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是基本上在场围观的每一个人都订了最少一件，还有两个想请柳倾雪去家里做大件的，庄楚生都按照记录一一记好，柳倾雪则跟那两个做大件的人商量什么时间做。

等庄楚生将这一波人记录好了以后，回头看见柳倾雪也已经差不多和那两位做大件的客人谈妥了。

庄楚生问道：“怎样，你什么时候去呢？”柳倾雪叹了口气，说道：“看样子我要跟众客来的刘管事告辞了。”

原来其中一位做大件的是想给家里的石壁做浮雕雕花，听说柳倾雪是没有地方住才在众客来做工，忙说他那边可以提供住宿的地方，这样柳倾雪平时白天抽一部分时间在他那边雕石壁，剩下的时间可以做这些零散的小件，另一个做大件的客人则是想在家里雕一副百子图，给家里的少爷婚礼宴上用来招福纳吉，还说如果柳倾雪完成了石雕壁画，就可以继续搬到他家里住然后做百子图。

庄楚生声笑道：“这不是很好嘛，而且一点也不耽误功夫，我原来还惦记着给你找个地方住，好让你专心做石雕呢。”

柳倾雪道：“可是我就做了这么几天工就跟人家说要走，会不会太不好了。”要知道，在象蚁村，帮工们有时候一做就是一辈子，有的还让孩子长大也留下跟着自己一起，轻易不会换东家。

庄楚生道：“怎么会呢，帮工来来往往这种事情在京城太常见了，再说你做的也是短工，随时可以跟刘管事说的。”他见柳倾雪还是有些犹豫，便说道：“你要是过意不去，可以今天回去跟刘管事提前打个招呼，然后说你愿意等到他们招到新人后再走，这样总行了吧？”

柳倾雪想了想，点头表示很好。庄楚生又说：“要是刘管事说要让你等一段时间，你早上就不要出早市了。”

“为什么？刚才不是和人家说好了我一直在早市吗？”

庄楚生道：“我说的是‘我们会一直在早市’，又没说一定是你，我以后每天来早市给你出摊子，你说的那四个石雕的说辞我也记住了，到时候招揽了生意，拿回来给你你再做呗，这样早上你省出的时间就可以去做大件了。”

还别说，这书生想得可真周到！

柳倾雪和庄楚生下午看着差不多就收了摊子，庄楚生把柳倾雪送回众客来的时候，忽然又改了主意。

“我觉得还是别急着做那两个大件的活儿，先把食肆这边办妥了吧，到时候稳稳当当再去干别的。”

柳倾雪道：“可那两个大件的客人看起来都挺急的，要是不赶着给他们雕，恐怕……”

“你怕他们再找别人？”庄楚生噗呲笑了出来，“那就让他们找别人呗！”

柳倾雪奇怪道：“可是咱们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机会？”就这么不要了？听今天交谈的意思，这两个大件还能给不少钱呢！

庄楚生见柳倾雪一脸肉疼，又想笑，忙道：“不会，别担心，他们肯定不会找别人的。”今天柳倾雪和客人交谈的时候，庄楚生竖着耳朵也在旁边听了两句。

他对柳倾雪说道：“那个做石壁的是新买的房子，家里全都没弄好，他那么着急把石壁先弄好有什么用，又没法住！”柳倾雪想了想，好像也是，即便是家里全都打理好，再做石壁都来得及。

“另一个百子图的，也不急。你看那客人，肯定是走了好多家，一直碰到你才肯下订，一是他们家小公子的婚期还没到日子，二就是他比较再乎你的价格比其他人低一半，基于以上两个原因，他肯定也会选择等你。”

庄楚生又说道：“万一人家真是赶工期，你就说明这边店里的原因，他们也可以找别人，你不用愁，你这手艺在京城里不愁接不到这种小来小去的活儿。”

柳倾雪对京城的了解还真比不上在这里待了十几年的庄楚生，只好庄楚生说什么，她就答应什么了。

回到众客来，柳倾雪照着和庄楚生商量好的，跟刘管事说了一下。

“管事您看，事情就是这样，我找到了我家表哥，然后还有客人找我做石匠活儿，我这就想跟您提前说一声，以我的情况，恐怕是有点忙不开了，所以……”庄楚生和柳倾雪事前商量好对外声称二人是兄妹，这样一起出门做什么也比较方便。

柳倾雪忐忑不安地看着刘管事，很怕他生气自己做了几天工就要走。没想到刘管事什么别的话也没说，痛快地就答应了下来。柳倾雪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晚饭的时候就看见招进来一个新人——一个和孙大娘差不多年纪的妇女。

