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心急如焚地走往进京城的那条路，还好之前有过出门坐车的经验，柳倾雪在那附近很快找到了京城的驿站，尽管她身无分文，可还是想打听一下象蚁村离这里多远。

京城的驿站不同于象蚁村往返县城，或者是县城到沂山的那种单程小驿站。首先是规模就非常大，然后人也非常多，还有去往各个不同方位的马车一批接一批，排成横纵列，完全超过柳倾雪在冒县县城见过的庙会大集的阵仗。

柳倾雪看着周围来往的乘车之人，试着搭讪问了人家几句，这才知道这个驿站只是京城城边一家小驿站，京城周边这种驿站还有好多。

周围到处是嚷嚷说话的人，那人大喊着问柳倾雪：“你要到哪里去啊？不同的驿站到的地方也不一样，看你要去哪里，再去哪个驿站找马车！”

柳倾雪忙说了象蚁村所在的冒县，不求别的，只要回了县城，她就能找到家。

面前的几个乘车人闻言都摇了摇头，表示没听说过。柳倾雪一阵绝望，连她的县城这里人都没听说过，估计柳家离这边的路程恐怕不会太近。

柳倾雪谢过他们，垂头丧气地离开喧嚣的驿站。她身上没什么钱，还是先别在这里打听了，人家都急着赶车，没人有那么多耐心听她问个不停，得找个地方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是的，柳倾雪已经饿得前腔贴后腔了。

又步行了好久，终于进入到京城的街道上，问了路上行人，打听到这条街里主干道还有很远一段距离。柳倾雪抹了把汗。

她琢磨着也不一定非得去主干道，这条街已经比她所在的冒县县城大很多，繁华很多，路边的各色铺子小店作坊鳞次栉比。

柳倾雪一路看过去，有好几家门口都写了招人的牌子，她选了一家食肆店，走了进去。

在食肆店打一份工，应该能供吃吧。

这家食肆名叫“众客来”，这个时间并不是饭口，食肆店的伙计不怎么忙，见柳倾雪进来，先是当客人招呼，听见她说要当工，便引着她到了里间。

众客来一共有三层，在这条街上不算是最大的食肆店，大概是人手实在太缺，店里的一个管事见柳倾雪轻手利脚，年纪也不大，问了几句就同意让她留下试试。

很快接近中午，柳倾雪已在后厨蹲着洗了好久的菜，又刷了一些早餐的碟子和碗，她不言不语手脚轻快，后厨的几个大娘对她很是满意，闲下来也跟她聊了几句。

忙完了中午的饭点，众客来管事让前厅和后厨的伙计都换班去吃饭，然后把柳倾雪单独叫了过来。

管事指着后厨择菜用的小凳子让柳倾雪坐，他自己也坐在一旁，对柳倾雪上下打量一番，而后笑道：“你活儿干得不错！”

“不敢，您过奖了。”柳倾雪忙要起身见礼，管事挥手让她继续坐着，这管事五十岁上下，面相看起来就十分精明，刚才他留心观察了一下柳倾雪，觉得可以留下，这才叫她过来细问。

“你家是哪里的？”

“冒县那头的。”

“哦，冒县……嘶，那是什么地方？”

柳倾雪自己也不知道，只好答非所问地说道：“嗯，离京城还挺远的。”

“哦。”管事道：“那你为什么出来打工？”柳倾雪早想好了说辞，她说她是出来找亲戚的，亲戚叫“庄楚生”，因为没留下联系地址，所以现在也没找到。

“啊，那你是要打短工了？”管事说道：“你找到亲戚不是就要离开了吗，我们这边短工和长工的工钱不一样。”

柳倾雪点头，实话实说道：“我确实做不了长工。”她赚够路费就得赶紧回村，家里的人肯定都等急了。

管事笑道：“好，那你要是留在我们这里短工，也可以，但工钱就得日结，日结比月结，年结都少，过一段时间，如果你还能继续干，可以改成日结，你看行吗？”

柳倾雪连连点头，表示同意，日结正好她就可以先弄点钱给家里写封信什么的。

管事告诉她，后院有两间大通铺，是专门给伙计休息用的，如果她没有地方住，可以住在店里，但是要从日结的工钱里扣掉一部分作为宿钱，店里也供吃，一天两顿，不收钱。

柳倾雪跟着吃完午饭的一个大娘到后院去看那通铺，原来是一间房里放了好几铺被褥，大娘说：“姑娘，你要是不挑拣，就住西面这间吧，这间人少，只有我和一个帮手的厨娘，东面的铺子人多，我怕你住不惯，你看呢？”

