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瑶干活回来了，放下手里的锄头，就听见里屋稀碎的咳嗽声，她倒了碗水进去，喊了声娘。

躺在榻上的妇人看见阿瑶进来，拼命的压着嗓子里的咳嗽，笑着说：“回来了？”

阿瑶点点头，将温水送到娘亲的嘴边，唇线紧紧的抿了抿：“娘，明日我去城里换银子，给你抓服药回来。”

季氏一把握住她的手，摇头：“我这都是老毛病了，吃药也没用，别浪费银子。”

阿瑶就当没听见，季氏的脾气她最了解，多说无益，等把药抓回来，季氏不吃也不行。

“阿瑶？阿瑶？”

门外传来喊声。

阿瑶赶忙放下手中的碗，跑出去，看见栅栏外站着的妇人，她带着笑问：“阿月婶，你怎么来了？”

阿月婶手里拿着一把青菜，对着阿瑶笑盈盈的说：“地里刚摘的，好着呢，你娘现在病着，吃点新鲜的，对她有好处。”

阿瑶很不好意思，站在原地：“阿月婶，你太客气了，我也没给你家什么，你总是给我家送东西，我真的不能要。”

阿月婶脸盘子一板，嘴角耷拉下来，瞪着阿瑶：“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这是给你娘的，又不是给你的，再说了，你平常经过我家菜地，也帮着拔拔草，不就是帮着干活了吗？快拿着，再不拿着，婶跟你生气了。”

阿瑶看阿月婶的样子，好像真的是生气了。

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阿瑶想了想，转身回头，拿着一把果子，这是她今天从山上采回来的，不是什么值钱的吃食，也就是村里小孩才拿来甜个嘴，城里的小孩才不屑吃这些。

阿瑶走到阿月婶跟前，递上果子，笑容里带着几分讨好：“好婶子，您别生气，这青菜我收了，这果子你拿回来，给小康他们甜甜嘴。”

阿月婶自然不要：“给他们干什么，你自己留着，给你娘喝药，甜口也行啊。”

阿瑶硬塞进阿月婶的手里，不容她拒绝，“没事，我再去采，婶子就别跟我客气了，客气了就见外了不是。”

见争不过阿瑶，阿月婶还是接了那把果子，顺便把青菜往阿瑶怀里塞，眉毛展开，说道：“炒的时候多放点油，你娘才能吃得下。”

“我知道了，婶子，”阿瑶脆脆的应了一声，目送阿月婶离开后，拎着那把青菜进了厨房，厨房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可也就是干干净净。

米缸是空的，油壶也是干干净净，哪有油啊。

阿瑶叹了声气，心想得尽快换些银钱才行。

她盘算着，昨天挖的草药也够了，明早就动身去城里换些银钱回来。

心想着，阿瑶动作很快的烧水，将青菜烫了烫，将家里仅剩的野菜根放进去，待煮熟后，分成大碗和小碗，大碗的端进里屋，送到了季氏跟前。

季氏看着碗，皱起眉头道：“娘吃不下这么多，你去把外头的小碗拿进来。”

阿瑶不听，“娘，您身体要养，得多吃点。”

可季氏却盯着阿瑶，眼露心疼道：“娘每天啥也不干，就待着，倒是你，天天得忙地里的庄稼，又苦又累，娘怎么好吃这么多？”

阿瑶见她要哭，连忙安慰道：“娘，我吃不了那么多，您别担心，明天我就进程，换了草药，咱就有米饭吃了。”

季氏还是掉了泪：“都怪我不中用，苦了你了。”

阿瑶一边替她擦泪，一边安抚道：“不会，只要有娘在，阿瑶不苦。”

季氏最后还是拗不过阿瑶，喝了口汤，许是加了野菜的缘故，有点苦，可她也只是皱皱眉，多抿了几口。

阿瑶看着季氏的模样，不由得感慨，娘亲不管是吃饭还是喝水，都特别的优雅，一点都不像是庄户人家出身的，倒像是大户人家出身的。

季氏没吃几口，还是放下了，她久病，胃口本来就不好，阿瑶劝了两句，见她实在没胃口，也就没劝了，端着碗，出了内屋，将剩下的全吃了。

填饱了肚子，阿瑶收拾了厨房，趁着有月光，又将院子里打扫打扫，缝了一些旧衣服旧鞋子，直到将季氏的鞋子补完，阿瑶才打了个呵欠，回屋休息了。

第二日天微微亮，阿瑶就起来了，她热了野菜汤，叮嘱季氏记得起来吃，就背着这个月采摘的草药，往城里的方向走去。

路上碰见一辆同样进程的牛车，问阿瑶要不要搭个便车，阿瑶囊中羞涩，只能拒绝。

乡间小路并不好走，石子磨着阿瑶的草鞋，十分硌人，但阿瑶早已习惯，只是已入了秋，难免有些凉，阿瑶被冻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走了大半的路，阿瑶打算停下来歇歇，她将背篓放在路边的石头上，自己就地坐下，秋风裹着寒意，冻的她微微缩肩，心想着得赶快走才是，否则被冻得风寒，她可没钱看郎中抓药。

