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正在吃饭，李婆子刚端了饭碗，就听见咚的一声，有东西砸进了院子里，李婆子端着碗就冲出去，看见院子扔了脏东西，气的大骂：“谁这么丧良心，把东西扔我家里！”

李大上前查看了一下，发现都是菜叶石头来的，臭的不得了。

太晦气了。

李婆子气的都要砸饭碗了，平白无故进了脏东西，是要倒霉的。

阿瑶在村头听见李婆子气急败坏的骂声，心里的郁闷去了大半，听李婆子骂的差不多了，她假装路过，看见李婆子还在跳脚，不紧不慢的说道：“大晚上的，我说谁这么没教养，大喊大叫的！”

李婆子一见阿瑶，更生气了，指着阿瑶的鼻子就骂：“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干的？”

阿瑶一听，就不服气了，双手叉腰道：“你别乱咬人，我刚从你家门前经过，你凭什么说是我？”

李婆子理直气壮的说道：“肯定是你，除了你，谁还会这么坏！”

“再坏也没有你老！”阿瑶反击。

李婆子一听，眼睛瞪的跟铜铃似得：“你说什么？”

阿瑶重复一遍：“我说你老。”

扫了一眼李婆子，她又道：“还丑！”

李婆子一听，直接砸了碗，气的要上去要跟阿瑶拼命，这个时候，李家的那些男人才舍得出来，连忙问：“怎么了这是？”

李婆子气的话都说不利索，指着阿瑶骂：“这个野丫头，这个野丫头，她骂我！”

李林见李婆子气的都要喘不过气来，连忙扶着她，然后诧异的看着阿瑶，他印象里的阿瑶不是这样的，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阿瑶，你·····”

阿瑶道：“我说的是实话啊，实话不让人说了。”

“你，你没教养！”李婆子气的又骂。

阿瑶不紧不慢的回道：“你长得丑。”

李婆子气的跳脚：“你爹不要你们娘两了！”

阿瑶笑嘻嘻：“你又老又丑！”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打死你！”

李婆子是真的被气疯了，冲上去就要打阿瑶。

阿瑶反应很快，跑出一段路后，大笑道：“你老，你丑！”

什么叫杀人诛心啊，这就是啊。

李婆子没想到自己也有被阿瑶气疯的一天，要不是李家的那些男人拦着，她都要打上门了。

阿瑶开开心心的跑回来，言熠看她这样，就知道她出气了，便是笑着问道：“怎么样，心情好点没？”

阿瑶点点头，“好多了，谢谢你，小二。”

言熠的脸色囧了囧，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朝着阿瑶招招手，“过来！”

因为他帮了自己，阿瑶心情大好，很听话的走了过去，言熠变戏法似得，变出一个木簪子，簪在了阿瑶的发间。

阿瑶微楞，拔下那簪子看了看，雕工不怎样，一看就是随意削的。

“你弄得？”阿瑶疑惑地看着他。

言熠点头：“那当然，我手很巧的。”

阿瑶倒也没怼他，只是笑着说：“谢谢。”

言熠摇摇头，“女孩子，不要老是蓬头垢面的，老散着头发多不好。”

阿瑶得了好处，自然是开心的，到也不多计较：“以后簪起来就是了。”

言熠点点头，“这才乖。”

阿瑶将簪子簪到发间，问到：“你的药喝了吗？”

“还没呢，”言熠伸了个懒腰。

阿瑶瞪他：“不是叮嘱你喝了吗？”

言熠微微一笑：“忘了。”

阿瑶没好气的说道：“你这记性，还做什么读书人啊。”

言熠也不反驳，只是笑眯眯的看着阿瑶进厨房，望着远处的月亮，风吹着稻浪，一切都是刚刚好的。

阿瑶热了药，送到言熠跟前，言熠也不扭捏，直接了当的喝干净了，阿瑶接走了碗，而是顺势坐在了言熠的身旁，同样是望着远处，阿瑶心里想的却是等谷子熟了，她带到镇上去换银钱，给言熠和娘亲都置办一身衣裳。

“等你的伤好了，你是不是就要进京赶考了？”阿瑶突然问道。

言熠笑了起来，语气古怪道：“赶考啊，兴许去不了了。”

阿瑶疑惑的问到：“为什么？”

言熠拍了拍手，说道：“什么都没有，如何考？”

阿瑶哦了一声。

“你呢，有没有想过离开这个地方？”言熠也问道。

“没有，”阿瑶摇头，娘在这里，她哪里都不去。

言熠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外面的世界还是很好玩，很多新鲜的事务你都没见过。”

阿瑶看他：“比如呢？”

“比如，”言熠捏了捏下巴：“你见过变脸吗？”

阿瑶摇头。

“猴戏？”

