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近在眼前，我爸妈对像春节这样的重大节日很看重，从腊月二十六开始就顺着开始往后做，扫尘，迎灶等等。

我爸妈专门弄了个不锈钢盆放阳台上，每个礼节都面面俱到，仪式感甚浓。

我和小南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边做边讲。

我妈只说个大概，而我爸擅长讲故事。

他每年过年前都跟我们讲为什么要扫尘，为什么要迎灶，除夕为什么叫除夕，它是怎么来的。

一开始我和小南小，总是记得不是很清楚，后来被我爸不断的加深加深再加深印象，也就记住了。

一年到头难得凑齐的陆叔叔和王阿姨，那年终于凑齐了，一家三口也开始准备年货。

我和小南下楼去扔垃圾的时候正巧碰上，王阿姨很开心地给我们一人一盒巧克力，我看看了，包装都是外语——进口的。

我俩齐声道谢，又和陆礼说了晚些找他玩，就转身回家了。

晚饭后，王阿姨提着一个大果篮来我家窜门，说是我感谢我们家一直帮忙照顾陆礼。

我爸妈说没事，大家都是邻居，平时多关照一下也没多大事，况且我家本来就有两个孩子。

所以多陆礼其实不算多大不了的事。

陆叔叔一进门就拉着我爸聊天，聊最近的国情，聊最近的航天航空。

在这方面，他和我爸还是有共同语言的。

我妈拉着王阿姨的手问最近怎么样。

我看到王阿姨面色有些不好，但嘴角还是勉强挂着笑，说：“就那样吧，先将就过着。”

于是爸爸们一拨，妈妈们一拨，孩子们一拨。

关悟最近没来我家，和李奶奶去乡下扫墓，还没回来。

就我们两家人简单地聚了下。

饭桌上，陆叔叔一个劲地夸我爸妈命好，生了一对可爱又省心的女儿，而陆礼就是被批判的那个。

我看着陆礼，小小年纪，已经有了面瘫的趋势。

我很想反驳陆叔叔的言论，却被小南抢了先，“陆叔叔，你可不能这么说，六哥很棒的，他学习好，还会做菜，我和我姐都不会呢。”

陆叔叔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显然是觉得我们小南是故意抬高自己的儿子。

我妈也赶忙附和，“是真的，老陆，小礼很乖巧懂事。”

既然我家两位老师都这样说，陆叔叔一高兴，在陆礼肩膀上拍了拍，说：“莫骄傲，还得努力，如果你把你那游戏戒了就更好了。”

本来吃饭的气氛挺好的，可一讲到游戏，就好像踩到了陆礼的尾巴，他当即就呛声，“难道打了游戏我学习就不行了吗？”

大概陆礼当着大家的面说这话扫了陆叔叔的面子，陆叔叔也很生气，用一个严父的语气说：“别给我扯那么多，那鬼游戏你不戒老子就把你电脑砸了。”

陆礼瞬间起身，腿窝推动椅子和地面接触发出吱吱的声音尤为刺耳。

我想，如果不是我们一家在，也许陆叔叔就动手了。

我紧张的跟着陆礼一起站起来，看着他，他憋在心里的那口气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和我家人道歉，说要回家。

王阿姨见状也只能道歉去追陆礼，我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背影消失在我家玄关门口，最后大门合上。

我爸给陆叔叔倒酒，劝道：“老陆啊，虽然你比我小几岁，但我还是要说，孩子大了，你该多关注一下他的生活，游戏只是他化解压力的一种方式，而且小礼这孩子自制力很强，每天说玩一局就一局，从来不沉溺其中，他更多时候在和我家两个孩子以及关悟一起。”

后来我爸又说了陆礼的乐高室，陆叔叔酒喝得有些多，但在听到乐高室的时候还是怔楞了一会儿，疑惑地问：“我家吗？我怎么不知道？”

我妈也说：“小礼平时话少，你们又忙，他不说，你当然不知道，而且那乐高室还是小礼给小北去弄的，就冲着这份对妹妹的呵护，你也该知道小礼没你说的那么差。”

我妈说到这里，知道自己话越了界，便道了句歉，但还是把利弊说得很清楚。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说一下关于这个乐高室被我妈知道的事情。

当时我每天吃了晚饭就往陆礼家跑，我妈每天晚饭后还要送小南去练舞，所以一开始是不知道的，后来有一天，关悟说去换我妈回家，她就回得比较早，看了看家里没人，就去陆礼家敲门，问清楚后才知道，我在陆礼家搭乐高，且已经搭了几个月了。