心里这么想着，阿瑶连忙起身，正打算背起背篓，突然听见有人小声的叫喊。

“救命，救命，有人吗？”

阿瑶愣了愣，看了看四周，没有人，而且喊声也听不见了，阿瑶以为自己听错了，正打算不理，才走两步，又听见那喊声了。

“救救我！”

阿瑶往大石头那边走了走，那声越来越近了，她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了。

“谁？谁在那里？”

阿瑶有些害怕，她捡起一颗石头，握在手里，慢步绕道大石头后面，就看到一个倒挂着灌木里的男子，他的腿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伤口还在冒血，他紧紧的抓着灌木丛，防止自己掉下崖壁。

“你，你这是怎么了？”阿瑶连忙跑上前去，一把拽住了那人的腿，使劲浑身的力气，将他拖上来。

男子忍着疼，被阿瑶拉上来，阿瑶常年没吃饱，这男子又重的很，将他拖上来，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

阿瑶一下子坐在了地上，看着不远处趴着的人，她擦了把汗问道：“你还好吗？”

男子轻轻的恩了一声，勉强的从地上坐起来，回头面对阿瑶，一张白皙俊秀的脸微微带着痛苦之意，可是面对阿瑶的时候，仍旧是带着笑意：“谢谢你，姑娘。”

阿瑶微微一怔，也不怪她，这小小的山村，何时见过如此秀俊的男子？

“不用谢，不用谢，你没事就好，”阿瑶微微红了脸，低下头，回避了男子的眼神。

男子想要起身，然而腿上的伤疼的他五官皱起，险些又要摔，阿瑶赶忙跑过去扶着他，“小心点。”

男子顺势将手搭在她的肩头上，歉意的笑：“姑娘，麻烦你了。”

阿瑶疑惑：“麻烦我？”

男子点点头：“麻烦你送我进城找郎中。”

阿瑶有些迟疑，此去城里还有好长的路，她还要用草药换银钱给娘亲抓药呢，拖着这么个人，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到。

似乎是看出阿瑶的迟疑，男子笑道：“不会让姑娘白跑一趟的，必有重谢。”

被看穿心思的阿瑶，尴尬一笑：“不用不用，你能走吗？”

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当是给娘亲积德了。

他最好是自己能走。

不能走，总不能让自己背着他吧。

男子咬牙：“应该可以，麻烦姑娘帮我找些树枝来，我固定一下腿上的伤口。”

阿瑶照做，找了树枝来，帮着男子固定了腿上的山，就搀扶着男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城里赶去。

正如阿瑶所预料的那边，因为带着个瘸腿的，赶到城里已经是午后了，她不免有些着急，那些收草药的小贩只怕是回家了，她去药房碰碰运气。

将男子送到郎中处，阿瑶抬脚就想走，被男子叫住：“姑娘且慢。”

“还有什么事情啊，”阿瑶心急，难免有些怨气，她回头瞪着男子。

男子尴尬笑道：“姑娘去哪里？”

阿瑶忍气道：“我要将草药换成银钱。”

男子盯着她背了一路的背篓，笑着说道：“这样吧，多少钱，我买了。”

只见他从袖中取出个荷包，拿出一两银子，问阿瑶：“这个够不够？”

阿瑶眼珠子一瞪，感情他身上有钱，这一路却一个子没提，就不怕自己扔下他跑了吗？或者说是怕自己抢了他的？

见阿瑶不说话，男子以为她嫌少，又拿出一枚银子：“这些够不够？”

阿瑶摆手：“太多了。”

男子笑的更深：“你救了我，我早说过有重谢的。”

“那也不用这么多，”阿瑶深吸一口气，二两银子，真的好多啊，她真的有点舍不得。

但她是有原则的人！

男子：“救命之恩，区区银子何足挂齿，姑娘，若是不要，那言某只能扔了。”

他作势要扔到门外去，阿瑶吓了一跳，连忙拦住，“别别别。”

她一把将银子握进手里，心有余悸的道：“你疯了吧？”

言熠见她果然中计了，嘴角的弧度弯的更高：“辛苦姑娘一路送我，姑娘却不要言某的好意，言某心里难安啊。”

阿瑶瞪了他一眼，这人说的什么疯话，就算银子多，也不能这么抛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