阿瑶还是摇头。

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城里，还是个小城镇，哪来这些个新鲜物件。

言熠盯着她，半晌道：“阿瑶以后有机会会见到的。”

阿瑶看起来不是很感兴趣，她用手拖着脸，自顾自的说道：“外面好不好，我不关心，我只希望娘能快点好起来。”

言熠心中微动，伸手替她挽起耳边的一律发丝，笑着说道：“会好起来的。”

阿瑶也是信心满满：“会好起来的！”

看着她略带小孩子气的一面，言熠笑的更深了，他望了望远处，忽然感慨：“其实一辈子呆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

阿瑶说：“可有人觉得不好。”

“怎么说？”

阿瑶道：“村里没有私塾，很多人想破脑袋了攒钱，就是想把孩子送出去念私塾，他们都不想待在小山村。”

言熠倒觉得正常：“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很正常。”

阿瑶表示赞同：“这倒是，只是可怜那些孩子，要跑那么远的地方上学。”

“多远？”

“十几里外的大山村。”

言熠点头：“那真是挺远的。”

“要是村里有私塾就好了。”

阿瑶感慨一声，就催着言熠去休息了。

她明早还得起个大早去集市呢。

大早上的，言熠就被阿瑶的动静吵醒了，别看阿瑶人瘦小，力气却是十足的大，言熠看着她将药材塞进背篓里，满满的一背篓，就就这么背着出了门。

知道这丫头想省钱，肯定不肯乘牛车，言熠对着她的背影喊道：“中午回来给我做饭。”

阿瑶回头，不满道：“我留了饭的。”

言熠不以为意：“我要吃新鲜的。”

阿瑶气得不行：“我赶不回来的。”

言熠道：“你乘牛车不就好了？钱我出。”

果然，阿瑶一听，欣然同意了，乘着村里专门赶去集市的牛车，开开心心的出发了。

到了集市，阿瑶迅速买了药材，然后先是买了两身衣裳，娘亲一身，言熠一身，走出集市的时候，她看见个小摊，犹豫了一会，阿瑶还是走过去了。

在言熠的翘首以盼，阿瑶终于是在中午赶回来了，她背篓装着东西，先是掏出两身衣裳，其中的一套给言熠，剩下的送给娘亲。

季氏看见新买的衣裳，又开始心疼了，“我的衣裳够穿，给我买做什么，多给你自己置办两身。”

阿瑶身上的衣服已经打了好几个补丁了，她都舍不得扔。

“没事的，娘，我够穿，”阿瑶怕季氏再唠叨，赶紧跑了出去。

出了门，看言熠还坐在那里，衣裳整整齐齐的叠在膝上，阿瑶奇怪的问道：“你不试试吗？”

言熠笑道：“我相信你的眼光。”

阿瑶低头，从背篓又掏出个纸包，递到言熠跟前：“这个给你。”

言熠疑惑的接过来，打开纸包，发现里面放着一套新的笔墨纸砚，他意外的问道：“给我的？”

阿瑶笑着点头：“是啊，你不是说什么都没有啊，我在集市上看到有人买，就给你也买了一套，这样你还能来得及默书，练练字，赶得及去考试。”

言熠手指刮着那套笔墨纸砚，不是很好的笔墨，不过他并没有嫌弃，而是笑意真诚：“阿瑶，谢谢你。”

阿瑶摆手：“读书人肯定要的，不用谢。”

说完，她转身进了厨房，麻利的系围裙，然后开始烧午饭。

她的动作很利索，劈柴淘米，一气呵成，言熠坐在屋檐下，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心道她也不过是十几岁，却要比成年人干的活要多。

这小丫头看来吃了不少的苦。

今天的午饭多了一道鱼，这是阿瑶忍痛买的，娘亲身体不好，言熠需要养伤，阿瑶咬咬牙还是买了。

将饭送进内屋，阿瑶出来的时候，发现言熠举着筷子不动，疑惑的问道：“怎么不吃啊，不好吃吗？”

言熠摇头，只是指了指自己的碗和阿瑶的碗，说道：“一条鱼分两半，那你的呢？”

阿瑶大大咧咧的坐下：“没事，我不爱吃。”

言熠一眼就看出她在撒谎，不由分说的将半条鱼夹到了阿瑶的碗里，“我也不爱吃。”

阿瑶着急的说道：“不行，你的腿要养，不吃怎么能行。”

言熠用筷子拦住她：“你也得补补身子，你不吃我也不吃。”

阿瑶假装生气：“这鱼是我专门买的，你不吃我可就要生气了。”

言熠哦了一声：“这鱼还是我专门给你夹的，你不吃我也要生气了。”

阿瑶被他的歪理气笑了，可是见他这般模样，要是自己不吃，他肯定也不吃。

无奈之下，阿瑶用筷子将鱼分成两半：“这样，你一半，我一半总行了吧？”

