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凡没有食言。就算这条商船还有一段时间才能抵达千盈城，但是也过半多了。

为了早些解决小女孩的问题，姬凡决定把征途放出来溜达一圈。

小孩坐在鸟背上很是紧张，小手紧紧拽住征途的毛，剧烈的风划过，就算被姬凡保护着，她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叫什么名字？”姬凡起了怜惜之心，用闲聊来缓解。

“没有……没有名字。”小女孩哆嗦着说，面露茫然，片刻后又急忙补充道：“大家，大家都喊我秋生。”

姬凡乐了，冲着她笑：“你这名字有趣，莫不是秋天生的？”

“是，是的。”秋生怯怯应着，“姐姐们名字都差不多啦，阿嬷取的。”

姬凡看了小孩一眼。看来之前也是有家的，怎么会落到此番境地？

想到此也没细究。人间熙熙攘攘，苦难之事数量之多，境况之杂，谁能说清呢。

“如果你能给我说一说这东西哪来的，就再好不过了。”姬凡朝着秋生一挥手，手心里闪着熠熠的光芒，正是那颗特殊的珍珠。

秋生很好懂，什么都写在脸上，现在她的脸上就明明白白写着：不想说。

小样，还治不了你？姬凡挑起一个恶人特有狰狞笑容：“不说我就把你扔下去。”

“啧啧啧，你看，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然后就像一个西瓜，啪的一下四分五裂……”

秋生毕竟是小孩，被姬凡这么一吓，泪水立刻盈满了眼眶，但还是咬住嘴唇没有哭出声来，不过也忍不了多久。

“别哭啊！不想说算了。”

姬凡哪里见过这阵仗，顿时头一个比两个大，有点手忙脚乱地安慰道。

“真的？”秋生啜泣中抽空看了姬凡一眼，小声道。

活这么大要是被人知道她欺负小孩，姬凡脸都丢尽了。忙不迭应着：“真的真的，说话算话。”

哭花了脸的小孩慢慢平静下来，姬凡伸手给她遮住眼前的视野。

“很快就到了，再等等。”

这时候征途已经很靠近千盈城了，姬凡指挥着它往一个方向落去。现在只要有迷穀树枝在，她的方向感几乎和直觉一样。

这时候正值日落时分，绚烂的太阳毫不吝啬它最后的光辉，尽情挥洒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上。

挪开小孩眼前的手，姬凡清浅的笑声散落到风中。

巨大的火球覆盖半个天空，金色、红色、橘黄倒影在涨潮的水中荡呀荡呀，晕开一副特有的彩色画。还有几只海鸥悠闲地乘着太阳船，等晃到合适的位置，就张开翅膀掠去，为天上的太阳增添一抹灰色的暗调。

“好美啊……”秋生愣愣看着这一幕，满心满眼的惊艳。

别说是秋生，姬凡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海上日落。情不自禁感叹：大自然果然是最伟大的画师。

运气不错，这几天中心岛没有被潮水淹没。姬凡挑了一处还算得上平坦的地方落了脚。

转了两圈，姬凡硬是没看出来一点有人生存的痕迹。目光投向秋生，难得带上了怜悯：这孩子找的人，十有八九已经不在了。

秋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她掩饰性地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看肚子没有停下的意思，有点尴尬的对上姬凡的视线。

眼巴巴看着姬凡，她小声道：“姐姐，我饿……”

倒是把这茬给忘了，姬凡尴尬一笑，她自己不用吃食物来补充身体，自然也没有时刻准备食物的习惯。

翻翻找找半天，姬凡从芥子袋中翻出一堆的锅碗瓢盆和调料——这还是因为早年嘴馋准备的。

看得姬凡皱紧了眉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虽然姬凡厨艺一般，但是这食材……海边去抓鱼吗？

秋生早就饿的不行，看到厨具两眼放光，立刻小跑到姬凡身边，看看盆又看看姬凡，眨巴着眼睛。

“姐姐，我会做饭的。”拽着姬凡一片衣角，秋生小声道。

看这架势，大人物不会做饭很正常嘛！秋生第一次如此庆幸自己会做饭这个技能。

“你认识鱼吗？”姬凡抓住重点。

“认识！”

哗啦——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姐姐好厉害！”秋生扑腾着小短腿，满眼星星。

姬凡将无名剑耍了个剑花，顺带将剑上的鱼扔到盆中。这鱼长势很不错，看起来很是肥美。

至于无名剑？姬凡不在乎。（无名剑：你了不起，你清高。）

虽然不知道具体如何做鱼，但是用灵力把内脏处理掉还是很轻松的。

抓了两条大鱼，一条炖汤一条烤。姬凡暗戳戳地想，秋生一个小孩也吃不了多少，这下子两天都不用忙活了。

简易布置出个简陋草屋出来，姬凡把所有东西往里一塞，露出大尾巴狼特有笑容：“去吧！”

