,其余人就没这种待遇了,只能一起挤在四间小客房中。

住宿条件没给讲究机会,舍友总得好好挑一挑。对此,大家考虑得非常认真。

最终结果为:

双生子二人、西装男和程序员、近视女和学生妹,以及褚知白、韩琵和大叔。

在商讨舍友环节,中年男人很是受到了一番排斥。

有钱子弟瞧不起他寒酸,鄙夷他那洗得发白、变形破洞的衣服,觉得他像个要饭的,不配与自己为伍。

成功人士看不上他落魄,嫌弃他皮肤黝黑、胡子拉碴的模样,认为他这样不修边幅,肯定不讲卫生、很脏,要不得。

两位女性则不敢和他共处一室,认为他长得很凶,又总是面无表情,似乎不太好相处……

总之,其余几人都不约而同,刻意忽视了他。

对此,当事人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反应。

他独自站在一边不吭声,脸微微扭开,似在观赏门外的风景,心里则开始盘算一会儿该找哪个无人的角落对付一晚。

韩琵见状,顿时起了邀请对方同住的念头。但他转念一想,又觉不妥,怕褚知白有意见。

花发胖子正纠结着,就听到女青年在旁边道:“这位叔是个好人,咱们去叫他吧。”

闻言,韩琵犹豫地问:“我们两个男的和你住一块儿……会不会不太好?”

原本他都想好了,让褚知白睡屋里,自己搬个凳子啥的将就着在屋外打个地铺。可叫大叔过来就不一样了,总不能让人跟着自己一块儿睡屋外吧,多不好意思?

褚知白压低声音,把理由掰开了揉碎了讲给韩琵听。

“第一,无色人没指定屋子归谁,这屋子也没写我俩名字。人多不代表就是对的,为什么就不能是他一个人睡屋子、我俩蹲外头?大叔不吭声,这是他让着我们,我们不能受了好意却不管人家。”

“第二,我们三个都被大部队排斥,最好报团取暖,人多好办事。”

姑且不提三人是“全场唯三抠抠搜搜抱着衣物不肯撒手的奇葩”这事,从醒来到现在,褚知白和韩琵屡屡行事不合群,早就成了明靶。

对此,花发胖子听得一头雾水,心想他俩干的事不都挺正常,别人是不是闲得慌,这也要管?

“第三,在性命安危面前,我还去计较男女大防,那就是矫情……没有内涵你的意思,谢谢你能考虑到这个问题,很体贴。”