言熠见她将鱼骨头夹到自己碗里，而他碗里是大片的鱼肉，只觉得这丫头真是个死心眼。

他看了眼碗里的鱼汤，将鱼肉放了进去，搅散以后，往阿瑶的碗里倒了一半，然后笑着说道：“好了，现在公平了。”

阿瑶发现自己真的拗不过这个人，只能作罢，任命的端起碗吃饭。

她烧的鱼不算好吃，少了许多调味料，不过好在鱼是新鲜，倒也能下饭。

吃完饭，阿瑶收了碗筷，拿到门口，言熠拄着拐杖，站在门前，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阿瑶，在不在？”阿月婶的声音从篱笆外传来。

阿瑶擦了擦手，跑出去问道：“阿月婶，你来啦。”

阿月婶笑着点点头，瞥了眼她身后的言熠，笑呵呵的道：“你叔说你招了个俊俏的上门女婿，我来瞧瞧。”

阿瑶的脸色顿时起了红，“阿月婶，你别拿我取笑了，不是这样的。”

阿月婶没给她解释的机会，而是拉着阿瑶的手说道：“逗你玩的，婶来是找你帮忙的。”

“阿月婶，什么事，你说，我肯定帮。”平常没少受阿月婶的照拂，要让自己帮忙，阿瑶肯定不会拒绝的。

阿月婶道：“你过两天上集市，帮婶找人写封信给我妹妹，问问她好不好，为何许久没给婶回信了？”

阿瑶答了声好，突然想起什么事似得，问道：“你妹妹这个月没来信吗？”

阿月婶愁眉不展：“是啊，以往都是月初就来信的，这都月尾了，还是没来信，婶心里担心的很，你帮婶稍封信，婶给钱。”

阿瑶当然是拒绝，“这点小事，婶包在我身上。”

阿月婶点点头，正要走，阿瑶突然拉住她，“婶子，你等等。”

阿瑶回头盯着言熠，“小二，你不是识字吗？”

猛地被点的言熠，点头：“是。”

“你帮阿月婶写信吧，”阿瑶拍手，自己不是刚好给他买了套笔墨纸砚吗？

言熠见她期待的样子，没忍心拒绝，于是点了点头。

阿月婶一听，可高兴了，哎呀了两声：“小郎君还识字，真是难得，阿瑶，你真是好福气。”

阿瑶红着脸，搬来了桌子和凳子，让言熠坐下写。

言熠看着新买的笔墨，看着阿瑶问：“会磨墨吗？”

阿瑶茫然的摇头：“不会。”

言熠叹了声气，让阿瑶取了清水来，滴在砚台上，拿起镇尺，慢条斯理的开始磨墨。

他的动作不紧不慢，优雅的很。

阿瑶和阿月婶在旁边看的，只觉得赏心悦目。

墨磨的差不多了，言熠提起笔，问阿月婶：“婶子，要写什么？”

阿月婶赶紧道：“就说阿兰，这个月怎么不给我写信，我心里惦记的很，你在京城好不好，阿姐给你寄的干果收到了吗？”

言熠听言，思考了一下，就在纸上写字，他写的很快，虽然阿瑶不会书法，可也看的出来，言熠的字写的很好看，和他有些不一样，笔锋里透着几分凌厉。

很快言熠就写好了，吹干了墨水，就递给了阿瑶，阿瑶送到阿月婶的跟前，阿月婶不识字，但还是连连夸赞：“这字写得好。”

她将信纸收好，就要拿钱给阿瑶，被阿瑶拒绝了：“婶，收了钱不就生分了吗？”

阿月婶硬要给，阿瑶硬是将她送出了门，说道：“你快去找牛叔吧，让他明天帮你把信捎到城里去寄。”

看阿瑶这么坚决，阿月婶只能作罢，对着阿瑶摆摆手：“替婶谢谢你相公。”

阿瑶呸了一声，低声道：“他才不是。”

回头看见言熠坐在那里，阿瑶也夸了一句，“你的字写的真好。”

“你会书法？”言熠问她。

阿瑶摇头：“不会。”

言熠奇怪：“没上过学堂。”

阿瑶叹气：“上过，上了两个月我爹就失踪了，家里头需要有人照料，我就不上了。”

言熠怔怔：“会写字吗？”

阿瑶：“会写自己的名字。”

言熠想了想，将笔递给她：“写给我看看。”

阿瑶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要。”

“为什么？”

“我写的很难看。”

言熠微微一笑：“可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就已经很厉害了。”

阿瑶道：“还好吧，村里的孩子都会写自己的名字。”

言熠依旧是笑：“可我就想看阿瑶写。”

阿瑶不肯，言熠又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只是一个小小的要求，阿瑶都不肯吗？”

“你少来这一套。”阿瑶才不上当。

言熠叹气，自顾自在纸上写了一个字。

言，他的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