她好奇心驱使，看了看我们弄的乐高室，有模有样的，又知道那乐高还是陆礼送的。

于是投桃报李，给陆礼回赠了一双球鞋。

那天，陆叔叔在我家喝了很多，还是我爸妈架着他回的家。

陆礼虽然皱着眉头，但还是把自己的爸爸弄回了卧室。

我这几天没在陆家搭乐高，年关了，我也要学着和我爸妈讲究人情世故，虽然我不擅长做，但我得懂。

除夕前一天，我爸妈把外婆接了过来，加上李奶奶和关悟，我家又是一大桌。

外婆果真给李奶奶剪了一束玫瑰，还包得有模有样，李奶奶很喜欢。

本来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送个养生方子给我外婆，又想起这大过年的，送药寓意不好，只好放弃。

我外婆倒是很开明，说她从来不忌讳这些。

但李奶奶大概是在医院看生死看得太多，对这方面比我们任何人都忌讳。

本来以为，这年的陆家，会开开心心地过个年，结果大年三十那天，便爆发了。

具体是什么原因爆发的，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平时连吵架都要压低声音的陆叔叔和王阿姨，这次谁都没有顾忌，吵得连我们邻居都知道了。

陆礼气得扔了家里的所有东西，包括餐桌上的那顿年夜饭。

外婆和李奶奶本想去劝，被我妈拦在身后，叮嘱，“你们岁数大了，别上前，我和老谢去。”

我爸去拉陆叔叔，生怕他一激动，和陆礼干架，王阿姨坐在一旁的餐椅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和小南陆礼关悟被李奶奶带到了李奶奶家里，然后听见我妈说上我们家去那东西来清理，我外婆拿着家里的扫把和抹布过去帮忙清理客厅。

后来的事情我们就不知道了。

李奶奶平时养生，就算是过年也是早睡，但她知道我们几个小孩肯定睡不着，索性把家里的坚果零食都搬了到茶几上，又给我们泡好了果茶才回了房间。

陆礼情绪一直很低，双手交叠在一起坐在茶几旁的蒲团上，小南担忧地看着他，又看看关悟。

只见关悟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我矮在他身边，拉过他的手，缓声道：“陆礼，如果难过，你就哭吧，我……我们绝对不会笑话你。”

陆礼闻声抬头，看看我，又看看大家，然后笑了，“放心吧，我没那么脆弱只是我没想到在这除夕，还有人恬不知耻地当着我妈的面打电话，我才……”

陆礼虽然没说那两个字，但我似乎已经猜到了他说的那个人是谁。

为了缓解陆礼低情绪，我们找了部周星驰的搞笑片。

他们看没看进去，我不知道，但我只记得那天，我把所有的目光都投放到了陆礼那里。

我生怕他做什么不好的事。

我妈妈常说，初中生是青春期情绪波动最大的群体，他介于小学和高中之间，多以自我为主，很少能听得进家长和老师的劝解。

我怕！

我怕陆礼是一个被青春期光顾的哥哥，我怕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我怕他像法制频道上出现的那些少年那样，做出什么伤害自己或者伤害他人的举动。

我只好把自己的目光投放到他那里，时刻关注他，以此来确定他还处于正常的情绪。

我甚至都没去想过，为什么我没这么关心关悟。

毕竟关悟也是经历过家庭重大变故的一个哥哥，我没去想关悟会不会也有青春期，没去想关悟会不会因为这边的课业而感到压力，没去想关悟看见陆礼家的家事而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

我只是把所有的关心投给了陆礼。

陆礼大概被我的眼神给震慑到，他每天不是和我们一起看电视，就是和我们一起玩游戏，或者带着我和小南去打球。

我觉得我完美地转移了陆礼的注意力，高兴的时候甚至会和他们一起打打，只是我真的不擅长体育。

我们四个人，二对二，我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全程都是陆礼小南和关悟在里面传球，投篮，盖球。

我顶多算个凑数的，在不违背规则的情况下在里面走动一下。

陆礼也不在意，每次都冲我笑笑，甚至作弊般问我要不要这个球。

小南和关悟也很放水，干脆悠哉悠哉地站在一旁看着我。

我满脸通红地接过球，挥臂往球框的方向一甩，别说三不沾了，我连我到篮筐这距离的一半都没扔过去。

我泄气地摊在地上，也不管会不会弄脏衣裳，还在一个劲的喘气。

要不是大家都知道我其实很弱鸡，若旁人看了肯定会误会我是个主力。

小南跑来挨着我一起，说：“姐，要不这个体育还是算了吧，我发现你真的不擅长这项运动，我刚才有一瞬间，甚至害怕你体力不支晕过去。”

我无法反驳，倒是陆礼替我说了句：“女孩子，体育不好也没关系，还有你六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