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槿瀚一路走来顺风顺水，第一次栽到一个女生——沈菲月身上，而且这个女生对他敌意很重。

但那是后来的情况了。

从高一军训开始，宋槿瀚就明里暗里收到过很多封告白信，但他觉得太没意思了。

他是高高在上的少爷、是遥不可及的天才，也是外形优越却冰山的校草之一。

后来者谢亭归虽说足够与他并列当校草和学神，但性格阳光中总能透出让人怪异的窒息感。

就像是家族可以花费心血培养出来的根正苗红、意气风发少年，作为一件可雕塑艺术品。

谢亭归胜在藏得够好，外人轻易是发现不了他的灰败的。

但是宋槿瀚能发现，也有算上二人幼时相识的原因。

一次放学，宋槿瀚无意走到一条街巷中，于巷尾中他看见了一个抱着橘猫、轻快走路的少女。

少女穿着蓝白相间的短袖和裙子，校园徽章在胸前闪烁发光。

可再发光明显，也不及她脸上微微露出的甜美酒窝，能让人印象深刻。

她扎了两个褐色柔软麻花辫，在阳光不要钱的洒下来时，她的脑袋显得毛茸茸的，看起来乖顺又有爱心。

沈菲月正开心地撸着猫:“橘橘，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要乖乖的哦。”

“上了高中学业紧，我就不能天天回来了。”她想着自己成绩给老师呈现的是差强人意的状况，所以此时自己只能在爱宠身上寻得一丝慰藉。

“沈菲月？你也在这里啊，好巧。”当沈菲月察觉眼前有道暗影正要抬头时，宋槿瀚比她更快打起了招呼。

沈菲月和宋槿瀚在军训后的半年里，已经成为了彼此的朋友。

宋槿瀚几乎没有主动跟女生聊过天，他现在唯一想聊一聊的人恐怕就只有沈菲月了。

他没见过笑容如此灿烂、行为性格飒爽温暖的女生，忍不住想让人接近。

毕竟他从小到大碰见过得都是娴静端庄的世家千金。

有时候周围的女生多了，他也觉得厌烦，他提不起一点兴趣。

甚至在林曦离开后，他一度狠狠收拾了那些喜欢缠着他的公主们。

……宋槿瀚没说他是跟一个职高的男生打架，才路过这里的。

那个职高男生在身手上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至于为什么打架，是他们一次游戏比赛的时候，宋槿瀚完全没有给职高男生面子，言辞犀利且讽刺。

宋槿瀚是毒舌大帅哥，倒也有养成毒舌性格的资本。

沈菲月点头轻轻应了一下，原本顺着猫毛的手忽然绕到猫身子底下，连着另一只手同时并在一起，向他递了过来。

她想用可爱软萌的小动物让有些阴郁的他能多开心点以得到心灵上的抚慰。

沈菲月此刻语气柔和得不像话，像是在甜甜撒娇:“宋槿瀚，你抱抱橘橘。”

他的身上有着清冽的香气，还有着不属于他的一种淡淡的血味。

沈菲月终于捕捉到他身上不和谐的地方，也在细细打量着他，抬手指了指他一侧衣角:“……你校服上怎么有一抹血迹？”

眼见着她的凑近，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奇怪的是，他的手反而接住了她给的暖意。

接着，他空荡荡的内心瞬间被不知名情绪塞满了。

……宋槿瀚怀里的猫在乖乖地喵喵叫，而沈菲月腾出手来便将袋子撕开，认真教他怎样喂给橘橘一些猫粮。

喂到差不多的时候，他的眼神暗沉且平静，深处似藏有狂妄飓风。

他嗓音磁性，有着卓越少年独有的锋利锐气，是帅的:“我不小心划伤了手指，染上去的。你不用担心。”

他颀长清瘦，蹲下来的姿势也让人倍感赏心悦目，还像不可捉摸的神祇。

他这种素来有洁癖的男生，怎会容忍衣服上有他人弄的脏污？

只是他在徐香锐刚进宋家门的这段时间，老心事重重，所以暂时放下了一些东西。

“原来是这样啊。”沈菲月见橘橘很喜欢他，他也若有若无勾着唇角，她便温雅问道:“宋槿瀚，你喜不喜欢猫？”

她以为他是自己做饭的时候不小心弄得，因为他看起来不算叛逆，但身上有一种冷掉人心的酷拽。

宋槿瀚疑惑:是不是他养了猫，就会戒掉对她心底已生出的隐隐喜欢？

他心里疯狂沸腾着，白皙的脸显得越发古怪起来:“如果可以，我想养一只。”

但他……很有可能养不活它。

他避开了她原来的问题，答了跟没答差不了多少。

宋槿瀚他自己就像泛黄的落叶一般，不可逆的凋零下来，进而无影无踪。

沈菲月同样在蹲着，她一边用手支着脑袋，一边心中时不时惊叹身边少年过分好看的容貌，忍不住关心道:“你偶尔会情绪低落，在我眼里就像是一种外表披着三好学生的皮，掩不住内里那颗冰封着的心。”

