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宴在用水枪冲洗车尾，闻言思索，说：“有三个多月了，连着两场拉力赛和一场地赛都没用到备用车。”

“没用到备用车，那运气还真好。”黎棠转而去擦车窗玻璃，边回话。

谢宴笑了笑，“是挺好的，我习惯开EVO。”

“郭工说EVO没那么快修好，这几天就先用嘉年华练习吧。”

“你觉得这款嘉年华看着怎么样？”谢宴洗完了车尾，半蹲着洗车毂和轮胎。

黎棠闻言，仔细打量着红白配色的嘉年华，与主用赛车相比，备用赛车上没贴赞助商的广告。

江湖上有一句话，衡量一位车手的车技，直接看他驾驶的赛车和身上穿的赛服上面广告的数量。越是密密麻麻的广告，越说明这位车手的商业价值。像谢宴的赛车上，都被大小的广告贴满了，就差把广告贴在尾翼和轮胎上。

进入冬歇期，车手的训练时间短了不少，其他的岗位同样轻松很多，如果有事，请假都非常容易。上班的时间推后了一小时，下午没事的话，也能提前下班。

今天的天气不错，天空中挂上了鸡蛋黄似的太阳，向整座城市挥洒温柔的余晖。

不过，进入冬季，气温一天天的下降，一天比一天冷，就算出太阳也同样寒冷。

两人洗着车，不久后，黎棠的一双手被冷水冻得发红。

谢宴见状，眉梢微蹙，从她手中拿过抹布，让她去旁边休息，“你这细皮嫩肉的，别把手被冻伤了，别擦了，总共也没多少活，我来就行，你去暖暖手。”

谢宴常年戴厚重的赛车手套摸方向盘，手上早被磨出茧子，与黎棠一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呈现鲜明对比。

“好。”黎棠点头，她确实被冻到手。双手合拢对着呵几口气，团团的白雾从她唇角漏出来，她看着身材挺拔的青年洗车。

谢宴是真的比她抗冻，这会干活，他把外套脱掉了，还把毛线衣的衣袖往上卷起，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覆盖着若隐若现的经络。

一看就充满了力量感。这种纯粹的力量美感，非常符合小动物的审美。

黎棠一边捧着手哈气暖手，一边悄悄把手指张开一点点，透过指缝暗自看他的……手臂。

其实，她也说不清楚，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看，她为什么要悄咪咪地偷看。

她正暗自偷看谢宴，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注意力全在谢宴的身上。

直到她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

黎棠毫无防备，差点被这一拍吓得跳起来。她一脸惊慌回头，便看到秦淼笑眯眯的一张脸。

黎棠：“……”

莫名有种做坏事被人抓现行的心虚感。

“额，秦经理。”她有些尴尬眨了眨眼。

秦淼挑眉，上下打量她，“你怎么一脸心虚的样子？干啥坏事了？不会是你们把备用车撞哪了吧？”

黎棠没想到秦淼这么敏锐察觉出来，还是她的心虚过于明显了？

她佯装咳嗽一声，“没有啊，嘉年华好好的，谢宴在洗车呢。”

秦淼过来找他们有正事，之前接的电车广告，和车厂方商议好了拍摄的时间就在今天下午。

秦淼说：“金主爸爸那边已经来人了，拍摄场地那边也在紧密搭建，咱们下午过去直接拍摄。”

黎棠顿时想起来这事，她点头，“知道了，经理。”

秦淼笑了下，“我说，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还喊我经理呢？你跟谢宴一起喊我名字就行了。”

黎棠想了想，换了称呼：“那我以后叫你秦姐吧？”

“也行，真有礼貌，真招人喜欢。”秦淼手痒，抬手轻轻摸了一把她的脑袋，“我先走了，还有事儿要忙。”

谢宴默默盯着秦淼放在黎棠脑袋上的手，秦淼见状，朝他挑了挑眉，嘴角的笑容有些戏谑，“差点忘记你这号人了，我先走了啊，拜拜！”

她语罢，转身就走，无视谢宴发射的死亡射线。她真不理解，女孩子之间亲近一点怎么了？摸摸黎棠的小脑袋瓜怎么了？啧，谢宴看她的眼神，就好像是她在占他老婆便宜似的。

*

下午两点，黎棠和谢宴达到赞助商拍摄场地。

选址在郊外一座山，他们需要开着赞助商的电车，绕着盘山公路拍摄一段上山和下山的画面。

赞助商要求他们做一些炫技的操控，漂移的弧度一定要大，直接烧胎拉出烟，整个要求就是，炫、酷、拽。视觉效果怎么炸裂怎么来，其他的随意发挥。

导演指间夹着烟，说：“你们就想象，世界末日到了，你们身后有怪物在追，跑出那种奔放感，一停下来就会被怪物吃掉。能理解吗？”

