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就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宋烟提醒云大和女儿平时警醒些后，就该做什么做什么了。
两日后，官府发给举人的银子发了下来，总共是五两。
沈拂筠回家的盘缠不仅够，还有剩余。
但他开春就要考进士。
若此时归家，一来一回的时间，会让他错过进士考。
故而，沈拂筠决定先不归家，而是继续往上走，边走边学。
西宁村村长知道自己留不住沈拂筠，也不想得罪他，就很干脆地给他结算了这些日子的启蒙费。
作为回报，沈拂筠把一些自己写的手稿留给了西宁村村长。
沈拂筠临走前，跟云照灼见了个面。
“你游学路上小心，我会送你到村口。”云照灼仿佛对他要前往上京一事儿没有任何不舍的样子。
沈拂筠抿了抿唇，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
“下次再见就得是开春后，你，除此之外你就没别的要说了？”
他在老家见那些要远行的人，他们的媳妇儿都会送点东西，云照灼就轻飘飘一句会送他去村口就完事了？
云照灼笑着装不懂，“你想让我说什么？”
“……算了，我刚刚什么都没问。”沈拂筠自嘲，他什么时候也变得矫情起来了？
“阿灼，我会尽力，你等我金榜题名，风风光光地来娶你。”
“好啊，我等着。”云照灼毫不迟疑地点头。
沈拂筠又等了会儿，实在是没见云照灼有要表示的意思，只好一步三回头的准备离开。
“等等。”云照灼失笑，招手让人回来。
沈拂筠眼睛一亮，立刻撤回要离开的腿，眨眼功夫就重新站回云照灼面前。
“怎么？”
期待二字就差直接写在沈拂筠脸上了。
云照灼笑容顿时更大了些，这人怎么这么好逗？
“我有东西给你，你把手伸出来。”
沈拂筠迫不及待地伸出手，眼巴巴看着，却也不张口问，好似很相信云照灼不会糊弄他。
真诚小狗，永远是最打动人。
云照灼都不忍再继续逗人，当即把早就准备好的荷包塞到了沈拂筠手上。
“荷包是我亲自绣的，里头是我这些日子劁猪得来的银子的一半儿，你先别拒绝。”
“这些银子是借给你去考试的盘缠，等你金榜题名后，是要翻倍还我的。”
沈拂筠本要反手还回去的动作一顿，“你就不怕我带着你给的银子考上后，把你给抛弃了？”
“不怕啊，我要是能花那么点银子就看清你是个什么样的人，那我还赚了呢。”云照灼很看得开。
钱没了，她可以再赚，但男人要是看错了，那害的可是自己的一辈子。
沈拂筠扬唇一笑，把荷包连同荷包里的银子收下了。
“我定不会负你！”
“好好好，我知道了，走吧，我送你。”云照灼眸底笑意没散。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云照灼对沈拂筠给的反应很满意。
两人并肩往村口走，不一会儿就不见了影子。
云大既是欣慰又是发愁，眼看着两孩子走远看不见听不着后，他忍不住拉住媳妇儿的手诉说自己的担心。
“你说，阿灼就那么把一半儿的银子给了沈拂筠那小子，真的好吗？”
“听说，有很多人都会在榜下捉婿，万一他考中了却被人榜下捉婿，抛弃阿灼怎么办？”
宋烟：“……”
“还没影的事儿你现在就担心，是不是太早了？”
云大不赞同，“等临了了再担心就来不及了，你难道想阿灼因此受到打击而神伤吗？”
“当然不想。”宋烟思忖片刻，接着说：“此事儿并非是我们想如何就能如何，还得看沈拂筠这个人。”
“如果他真为了更好的前途而抛弃阿灼，那咱们早一些将他看清倒是好事儿。”
“否则，等阿灼真跟他成亲后，他再暴露本性，咱们就一本分老百姓，拿什么跟他当官的斗？”
云大品过味儿来，瞬间瞪大双眼，双手拍大腿懊恼，“哎呀，早知道就不招他了！”
“他若品行真有问题，日后吃亏的只会是阿灼啊！”
“打住打住，你在我面前担心也就罢了，在你闺女面前你最好别表现出一点儿来。”宋烟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尚未发生的事儿，你一直记着没有意义。”
“不仅没有意义，还会让阿灼也跟着担心。”
“世上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沈拂筠不行，还有下一个。”
云大稀里糊涂被媳妇儿说服了，等云照灼送完沈拂筠回来，就见两人若无其事，好似没发现她做了什么的样子。