这话成功将对方尚来不及表现出来的尴尬又憋了回去。

大叔正巧也对二人观感不错,于是顺理成章地加入了他们。

见院子里有井,三人从无色人那要了几块暖石,又多讨了几块布帕,挨个打水进屋洗澡。

这期间,另外两人就守在外面。

终于能将自己真正清洗干净,花发胖子高兴地哼起了小曲儿。

临时套着村民给的白袍,褚知白洗完自己的衣服。用暖石烘干后,她便又换回了那身。

没有贴身衣物替换,黑发姑娘将多拿的帕子衬在最里头,用它勉强充当个简易内裤,方便以后换洗。

对此,两位男士有样学样。

收拾完毕,用无色人事先熬好的草汁漱完口,他们准备睡下了。

三人约定好,轮流守夜。

出于可爱的默契与体贴,大叔和韩琵都多守了一会儿,等褚知白被叫起来换班的时候,天都蒙蒙亮了。

平稳的呼吸声传来,鼾声此起彼伏。

大家都在出生入死的遭遇里滚了一趟,纵然男性体力好,两位熬了一天多,也着实累得很,躺下没多久就睡得不省人事。

褚知白坐在地上,身体紧贴门内墙壁,轻轻捏住手里的棍子。

尽管有同伴守夜,她也没敢睡得很沉,故而依旧觉得疲倦。用冷水简单洗漱后,她在脑中循环着各种影视作品里的恐怖画面,试图借此对抗困意。

太阳一点点爬升,屋内慢慢亮堂了起来。也不知过去多久,一声凄厉的女人尖叫声从东边屋子传来。

短短三四秒后,西边的男性也稀稀拉拉地爆发出几句惊恐的喊声。

当韩琵和大叔因此惊醒时,屋内早已不见黑发姑娘的身影。

另一头,褚知白已闻声赶到离得较近的东屋。

四个屋子并没有挨在一块儿,周遭各自都种着植物用于遮挡视线,串门得走几十米的路。

得益于常年锻炼和本就不差的体育细胞,虽然跑得急,褚知白并不需要大喘息。待心跳稍稍平稳后,她捏紧一同捎带过来的棍子,提前一段距离放轻脚步走到门边。

里头的人哼哼唧唧的,还带着点哭腔。

黑发姑娘屏息听了会儿动静,辨认出那是近视女的声音。对方似乎只是遇到了点麻烦,不像是有生命危险的样子。

这让女青年松了口气。

她猛地冲进去。

屋内一片狼藉。

家具摆设凌乱,不是倒了就是砸了;里头本该住着两个女生,此刻少了一个:学生妹不知所踪。

翻倒的桌旁,近视女正神勇地骑在一条白布裹着的长团状物体上,手中木盘抡得呼呼作响。

她一边尖叫,一边疯狂击打团子。

挨揍的一方也在疯狂左右翻滚、拱动,看着就像被蚂蚁蛰咬、无法还击的青虫。

不知它是个什么活物,光见长而密的黑色毛发从裹布空隙里露出,茂密得很。

据无色人所言,这个地方东西的颜色,应该都是白色,那眼前的……

想到这点,褚知白赶紧拉住近视女。

“是我。你先别激动,怎么回事?”

见到同伴,对方瞬间卸了力,一股脑瘫软下来。她嘴里磕磕绊绊,诉说着自己遭遇黑毛怪物但幸好急中生智的可怕经历。

“你想,原本一个好好的女孩子躺在我边上,等我迷迷糊糊睡醒,发现人没了,和自己脸贴脸的换成了个黑乎乎、长满毛的东西,这多恐怖啊……可吓死我了。”

近视女一边说,一边用手轻抚心口,惊魂未定。迷瞪的双眼纵使看不清,也不妨碍它们因受惊而大睁。

两人说话期间,怪物一直任凭近视女骑着。它只是在地上剧烈扭动,却一点不出声。

这奇怪的反应让褚知白更加在意。

褚知白走到屋外看了看。

静悄悄的,没什么人影,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愿来。无色人住得较远,眼下更指望不上了。

没有过多犹豫,黑发姑娘决定一探究竟。

他人转述远不如当面目睹,她听到动静马不停蹄地赶来,为的就是拿到第一手信息。

更何况——刚刚有个疯狂的想法出现在了褚知白脑海里。

跟近视女好说歹说,对方终于同意躲在褚知白身后搭把手。二人约定好,倘若见势不对,近视女就随时将褚知白拉回。

两位女性,对着地上的东西虎视眈眈。

黑发姑娘双手持棍,脚踩住布一头,她用棍梢缓缓推动怪物滚动,同时提防着其随时暴走。

在她身后,近视女紧张得脸都僵了。

慢慢地,怪物露出真容。

感觉到束缚剥离,原本还乱动的黑毛怪逐渐平静。它老实躺在那里,长毛随着呼吸起伏。

这是只人形的怪物,头和躯干的位置一目了然,身材也不高大。

只是毛过于茂密,又硬得扎手,把五官都遮得严严实实,叫二人一时拿不准对方到底是个什么生物。若是猩猩未免太瘦了些,若是猴子未免又太长了些。不过,一想到路上那些奇形怪状、出乎常理的动物,这个生物长得像人,好像也能说得通。

褚知白将棍梢缓缓移向对方脸部,动作小心地拨开那紧密的毛发。

和预想中尖嘴獠牙的模样不同,怪物毛发掩盖之下的五官竟也和人十分相似,脸上的皮肤细腻柔软,还挺白,不像是生在野外能养出来的。

当褚知白壮着胆子用手指轻轻拨开其长得夸张的眼睫毛时,怪物睁开眼皮,和她对视。

泪水从其眼角滑落。

见怪物如此温顺,褚知白一怔,脑海里又一次蹦出方才的疯狂猜测。她眉头微皱,盯着对方的眼睛端详良久,鬼使神差地,轻唤了句:“小陶?”

