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菲月必须要给出对谢亭归的合理答复了。

与中心医院隔一条街的咖啡馆。

沈菲月抿了口拿铁，偏头看向窗外的一棵高大玉兰树，粉白相间的玉兰花瓣瓣恋恋不舍从枝头垂头飘落，很快铺就了一道馥郁美丽的花路。

同时她正听着咖啡馆里舒缓的钢琴曲，是时而浪漫、时而激昂的，让她觉得岁月静好。

谢亭归穿着黑色皮衣外套，英俊非凡。这身上简约雅致的黑仿佛一个巨大诱人的漩涡，足以让心甘情愿进去的人一见惊鸿，而后回味无穷。

他说的话比唱出来的还好听:“江墨为想顺水推舟，不过我还是听你的想法。”

如果不是陈雾闹出一些幺蛾子，他们就没有江墨为的助攻，也不会再好好坐一起聊天。

尽管谢亭归已经交换了筹码，这会儿也就是装个样子提醒下她。

沈菲月握着咖啡杯的淡粉色手指下，不自觉沁出一层薄汗，倒促使杯壁变得更加光滑了。

她眼睫微颤，目光复杂:“谢亭归，在你眼里，我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她已尽力让手指不抠着杯壁。

谢亭归思考良久，浅浅勾唇:“你是我始料未及的心动。我们有缘重逢后，你也温暖了我的漫漫岁月。”

他的嗓音清越好听，极有穿透力。果然许多好看的男人，连各自身上的特征都很类似。

并非是谢亭归帅的让人感到千篇一律，而是这样长相一流的人，是全世界都堪称凤毛麟角的。

沈菲月运气好，一下子能遇到几个。

她看着对面让自己特别着迷、思念好多年的帅气男人，内心五味杂陈:“其实我是想跟你在一起的。不过，你不必为了家族利益而牺牲自己。”

沈菲月的喜欢很纯粹，也是只有在谢亭归面前，她才会变成温顺柔美的小猫咪。

“我习惯了。”谢亭归一秒答出，看似有着作为绅士的、被从小培养大的良好修养。

紧接着，他的眼神变得深情款款:“但这次并不是牺牲，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就是我眼里很珍贵的救赎。”

可是大部分男人都很会装的，说起情话来也是一套套的。

沈菲月一直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神情安然说:“我知道你可能没有那么的爱我，而我也没有十分的信心让你非我不可。”

谢亭归唇边的笑顷刻微凝，眼中也飞快闪过一抹意外:“所以你这次……还是要拒绝我吗？”

沈菲月看着他的眼眸光亮越发黯淡，以为他是真想把自己映入心里，所以她的心跳也开始不受控制。

谢亭归没有看出来。即使他背后为这次做了工作，但实际上人又不是真像资料里所说，哪能一成不变呢。

谢亭归只觉得自己待不下去了。他再次靠别人的推波助澜下被动表白了，然而有一部分他是甘愿的，可他还是体验到了巨大的失败感。

他不可能会为同一个女人再次跌倒。

沈菲月很快伸出手，见他眼神微闪，便温和轻附上他也抱着咖啡杯的手。

谢亭归只觉得原本要喘不过来气的糟糕状态瞬间好上了许多。因他时常会为了别人施加的压力而傻傻地承受着，然后转移到更多人身上。

沈菲月见他呼吸有些急促，温柔一笑:“不，我们可以试着谈谈啊。毕竟这是我青春时代就梦寐以求的，你的真、心。”

她还刻意停顿了一下，眼中光芒万丈，威力如往昔。

谢亭归听到“真心”二字时，面色微妙，目光不禁沉湎起来:“其实我那时挺喜欢你的，但是我的计划不能变。我为那时笨笨的自己，向你好好道歉。”

“没关系，”沈菲月很快表示理解，给人印象端庄又大气，她继续说:“那时学习更重要。”

换个意思，他那时的计划也从不会有她。

好像也没男人肯为她做一些浪漫的事了。

谢亭归试探着慢慢回握她的手，见她不排斥，心里舒了口气。

他眼神关怀，语气殷切道:“你做司机很累吧。若跟了我，你不用工作也行。”

沈菲月听后微皱眉，这与她所想是相悖的。

他的思想竟是这样的吗……她很失望。

可是除了“失望”这个情绪占据内心大半外，她还有的是“不诧异。”

沈菲月认为：明明高中的自己敏感多疑，对于谢亭归从来都是百感交集的，却一点点在不经意间消失了。

她心头上的温暖与苍凉，原来是一半一半。

这时，一个咖啡店员快步走到门口，友好问:“先生要喝点什么？”

“我一会儿再点。”宋槿瀚沉着脸冲了进来。

他穿着深蓝夹克外套，精致的眉眼意外深沉，宛如千重山峰间细密流淌的凛冽绝美月色。

宋槿瀚的目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目光立刻疯魔。

他手上更快地将他们的手使大劲扯开了，才恍然发觉自己眼底早已猩红一片。

宋槿瀚磁性嗓音压抑至极，语气还是急匆匆的，却又带着不易察觉的怜惜:“沈菲月，你不能答应他。他随时都可以为家族抛弃你。重要的是，江墨为也不是一直都能支持的。”

这些话……让沈菲月和谢亭归本就难言难辨的关系，更加雪上加霜了。他们是宛如在茫茫刺目雪山中寸步难行。

沈绘荷看着自己手被拉开时与宋槿瀚手的触感，还是一下冷透，冰凉刺心而入骨。

她像没听进去宋槿瀚所说的，执着一颗心，问:“谢亭归，你是不是抱着想玩玩的态度跟我谈？”