这不科学。
云照灼挑眉，但她想了想，最终到底还是没问。
反正时间会证明一切，现在说得再多，也不过是浪费时间和口水罢了。
自沈拂筠离开后，日子又回到了平淡。
按理说，应该会有人看在沈拂筠已经是举人的面上，特意来交好她这个未来的官夫人才对。
但事实上，静悄悄，根本没人来。
云照灼倒是乐得自在，完全没在意那些细节。
反而老宅那边先绷不住，找了过来。
“阿灼，那小子到底靠不靠得住？”云森皱眉担心。
其实他还想问得更直白些，只是看了看孙女脸色，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给换成了含蓄些的。
王翠花没开口，但她脸上的疑问非常明显——‘为什么没人捧着银子来讨好他们’。
“爷爷，我可还没过门。”云照灼淡漠地扫了一眼二老，“您是想问他靠不靠得住，还是想问为什么没人来给您送银子？”
王翠花脸色一变，没好气地瞪了云照灼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呢？”
“我要是不把话说难听点，你们是不是还想怪别人不来给你们送银子讨好？”云照灼眸子一冷。
不等两人反应，她直接开骂：“不是我说，你们多大脸啊？”
“人又不是你孙子，只是未来的孙女婿而已，你们怎么会起心思觉得别人会给你们送银子讨好？”
云森不服气，“巧儿丫头的夫婿就给了，怎么就你的夫婿特殊？”
“巧儿夫婿给，那你们找巧儿夫婿要去啊！”云照灼毫不客气地翻白眼给两人看。
“我现在就是个未过门的，谁稀罕得？”
“你！”王翠花把脸一拉，“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咒自己的。”
云照灼不以为意，“这不正中你们下怀？”
“老大你听听你听听，你闺女这话说的是在怨我们！”云森王翠花说不过云照灼，转头就把火气撒到了云大身上。
云照灼冷嗤，张嘴抢答：“哟，爷爷奶奶居然还知道我怨你们啊！”
“也是，就你们前头提出让沈拂筠换一个人娶的事儿，你们是该有点自知之明。”
“你！你！”云森气急，却偏生找不出话来反驳。
王翠花都怕老头子气过了，直接背过气去。
“天杀的，我们是担心你，阿灼你怎么能不识好歹呢？！”
“老大，你就是这么教女儿的！”
云照灼挡在她爹面前，“我爹把我教得很好，爷爷奶奶要没别的事儿，就请回吧。”
“哼！”云森拂袖离开，转身后在云大一家看不见的角度里，眸中划过一抹阴鸷。
这孙女不管怎么看，好像都靠不住一点儿！
王翠花跟上之前还是不甘心，语重心长地说：“阿灼，我们是一家人啊，一家人哪有什么隔日仇？”
“沈拂筠再厉害，日后你也需要娘家人撑腰不是？”
“行了，你不必跟她说那么多，免得一会儿她还要怀疑你别有用心。”云森回头不耐地催人。
王翠花唉声叹气，摇着头抬脚跟上云森。
直到两人跨出云大家，身后都没传来一声挽留。
云森黑着老脸，嘴里骂骂咧咧：“一窝子白眼狼！”
他全然忘记了当初让王翠花去怂恿巧儿把云照灼推下悬崖的人是他自己，仗着自己是长辈，把没理变成有理。
王翠花闷不吭声，只听着云森骂。
左右等他骂够了，就会自己消停了。
他们两个一起过了半辈子了，谁还不了解谁呢？
果不其然，云森在骂了小半个时辰，骂得口干舌燥后停下了。
他眼神可怕，像是在寻思着什么危险的事儿。
目送爹娘走远后，云大无奈地看着女儿。
“阿灼，你爷爷奶奶就那个性子，你何必跟他们计较呢？”
“现在你落他们面子，日后他们给你找麻烦怎么办？”
云照灼知道她爹在担心什么，但她还是不后悔刚才落了他们的面子。
“爹，你知道的，就算我给他们面子，他们也照样会给我找麻烦。”
“拂筠的为官之路才刚刚开始，爷爷奶奶就想利用他的身份敛财，您知道长此以往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吗？”
云大沉默，例数那些贪官污吏，哪一个最后是有好下场的？
“你说得对，以后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顾及爹的脸面。”
又三日后，云照灼给人劁猪完，天边的太阳仅剩下半个就要落至山后。
她想着此处离大树村不远，回到也就天刚擦黑，便没有留下过夜，收好东西就离开，往家中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