孙大娘听说柳倾雪要走，还有些遗憾，不过也是习以为常了，柳倾雪跟她说自己还在京城里跟表哥做工，有时间会回来看她。

柳倾雪收拾东西的时候和孙大娘闲聊，她有些奇怪刘管事这么快就招到了新人，还在愧疚自己的突然离开，她跟孙大娘说了想给刘管事退三天的工钱，这是庄楚生告诉她的法子——万一刘管事表现得有点生气，就让柳倾雪拿出三天的工钱，退还给刘管事。

孙大娘一听就笑道：“柳姑娘你不用这样做的。”她告诉柳倾雪，新人的工钱都非常低，总换新人也算是给店里节约成本，京城就是这样，大家都是来来往往，过客一般。

然后孙大娘跟柳倾雪说了她的工钱数。柳倾雪吃了一惊，没想到孙大娘和她做一样的工，工钱确是她的二十倍还多。

孙大娘笑道：“我这是做久了，工钱自然高一些。要不是你马上要走，我都不敢和你说，有些新人知道我们这些人的工钱数，就去找刘管事闹，有时候被闹得不得了，刘管事就给人涨一点，所以我们一般都不跟新人提这个的。”她叹了口气，又说道：“你这孩子倒老实，来这么久都没计较过这个，人也好相处，真是有点舍不得你。但是你那些小东西做的还真挺好看的，我不太懂这个，应该能卖不少钱吧？”

柳倾雪说了个价格，孙大娘立刻反过来羡慕起她来，“这一个石雕，不是比我一个月的工钱还多？”

柳倾雪道：“事情倒是这样，但也是挺费功夫的，看我这两天的眼睛熬的。”她让孙大娘看自己的两只兔子眼。

孙大娘笑道：“那也是值得的，像我这个行当，做到老也是多混一点工钱，要是有你这个手艺，年轻的时候多赚点，老了就什么都不用做了吧！”

柳倾雪道：“……也可以这么想，要是勤快点，多赚点也是能做到的。怎么，大娘，你也想学做这个吗？”

孙大娘瞪大了眼睛：“你愿意教？”柳倾雪点点头，道：“我不知道要在京城待多久，但只要我不离开京城，你随时可以来找我，可……那你也不要在这里做工了？那可得想好了，这个东西不是一两天就能学会的，要是半途而废再回来找刘管事，他还能让你回来吗？”

孙大娘笑道：“哪里是我学！我老花眼一个，还能学成这个？柳姑娘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见她笑得夸张，柳倾雪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没想到孙大娘是再跟她开玩笑。

孙大娘却说道：“学是真想学，不过不是我，而是我家那几个孩子！”

“我这年纪，在这里做这个洗菜工，一天就忙活一两阵子，也不算太累，现在还干得动，等干不动了，我也就不干了！可我家那两三个孩子，真是让人操心……”

孙大娘给柳倾雪简单讲了讲自己家的事情，孙大娘的儿子现在也在到处给人帮工，年轻人没个稳定性，今天干这份活，明天又去做那个，总攒不下来钱，儿媳又在家看小孩子，有时能绣点东西，但也不多，家里的孙子也都成年了，有时在家帮着娘看弟弟，有时就溜出去玩，一家几口人几乎都是靠着孙大娘自己，京城读书考学的氛围浓厚，可惜孙大娘的儿子孙子都不喜欢读书。

孙大娘想让儿子和孙子去学一门手艺，又要花钱，京城什么手艺师傅都有，可惜拜师的价钱也都是相当高。

“柳姑娘，要是你不嫌弃，我们就少给点，你就收了我家这两个孩子当徒弟吧。”孙大娘言辞恳切，就差开口求柳倾雪了。

柳倾雪忙道：“您别这么说，我哪里能当什么师傅，也不用给什么钱，我正好去做大件石雕活儿，还缺几个人手，就让你儿子和孙子跟着我来吧，但是学这个真不是短时间能学会的，其实还需要自己琢磨，没事就练习才行。”

孙大娘大喜，连连跟柳倾雪道谢。柳倾雪道：“不用客气，我在这里也是受你的照顾，我还想谢谢你呢！”因为不知道这里的石匠工的工钱都是多少，便跟孙大娘说道：“工钱就得跟我表哥商量一下了，恐怕不会太多……”因为今天庄楚生没收什么订金，她到现在为止还一个子儿也没赚到，不好跟孙大娘承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