谢亭归没发现之前他详细说跟陈雾的事，让沈菲月第一次觉得他有点恶心。

“有时候想谈恋爱，并不是非要经过充分考虑。”谢亭归眉稍一敛:“它是蠢蠢欲动的，对于摆脱孤独来讲。”

他已经说爱她了，她不能再得寸进尺要求他给予更多了，至少现在是不能的。

谢亭归还用上了玄学的角度？

宋槿瀚狠狠扯着他的衣领，语气陡然狂暴:“谢亭归，我那次晚宴是没把你打醒吗？忘记我说过的话了是吗？”

沈菲月心突然一沉，似乎猜到了究竟当时是发生了什么，她心里苦的像吃了莲心。

她仍一笑而过:“谢亭归，只要你不介意我略显低微的地位，愿意丢下浮尘繁华，我就答应跟你好。”

谢亭归此刻却觉得自己狼狈极了，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沈菲月然后面无表情道:“你做不到吗。”

她的语句尾调未扬，但上一个问句并不是个幌子。

好似……她已经看穿一切。

沈菲月的黑色卷发有阳光精灵的滋养，显得整个人更加妩媚多姿。

宋槿瀚此时的姿态优雅，帅气的发下面容也透着冷而硬的满满张力。

谢亭归一瞬觉得他们好像很般配，自己什么都不是。

宋槿瀚看着谢亭归怔愣的样子，冷冷放下对他的冒犯。

“他要的多。沈菲月，你不一定能给得起。”宋槿瀚转而朝沈菲月伸手，同时说出这句。

沈菲月没做犹豫，拉住宋槿瀚寒凉的手，两人很快出了咖啡馆。

他们走了十分钟。

沈菲月连忙甩开男人的手，质问：“你怎么知道我和谢亭归在这里？”

宋槿瀚平静道：“我让人跟踪了你。”

他的俊容随着偏执的话平白多了数抹痴狂。

“又玩这种路数？我不会被吓到了。”沈菲月一边想着往事面色不耐，又一边嘲弄道:“你破坏了我跟谢亭归的感情，是不是有种很大的快感？”

她急冲冲又开始往前走。

宋槿瀚保持合适距离跟上，眸色深深，语气清冽:“与其说是破坏，不如说是一种保护。”

沈菲月反倒加快了步伐，扔下一句:“我不需要你这可笑的怜悯。”

因为“跟踪”一事，他们的沟壑立见分明。

宋槿瀚对沈菲月不冷不热，出国学习的事也没亲自告诉沈菲月。

他暗想：这次自己离开医院，可以留些时间让她好好冷静想想。

她会懂得先爱自己，再爱他人的。

哪曾想宋槿瀚前脚刚离开，上面一些人给沈菲月的压力就增大。

在徐香锐和冷星画干扰下，沈菲月被要求二十四小时随时到岗工作，但工作内容都没怎么变。

主要是徐香锐先开始搅和。

所以沈菲月立马找到徐香锐，两人在别墅内的花园聊了起来。

恩恩则在不远处看着女佣在放漂亮的风筝，不时高兴拍手。

沈菲月穿着清新浅绿开衫，纯真美好。她神情自若，一语道破:“徐香锐，你恩将仇报啊？”

徐香锐不觉有什么不对，人通往豪门之路里，她体验着又有多少别人仅凭肉眼都看不到的腥风血雨？

徐香锐学会了另一只“将心比心，”很是让人无语。她说:“宋槿瀚已经离开，但心里装的都是你。我对你施加许多压力，他自然就会很痛。”

沈菲月自动屏蔽掉她的前半句，还是认为她刚说的荒诞无比。她眯了眯眼:“所以你是为了间接报复宋槿瀚？”

徐香锐的表情看似洞若观火:“他帮你和你姐姐，有一部分原因是看你们太无助。他也并没有多恨你。”

这些意思有人说，但这回从徐香锐口中说出，倒让沈菲月内心多了点不一样的感觉。

沈菲月觉得她的话里有真有假，不能全信。她静静道:“我已经提出辞职，今天下午工作完就不干了。”

徐香锐喜欢这种预料之中、玩弄人于股掌间的兴奋。她察觉对方最厌恶的，偏还轻扯唇角，道:“沈菲月，你恨我吗？我把你和宋槿瀚分开，你是不是对我失望了……”

沈菲月看着她下一秒泫然欲泣的伪善模样，冷冷嘲讽道:“没有。你这种人我参与救了，也是白救。因为你的灵魂已经死了。”

徐香锐很是无奈，语气十分沉闷:“我背景不够强大，还不争一争，宋家哪有我可以站的位置呢？”

沈菲月淡笑着摇摇头:“你最终会为你的野心而吃到苦头。”

“我明白，但这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呀。”徐香锐多现实啊，眨眼间软硬兼施，又道:“天高水阔，不懈坚持下，你总会成功……只是，不要与我为敌。”

沈菲月表情淡然，转身轻轻吐出:“你的祝福我收着，不过你还是想多了。”

后来，徐香锐静静凝望着沈菲月倩丽的背影，眼里是无可救药的复杂深沉。

沈菲月很快回到父母所在的小县城里，也给自己放了个假。

她也没想到一回真正的家，就遇到一个发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