如果小孩做出无法下咽的食物，姬凡还带着些糕点，应付几天还是没问题的。

优哉游哉地翻出一张摇椅，姬凡躺在身边晒月亮，灵力运转周身。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姬凡是被一阵浓郁的香气惊醒的。

狐疑地看着草屋方向，姬凡有些汗颜。小孩这小小年纪就能烧一手好菜，真是年少有为！

小脸上多了一些灰，整体还是非常整洁的。秋生从草屋探出小半个脑袋，瞄着姬凡的方向。

大步走过去，姬凡拂去小孩头顶的烟灰，轻笑：“怎么了。”

“姐姐……”

桌上的鱼汤呈现乳白色，嫩白的鱼肉肌理分明，就算有着调料的影响，鱼自身的鲜香也溢满整个小屋。

奇怪的是，刚刚好像少了一部分。

姬凡眯起眼睛，瞬间铺开灵识。

“姐姐，有人偷我的汤！”秋生顾不上其他，拽住姬凡的衣角急急道。

有人已经是委婉的说法了。这荒郊野岭，寥无人烟的地方，哪有什么人可言？

修行者本就逆天而行，危险重重，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何种东西在窥视。

“滚出来！”

姬凡眼神一厉，手握无名剑，剑尖直指鱼汤方向。

煞气溢出，缠住姬凡周身。

秋生是普通人，看不到这些东西。只感觉身边的姐姐整个人都冷了好多，让她下意识害怕。

“手下留人，手下留人！”一道清朗的声音带着讪讪，桌子旁的空间突然扭曲成一个人形，慢慢浮现出来。

这声音……有点耳熟啊？

姬凡没有放下剑，甚至有进一步攻击的趋势，如果眼前这家伙产生攻击性动作，她会毫不犹豫刺去。

“鲜鲫银丝脍，香芹碧涧羹。若不是这美食实在勾人，在下怎么会做这等事情呢。况且咱们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姬凡姑娘不必动怒。”

他还是那么喜欢文人做派。姬凡看着何清摊开双手举过头顶的模样，还是将无名剑稍稍收起，剑尖往下停了一些。

何清见此松了口气，露出个真心的微笑：“姬凡姑娘许久不见，实力见涨，恭喜了。”

“你也是，小贼行为也越发精炼了。”姬凡现在的实力，之前不怕何清，现在也不会怕。

被骂也不恼，何清唰的打开他那扇子，风度翩翩摇扇自乐：“这地方有间草屋是乃奇事，又有奇香那就是怪事了。我这隐蔽行为是为了安全着想，还请姬凡姑娘谅解一二。”

“你也知道这地方出现人不正常啊。”姬凡睨他一眼，“那敢问何大公子来此所为何事？”

摇扇动作一滞，何清耸肩：“别这样，姬凡姑娘还是把剑放下。我所为之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清的嘛。”何清被姬凡一堵，开始顾左右而言其他，“你看这鱼汤如此鲜美，坐下来慢慢说才不辜负美食……”

姬凡目光死死盯住剑尖所指方向——她的剑没有放下来过。

“你还知道鱼汤啊。”

长剑出，寒芒至。

姬凡箭步冲到鱼汤旁边的地面，散发着煞气的无名剑搭在眼前生物的脖颈之处。

“这是什么东西？”何清吓了一跳，蹬蹬蹬退了好几步，就差退到秋生旁边了。

姬凡回头瞪他一眼，何清乖巧停下脚步，还往离秋生远的地方挪了几步，冲着姬凡无辜眨眨眼。

还没等姬凡训话，一直低存在感的秋生猫着腰窜了出来，冲到这生物的怀里。

小孩特有的声音惊喜道：“恩人！你真的来找我啦！”

恩……人？

有着一副坚毅的人类面庞，耳朵是透明状的鱼鳍，上半身被乱七八糟的水草覆盖，腰部一下呈现出鱼尾的模样的生物。

怪不得刚才姬凡的剑尖往下偏了不少，何清也走来看。

“你来赴约了……”怪异的音调拐了几个弯终于变成姬凡等人能听懂的语言，眼前生物的目光落到秋生身上柔和了不少。

将秋生往一旁推了推，避免她碰到无名剑的剑刃，生物将目光投到无名剑的持有者身上。

“你好，根据人类的说法，你可以称我们为——鲛人。”

啊哦，看到奇怪的东西了。姬凡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能放下来吗？我不会伤害你。”鲛人指指剑。

姬凡收回搭在他脖颈的剑，但没有完全收回。她看向这鲛人的目光越发奇怪。

“说实话不是很想，虽然很冒犯，你知道人类有道菜叫，剁椒鱼头吗？”

一个突兀的笑声从何清嘴里传来。

好烂的谐音。

注：鲜鲫银丝脍，香芹碧涧羹。——杜甫《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其二》

译文是把活鲜的鲫鱼切成银丝煲脍，用碧水涧傍的香芹熬成香羹。这里的引用不太合适，毕竟何大公子是个破读书的。（扣锅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