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发走了之后，我倒有些恍惚，想到他讲述的和殷郊的兄弟情，令我不禁动容，好在殷郊是活了下来，不然姬发该多伤心难过啊。

过了几日，姬发不曾进山，想必是被俗事所扰，想起几日前他的担忧之色也有些不忍。

不如我去一趟九仙山桃源洞，替他探探殷郊，确认了他恢复的顺利也能安心些。

我凝神运气，用凌风咒向九仙山飞去。

一来到这仙家之地，我的着装也变为了昆仑修仙的装束。为了在姬发面前掩饰的粗衣麻布在灵气的流转中幻化成轻纱羽缎，水墨的印花清新雅致，外层的大袖衫轻盈飘逸，像雾气一样环绕周身。长发垂至腰间，如流苏一般，行动间衬得身段轻柔而曼妙。

我来到桃源洞前，见到一位小童正在洒扫。

“文竹童子！”我唤他。

“穆清仙子有礼！”他倒很是礼貌。

“你师尊可在洞中？”

“师尊和众仙尊去玉虚宫聆听师祖箴言了，不在府中。”

看样子来得不巧啊，“那还有何人在？”

“仙子是说师尊救回来的那人？”他好奇地看着我。

“正是，他现如今身在何处？我替个友人前来探望一下。”

“师尊说他死而复生，元气大伤，需得静心休养。他现正在后山竹林修炼。”

“好，我去看看。”

“仙子轻便。”他继续手上的活计了。

我顺着山间小路来到后山竹林，广成子师叔这里的竹子真是上品，直立挺拔，青翠欲滴，清新之气弥漫四处，让人神清气爽。

远处数竿竹子之间，有一块巨石，安坐着那位俊朗的少年。我悄无声息地走近了他，只见他双腿交叉而盘，双手掐着手诀搭在膝头，闭目凝神，眼珠流转，眉头微蹙，嘴唇微张，面容泛着潮红。

我心想:不对劲啊，这气息如此紊乱，怕是迷了心智，我得帮他一帮。

我掐起手诀，贯通灵力，默念起素玉济尘的心法，将灵气缓缓注入他的体内。果然经脉不通，缺乏调理，只怕是练功心切，若再这样下去岂非要走火入魔？还好是遇上了我…

“呼…”他轻吐出一口气，我见他气脉稳定便收回了术法。

他缓缓睁开眼睛，“你没事吧？练功不是这么练的，你这样心急很容易走火入魔的，要心平气和，循序渐进…”我微笑着看他。

“小玥…”他双眼放空直直地盯着我，口中又念着那个名字。

“我之前说过，我不是小玥，你莫要再认错了！”我努努嘴，“我叫穆清，穆——清——，知道了吗？”

“穆…清…”他断断续续地重复了一遍。

“这就对了。”我点点头。

“方才，是你救了我？”

“不错，我见你神色有异、气息紊乱，才出手助你调理的。”

“我苏醒那日也是你救了我…”他微微一笑。

“不不不，是广成子师叔为你接头续命，我只是送了师父的千年灵芝，促进了你的苏醒而已…”广成子师叔费心费力，这功劳我可不敢担。

“师父的再造之恩我当然铭记于心，但你的那滴血也不可或缺，不是吗？”他认真地看着我，这眼神好熟悉，竟像是在哪里见过？可是，在哪里呢？

“一滴血而已，不足挂怀，救人一命也是功德，能帮到你就好。”我摆摆手，“不必在意。”

“你…修行多久了？”他问我。

“我以玄鸟之真身修炼了五百年，二十年前拜入了南极仙翁门下。”

他仔细地端详着我，“喂！”我抬手在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

“你和我过世的妻子长得很像，”我就知道他又要说这个了。

“是是是，你上次说过了，但我的确不是她…”我想着既然确认他没事，我也不多留了，“你休息着吧，我走了。”

“别走，如果我有冒犯，还请谅解。我只是…太思念她了…”他露出几丝忧伤之色。

我看着也于心不忍，但也不知从何安慰，“生死有命，逝去的终究是逝去了，如果活着的人一味沉湎于悲痛中，不能好好活下去，逝去的人也不会安心，她既是你的妻子，一定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好好活，你是殷商王室血脉，你还有你的使命和责任啊…”

殷郊原本垂眸难过，听到她的安慰，抬眼看了看她，那如阳光般的灿烂笑容和记忆中的女子太像了。殷郊真的糊涂了，她和小玥真的不是一个人吗？

她法力高强，修为深厚，又出自玄鸟一族，怎么会是肉体凡胎的小玥呢？可如果她不是，两个人的眉眼又岂会如此神似？

自己也许真的是幻想疯魔了吧，小玥明明死在了自己面前，这样追着自己的救命恩人不放又有什么意义呢？他的小玥再也回不来了，殷寿，都是因为你，这一切的悲剧都是你造成的…害死了三大伯侯，害死了鄂顺，害死了母后，小玥也为救自己无辜身亡…殷寿，你好狠的心啊…

“呃啊…”殷郊再想下去，又开始头疼了，捂着脑袋面露痛苦之色。

“你怎么了？”我看他脸色变得苍白，五官扭曲，很难受的样子，坐到他身边扶住，“你才刚好些，别太劳神多思，要心平气和些。”我一边说一边运气，将自己的净化之力从殷郊的天灵盖注入他的体内。

“谢谢…我好些了。”见他神色恢复了些，我也放下心来。

“天色不早，我就先走了，你修炼之时切记，不可操之过急，不可心有旁骛，要放松身心，这样道法自然，才能增进修为。”说罢我乘风而去。

殷郊看着那蒙蒙清雾修炼消散，她的身影也消失在尽头，眼眶逐渐湿润，视线也慢慢模糊，几滴泪珠滚落:“也许我真的想多了，我的小玥再也回不来了…”

我回到了岐山原处，不由得提高了警惕，此时虽阳光明媚，但是隐隐透出一股不对劲，怎么四周一只生灵都没有？山风停止了吹动，树叶，小草，花枝，竟然纹丝不动，也听不见鸟儿的鸣叫。

实在是不正常，可我察觉不到一丝妖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当疑惑之时，一阵异风扑面袭来，我一跃而起闪身躲开。

“小玄鸟，你的反应还这么灵敏啊…”幽幽的说话声传来。

“三首蛟，你真是可以啊，竟然能找到这里？”又是他，真是让人莫名心烦。

“诶？我说过，我叫离墨，不要叫我三首蛟。”

“既然来了，为何还不现身？我可没心情和你玩捉迷藏。”我对着空中那一直回荡的声音说。

“哈哈哈哈…”他的笑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清晰。

一团深绿色的光飘来，围绕着我转了两圈，总算显出身形。

离墨，真身是三首蛟，蛟族王子，两百年前有次我在山中修炼不得其法，又赶上既明历劫不在不曾为我护法。在玄武湖畔我差点走火入魔，是他出手为我压制了体内涌起的邪气。于我也算有恩，在那之后便常与我会面，那时我不过是一只玄鸟，有人来相伴解闷也没什么，但凤凰甚不喜他，他的修为不如凤凰，他们曾有过几次冲突，只要凤凰在我身边时，他便不敢现身。

直到二十年前我终于稳定修成人身，可长久以人形在三界行走后，他便缠得愈发紧了，竟还妄想与我灵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