听到学生妹的名字,原本缩在后面的近视女浑身猛地一颤。

这声“小陶”,打开了怪物泪水的阀门,它憋了一肚子委屈无法吐露,只能哭得更凶。

对方情绪变得十分激动,甚至来不及呼吸,不得不借助嘴。

近视女伸长脖子,惊疑不定地观察许久,直到怪物张嘴呼吸,露出那口熟悉的细小又整齐的牙——可不就是失踪的小陶嘛!

女人不敢置信地捂住嘴。想到自己方才动手时往死里打的狠劲,内心瞬间愧疚到无地自容。

她抱住学生妹,语无伦次地道着歉,声音颤抖。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呜呜……我看不清,不知道是你,不要怨我好不好。天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这让我怎么认得出你啊。”

这个误会,倒还真不是近视女的问题。

任谁光眼睫毛就长到一米多长,浑身更是跟基因突变了似的狂长毛发、硬生生把自己变成了个人形海胆,身高体型对不上,也不出声……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没办法认出。

闹出动静的另一处,程序员惨叫着逃出屋,连爬带滚地去拍了住得最近的双生子的门。

双生子一左一右、神色不耐烦地架着战战兢兢的程序员返回小屋时,正巧和跌跌撞撞摸索出门的黑毛怪打上照面。

以为程序员得了失心疯在说胡话的两人顿时瞪直了眼。

对于这场相逢,两方各有解读。

三人这边以为怪物要来伤害他们了,吓得魂飞魄散,想逃跑却双腿无力,急得不行。

黑毛怪那边以为自己中了奸人暗算,失声又失明,浑身手感奇怪不说,现在还被对方追过来赶尽杀绝了,一时手脚乱蹬,慌不择路。

后者这举动,在前者眼中,又被误会成了进攻的前兆。

四人各作鸟兽散,却因为各种叫人哭笑不得的原因,始终在小屋附近周旋。

匆匆赶来的无色人结束了这场大清早的闹剧。

没有人去通知他们,但就像心有灵犀似的,他们来得又快又好。

村民一个个的都衣衫整齐,工具也带得齐全,完全没有凌晨大早上匆忙起床的仓皇。

两只黑毛怪物,一个是学生妹,一个是西装男。由于药物作用,他俩暂时哑了,身上也多多少少都带了点伤——要么是因为自己行动不便,碰的,要么是因为幸存者不明真相,揍的。

村长解释说,昨天晚宴的食材大概混入了生毛草。

这东西和一种味道鲜美的菜长得很像,难以区别。村民原本出于好意采来招待贵客,不料反而弄巧成拙。

好在令人安慰的是,即便误食了该植物,问题也不大。草叶无毒,只是会刺激动物的毛发在短时间内疯长,同时麻痹动物的嗓子,让它们无法出声。

如果近视女和程序员刚开始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房间里有一堆碎布片,那正是所谓的怪物身上的衣服被撑爆得来的。

但两边谁也没空顾得上这点,才闹出这么大一个乌龙。

“这两位客人到明早应该就能正常说话了,至于这一身的毛……我们的人会帮忙打理剔除。”

老人诚恳道歉后,郑重保证道。

对此,大家反应不一,其中不乏气愤者。但一想到对方是救命恩人,如今自己又寄人篱下,不如少生是非,众人最后都选择了隐忍。

见大家依然神色担忧,过来凑热闹的独臂女人也开口缓和气氛。

“别担心,咱们村里几乎人人都误食过生毛草,除了出点丑外没什么不良反应。”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哈哈大笑:“有的动物懒得费心思做窝,就到处找这种草来过冬。吃下去睡一晚,‘嘭’地就蓬松成一个毛团,模样滑稽得很,但非常暖和,露宿都不冷。”

女人讲的趣事让众人面色缓和了点。

发现这招有效,她一只手比划着,继续笑道:“我们最喜欢这样的动物了,大老远就能瞧见,抓起来也方便。它们淹在毛堆里,路都看不着,走也走不利索,根本跑不掉。”

说话间,学生妹被抬着经过独臂女人身边。

女人见了,抓着对方胳膊安慰了好一番:“妹妹莫怕,明个儿就好好的了。”

等患者被送走后,趁大家都不注意的空当,她将刚才悄悄从女孩身上掐断的几根毛发快速藏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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