柳倾雪忙点头谢她，表示自己住西面就好，就是叨扰她们两个了。

大娘笑道：“客气什么，你一个姑娘家这么老远到这里，有什么不知道的就问我！我姓孙。”

柳倾雪从孙大娘口中得知，那管事姓刘，并不是食肆的掌柜，这间食肆是家分店，东家不常来，全依靠刘管事管着店里的一切，京城人来人往，常有外地人来这边打工，像柳倾雪这种寻亲的，他们已经遇见好多了，大多是寻也寻不到，过段时间就走了。

“京城人太多了，寻个人可不是那么简单，除非你花大把的钱去找，否则十有八九是寻不到。”孙大娘一边干活一边跟柳倾雪闲聊。

柳倾雪刚才吃饱喝足，恢复了精神头，干着活听孙大娘讲京城的各种新闻。她就着其中一两个追问了下，孙大娘给她讲得比象蚁山茶馆的说书先生还要曲折。

艺术果然来源于生活，柳倾雪在心里感慨，人多的地方故事就多，各种生意也是很容易爆火，她刚才已经见识了，“众客来”的生意就很兴隆。可孙大娘说这家店是新开的分店，食客人数远没有她待过的那几家众客来分店多。

“东家在城南头还没有分店，这不，就特意开了一家。”孙大娘择完了手里的菜，将她和柳倾雪择好的菜混在一起，递给旁边的伙计去清洗。

她满意地搓搓手，说道：“你手还挺快的，比前几个丫头强多了，咱们两个今天的活基本就算彻底做完了。”

柳倾雪看旁边的两个伙计挨个把几大盆菜端走，问道：“不用帮着洗菜吗？”孙大娘微微惊讶，说道：“哎呦，你这丫头还怪勤快的，呵呵，不用咱们洗，咱们店里做什么都分好工了，有什么问题管事就找谁负责的。”

本来还想帮着洗菜的柳倾雪闻言又坐了下来。孙大娘看见柳倾雪的动作，凑近她压低声音道：“是不是不累？嘿嘿，东家买卖做得大，又讲究排场，所以这个店雇得人和其他店一样多，他不常来店里，你该歇就歇，刘管事也是闲着就休息。”

柳倾雪忙点头答应，又谢谢孙大娘告诉自己这么多。孙大娘笑道：“我是真心挺看好你这孩子的，会干活！”柳倾雪自然谦逊一番，她问孙大娘这店开了多久了。

孙大娘算了算，说大概有三四个月了，又说道：“我在众客来干了好多年了，刘管事还没来的时候我就在这儿了，一般每个新店开张三四个月，人就开始越来越多，但这个店地点偏了点，到现在也没有那么多人。”

她看着柳倾雪笑道：“你要是想留下当长工，工钱可是翻倍的。”柳倾雪说自己只想干一段时间攒够路费就往回走。

孙大娘点了点头，说道：“之前好几个都是没花销没路费在这里暂时做工的，那你家在哪里呀？”

柳倾雪说了冒县，和刘管事一样，孙大娘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但她告诉柳倾雪，如果想知道从京城往哪个方向走，可以去驿站问车夫，但必须去早点，等人多了车夫收车钱，数人数就没功夫搭理人了。

就这样，柳倾雪顺利地在来京城第一天就找到了供吃供住的“工作”，还碰上了热情的孙大娘，告诉她这么多事情。

如此做了三天，柳倾雪领了三天的工钱，这便在第三天赶紧趁着店里的活做完，出去找驿站送信的把她给柳家的信送到象蚁村。

这几天柳倾雪早就打听好了，她初到京城的那个驿站正是往冒县去的，所以信也是要往这个驿站送的。

柳倾雪紧赶慢赶，终于赶在驿站关门前跑到了地方。她按照打听好的找到驿站负责送信的人，把写好封好的信和钱交给那人，那人接过信一看，说道：“往冒县那边今天已经发不了了，明天给你送，可以吗？”

柳倾雪连连点头，说多谢麻烦他了。驿站的人又详细问了她具体地址，拿起笔填在封面上，说：“到地方还要转冒县村子的话，怎么也要五六天。”

“啊？这么久……那好吧，好的，五六天就五六天！”柳倾雪心想，那她来的时候怎么那么快。

交待好了之后，柳倾雪赶着往众客来跑，忽然觉得有人在不远处盯着她，她还以为是个过路的随意张望，却不想那人直直拦着她走了过来。

驿站风很大，沙土也多，柳倾雪睁大眯着的眼睛，这才看出来人，竟然是庄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