谢宴：“能理解，但不多。”

导演：“嗨呀！就一句话！干，就完事儿了！年轻人，我好看你们，加油哈！”

因为拍摄需要露脸，黎棠和谢宴都被拉去了化妆区。

黎棠平日里素面朝天，小猫咪也不懂怎么给自己化妆，所以被摁在化妆台前，她的表情有些僵硬。

化妆师是位年轻漂亮的小姐姐，正在给黎棠上眼影，见她眼皮一个劲的颤，无奈笑道：“放松点，你别抖啊，等会眼影刷花了。你闭着眼睛，很快就画好了。”

黎棠只觉得眼影刷子在她眼皮上刷来刷去，她很不适应，强忍着听话的闭上眼睛。

猫猫叹气，生活不易。一切都是为了多赚点小鱼干！

“平时化妆少吧？你这个底子太好了，素颜就很好看，不过为了上镜还是需要上一点妆。”化妆师是个健谈的人，上完了眼影给她画眼线，“嗳！你眼睛往下看，对！保持这个动作……”

“别抖！忍住，马上就好。”

等化完妆，黎棠整只猫都焉了。

男生的妆比较简单，做个造型，化妆师给谢宴修了眉毛，上了一层淡淡眼影加强他眼部轮廓。谢宴的面部轮廓本就立体，刷过阴影之后，线条更为完美。

黎棠看到这样的谢宴，愣了下，直勾勾盯着他的脸看。

谢宴见状，眉梢微挑，故意问她：“怎么这样看我？”

黎棠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你好看！”

化妆区里，这会除了他两就剩一位化妆师在收拾桌上的瓶瓶罐罐化妆品，其他人都出去透气了。

谢宴拉着屁股下的小凳子，靠近她，低头在她耳边问：“喜欢看我的脸？”

黎棠抬眼，对上谢宴好看的脸，面颊慢慢变得滚烫。

她轻轻点了下头，小声说：“嗯，喜欢。”

谢宴眼底的笑意更浓，垂下眼睫看她。

她浓稠的长发被卷成波浪，如同海藻似的垂落到胸前背后，她湛蓝的眼睛上涂着珠光橘色系的眼影，纤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羽翼般扇出好看的弧度，眼线沿着眼尾懒洋洋往上翘，像一只眯起猫瞳晒太阳的小猫咪。

化妆师甚至给她右眼角下点上一颗泪痣，给她平添上几分惑人。

谢宴的目光停留在她眼角，忍不住伸手，用大拇指轻轻拂过，引得黎棠不禁眨了眨眼，长睫颤了颤。

黎棠偏过头躲开他的手，面颊和耳廓泛着红，“有点痒。”

谢宴沉声应了声。

谢宴后悔接下广告了。

他想带她离开这里藏起来，说他们不拍了，他不想把这样子的她暴露人前，被别人发现她的美好。

先拍上山的画面，导演在前后车灯各装了小型的运动相机，用来拍摄轮胎运行情况。导演放话说，让入弯的漂移幅度一定要大，相机就是用来记录这个画面的。

放出一台穿梭机紧密跟随，半空中放了两架无人机，一架用来取远景画面，一架用来取近景。

深冬的公路万籁俱寂，只余下一片松树林四季常青，天际暖洋洋的阳光照射在林间，透过针织般的树叶，清风拂过荡漾起细碎的绿色海洋，而黑亮的SUV便沿着蜿蜒曲折的山道，穿越于林海之间。

这家新能源汽车厂品牌叫越岭，这个品牌名也和今天的广告非常匹配。而且，给一款电车取这个品牌名，不难看出车厂对于前景发展的野心——这家新车厂想在新能源汽车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来到第一段山路，在入弯的瞬间，谢宴猛打方向盘，以车头被圆点大幅度甩出车尾，前轮抱住弯心，后轮如同一只圆规似的在沥青的公路上画出标准的“120°”扇形，而后一脚油门猛轰到底，朝上山方向极速狂奔。

拍摄广告并不像参加赛车比赛，需要争夺速度，因此车速维持在每小时120公里左右。

谢宴偏头看了眼后视镜，说：“上次在漠河，我们在省道上遇到事故车那天，你不是问有没有电车参加拉力赛吗？”

黎棠点头，略一思考便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嗯，你说过有两家电车跑完了全程，这个越岭就是其中之一吗？”

谢宴：“嗯，越岭是这几年出现的新车厂，老实说，我还挺佩服越岭的CEO，能下大决心往拉力赛里面扎。跟越岭比起来，国内一些成熟的燃油车企就很少参与赛事来，即便是参与，大多数也是去跑场地赛。”

国内的赛车环境，就是在贫瘠的土囊中开出灿烂坚韧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