彼时，她还不了解他骨子里的恶劣。

宋槿瀚眼睫微颤，好看耀眼的瞳孔里仍平静无波、却清澈透亮:“你经常注意到我吗？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外面？”

沈菲月闻言一怔，转头惊诧望着他，眼睛圆圆的。

他的目光早就从猫转移到她身上了，于是，她便一下子浸在了一堆皎洁月亮滋润着的碎光里。

沈菲月耳根有些红，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说起话，目的是想把不该跑偏的他拉回来:“不，我所说的话里仅指的是你面对磨难时的消极态度。”

宋槿瀚无所谓的一叹，重新站了起来，又回到一派矜贵且闲适的气质:“你不必给我讲大道理，我听不进去。”

沈菲月想了会儿，一下轻笑出声:“难得。”

宋槿瀚看着她笑靥如花的美丽模样，加上视线下移所收入眼中的曼妙身姿，心中猛然一震，面上却依然不显。

他形状优美、惑人的薄唇立即轻吐:“什么？”

他有些意外，不过回想着其实也正常吧，她真的只是把他看作干净无害的学霸朋友。

沈菲月眼里笑意盈盈，不时划过一丝狡黠:“你这样的天才，也有遇见接受无能的情况。”

她很爱笑，不可否认的是她本来心情就很好吧。

可他快要把自己攻略得认为是他陪着她、她的心情会更好。

宋槿瀚眼底流光溢彩:“沈菲月，你和别人很不一样。”

至少她不会反感他的阴暗面，还能温和打趣，让他宛如沐浴在圣洁热烈的阳光下。

……在这条回家的路上，本来是十五分钟能走到，沈菲月却觉得这次时间过得很快。

宋槿瀚看出她面上的不舍，心中豁然明亮。

他长身玉立在门外，扫过一栋栋高高的单元楼，心想这里条件还算堪堪过得去。

他抬头示意，散漫问:“你住这里？”

他脸色淡淡，随着夕阳西沉，竟看出了他眸中的一丝玩味。

沈菲月的这句话倒无意中体现了与宋槿瀚之间的差距:“对啊，我父母工作比较忙，但是给我们的生活环境还是不错的。当然，我也只是说客观环境。”

她没意识到身旁的少年是家里有矿的。

少年在安静听着，仿佛这跟他养成听新闻的好习惯有关一样，眉眼间皆摇曳生光。

沈菲月简单陈述，给听者干净、明亮的不咸不淡愉悦感:“我父母心里是很在乎我和我姐的成长，他们陪伴我们的时间很少，但是每一次都会满足我们的愿望。”

宋槿瀚很想摸摸她的头，但止住了。

他心中突然划出一个念头:她不必懂事，一旦有什么事，他会帮忙顶着啊。

随之想着，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要管住自己的心。

即使他都搞不清为什么他鬼使神差就跟她聊了半天。

先给出一颗心的人，是要受伤的。

重则遍体鳞伤。

最后，他仅漠然附和道:“你看起来挺懂事的。”

他一时变得惜字如金起来。

宋槿瀚是说了反话。他知道沈菲月骨子里的坚韧劲儿。

沈菲月和橘橘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她的影子逐渐拉长，给人十足的亲和温馨。

她不明白他的转变，只当他是倦了与她一起漫步。

她顿了顿，嗓音清亮:“私下里我姐照顾我多些。”

沈菲月莫名感觉到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无力，但又意识到这种情绪在他身上出现，从一方面来讲，性质是好的。

宋槿瀚说出后半句的声音是难得的微小，像是亘古不变黑夜里悄然闪着的萤火:“我家里就我一个孩子，不过……不久就会发生变化了。”

他的语气里已不再失落，仿佛一些失落、遗憾、后悔等略显复杂的情绪都不会在他这样的天之骄子身上出现。

沈菲月没想过特别了解他，但她觉得他们之间要有一个度了。

她对他有好感，也仅仅是存在友爱互助的同学兼朋友的好感。

她进了大门，转身挥手告别:“我到啦。宋槿瀚，你一定要每天开心啊。”

宋槿瀚语气有着不确定:“你是真正……在关心我吗？”

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懵懂的神色。

沈菲月眨眨眼，轻启樱唇:“我们不是朋友吗。”

宋槿瀚心想事事不能操之过急，笑容极淡道:“也是。”

可谁想和她永远只做单纯的朋友呢。

每隔一月，宋槿瀚都会碰碰运气来这条街上，想再见她。

如他所愿，他基本都能见到，只不过他越是这样极力隐藏，就越是容易患得患失。

他们本来是两条平行线，意外通过多次的邂逅，才渐渐磨出一个交叉点。

后来，宋槿瀚居然默默期待学校分班后，自己也能和她待在一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