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手很有力道，脖颈处的伤口很小，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但却留下了印记。

苏以微明白，这是他的警告。

可那又如何？若是他要挡了她的道，即便是想方设法，她也不会让他好过。

苏以微唇角微翘，眸色却渐渐变冷。

棠儿梳妆完毕，又端了些早膳进来。毕竟苏以微从昨晚就没有吃东西，瞧着她又要前去叶府，赶紧吩咐下人准备马车。

苏以微出府的时候，天色已是大亮。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在叶府门口缓缓停了下来。

孙嬷嬷早已等候多时，恭敬的将苏以微迎了进来。

苏以微明白，这是叶老夫人身边的老人，早已伺候多年。小时候她也曾见过。如今外祖母因疾病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可孙嬷嬷依然没变，仍然和蔼可亲。

叶府占地面积很大，从府门口走到锦画堂也需要些时间，两人穿过回廊，孙嬷嬷当先开口：“老夫人病情严重，近段时日怕是都要劳烦苏小姐了。”

“嬷嬷言重，既是答应替老夫人看诊，便是分内之事。”

孙嬷嬷抬头打量了她一眼。瞧着女子神情温和，言语间不卑不亢，又观她举止有礼。不由更添了几分好印象。

“苏小姐真是蕙质兰心。”孙嬷嬷一笑：“不仅生得好看，年纪轻轻又懂得医理，怕是整个金陵也很难找出像苏小姐这般出挑的女子。”

“嬷嬷说笑了。”

孙嬷嬷说罢转而叹了口气：“昨日瞧着苏小姐，老奴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今日见到苏小姐才发现这世上果真有如此相像之人。”

苏以微脊背一僵。

孙嬷嬷在叶老夫人跟前服侍已久，自然是看着叶蓁蓁长大的。叶茂林与叶兴德看到她时会惊异，但因着她苏家小姐的身份却会打消疑虑。孙嬷嬷年龄大了，只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今日见到她，也只会以为长得像而已，并不会想那么多。

“若是小姐还活着，老夫人应是也不会病成这样。若是小小姐能够找回来，老夫人兴许这病还能好。”

苏以微垂首不语，隐在衣袖里的手却不自觉紧了紧。

待到了锦画堂，孙嬷嬷走在前面，当先掀开珠帘。苏以微进到里间，往叶老夫人榻前走去。

“昨日苏小姐给老夫人火疗，不知是否还要行此疗法？”

苏以微点头：“火疗有调节气血及疏通经络的作用，老夫人正是心血虚弱的时候，需再行一段时日。”

孙嬷嬷听闻立刻吩咐下人去取桐油灯。

亦如往常，苏以微将医药箱打开，重复昨日的动作。待将所有竹筒都扣在叶老夫人背上，这才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

孙嬷嬷命下人去沏了壶茶，瞧着苏以微端坐在桌前，不由关怀道：“苏小姐若是觉得累，不妨到隔壁房间歇会儿？”

“多谢嬷嬷好意。”苏以微温和一笑：“火疗要不了多长时间，我就在这等着。”

孙嬷嬷不再多言。

一刻钟确实过得很快。苏以微起身将所有竹筒全都拔除，又仔细给叶老夫人将被衾盖好。这才走向桌前收拾医药箱。

正在此时，叶茂林及叶成砚走了进来。

许是看见她的动作，叶茂林抬头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叶老夫人，又朝苏以微笑了笑：“苏小姐这么快便要走了么？”

“老夫人气血不稳，需行一段时间火疗。”苏以微道：“我明日再来。”

叶茂林点头，倒也不再说话。

“告辞。”苏以微转身，正欲离开时，却听闻身后响起一阵咳嗽声。

她脚步一顿，不自觉回过身。

叶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睛，许是仍有些虚弱，她艰难的伸出一只手。孙嬷嬷见此，赶紧扶着她坐了起来。

“祖母。”叶成砚也立刻走上前。

叶老夫人无力的靠在榻上，一只手紧紧放在心口，布满皱纹的脸上隐隐有些痛苦。

“祖母，您可是好些了？”叶成砚面色担忧，朝着苏以微道：“劳烦苏小姐可否再替祖母看看？”

叶茂林与叶兴德也神色紧张。

苏以微走上前，先给叶老夫人诊了脉，这才道：“心疾犯了，让老夫人这般靠着，一会儿便好。”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叶老夫人果然好些了。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叶老夫人神思渐渐清明，她缓缓舒了口气，又抬头看向周围，然而目光在触及苏以微时，面色猛然变得哀恸起来。她睁大眼睛，似乎不可置信，双手向前想要胡乱的去抓住什么似的，嘴里喃喃道：“蓁蓁...我的蓁蓁回来了......”

叶老夫人神情激动，双目直直的盯着苏以微。她掩不住心中悲伤，竟是又哭又笑。

苏以微心中亦是难过，她低垂着眉眼，遮住眸中涌动的情绪。却上前一步，走向叶老夫人近前，任由她干枯的手摸着自己的脸。

“是蓁蓁...我的女儿.....”叶老夫人目光隐隐含着泪水，满是皱纹的脸上浮起一丝慈祥的笑容，双手不住的颤抖。

因这陡然发生的变故，无不令在场人动容，孙嬷嬷在一旁抹着眼泪。

叶茂林也上前一步，目光略含歉意的看向苏以微：“苏小姐，老夫人思念女儿成疾。你与舍妹长相肖似，她许是将你认错了。”

“不碍事。”苏以微神色淡淡，眸光却温和。

“蓁蓁啊...这些年你受苦了......”叶老夫人声音哽咽，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她紧紧攥着苏以微的手，哭声道：“是娘没有保护好你......”

苏以微回握着她的手，眼眶隐隐有些湿润，她赶紧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

叶老夫人哭了一会儿，许是情绪受到波动，竟又猛烈的咳了起来。没过多久便又昏睡过去，眼角尚还淌着泪水，整个人似是陷入了巨大的悲伤。

苏以微静静凝视着躺在榻上的外祖母，因怕被人看出端倪，并未多做停留。

叶成砚走了过来，朝着她道：“苏小姐，我送你出府吧。”

两人一道走出了锦画堂。

苏以微与叶成砚的接触并不多，纵然是小时候，这位大表兄性子太过沉稳，也极少与她说话。叶明谦明亮洒脱，喜爱贪玩，常常带着她偷溜出府。叶成砚却总是一本正经，偶尔碰见两人胡闹，倒也不会训斥，反而会替他们遮掩。

叶明谦总嫌叶成砚无趣，可苏以微却清楚这位大表兄心思颇深。若非如此，也不会年纪轻轻便成为叶家少主。也正是因为有了叶成砚可以替叶家遮风挡雨，叶明谦才能心无旁骛的读书考学。

待走过曲院回廊，叶成砚突然开口：“苏小姐似乎对叶家的事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