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母也是个聪明人，但仍是面不改色，笑道：“话虽如此，可女儿长大了，我这个做娘的，自也不能全凭自己想法拿主意，也该问问她才是。”

“夫人明白就好。”媒婆哼了一声。

正在此时，苏以微走了过来。

还未走近，大老远的她便看见厅堂里摆放着十几箱子纳彩礼，上面还拴着大红的绸缎，贴着喜字。

苏以微眸光微凝。

待走至厅堂，苏以微先朝苏母福了福身，行礼道：“女儿拜见母亲。”

苏母赶紧扶住了她，目光看向她时满是慈爱，转而又朝着媒婆道：“两家之事，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当过问一下女儿的意思。”

媒婆眯了眯眼眼睛，转而打量起苏以微来。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媒婆不由惊叹。传言苏家小姐生得花容月貌又楚楚动人，这话果真不假。

没曾想往常受容貌所困的苏家小姐竟生得这般好看，竟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儿一般。女子身姿聘聘婷婷，容色清丽动人，端端正正的站在厅里，让人不容忽视分毫。

“不知是受谁人所托上门提亲？”

苏以微眉目温和，语气似乎也含着温柔的笑意，听着轻飘飘的一句话，但却让苏母都能感觉到话语里的冷意。

听闻苏以微主动问起，媒婆想着若她真嫁进了裴家，自也是以后的女主人，倒也不敢傲慢，回道：“裴家公子。”

此话一出，厅内寂静无声。

苏母虽然也很惊讶，可到底心绪平稳了些。苏以微神色不改，虽然有些微意外，但却并无太多讶异。

倒是棠儿目瞪口呆。回想起昨日在街上碰到裴尚钰，他还非要请姑娘去揽月楼看戏，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真是没安好心。

棠儿暗暗的想，早知道裴家公子这么突然的提亲，昨日应该早些提醒姑娘的，若是避开那裴公子，说不定就不会有上门提亲这回事儿。心中这般想着，可到底不知苏以微是何意，棠儿不由抬头打量了一眼苏以微的神色。

以往因为裴公子，金陵流言四起。姑娘伤心了整整好几日，如今瞧着倒是未有情绪波动。

“裴尚钰？原来是他？”苏以微淡淡一笑，眉目依然是温温和和的，似乎并不生气，但也无丝毫喜悦。

媒婆猜不准苏以微是何心思，毕竟之前金陵传的流言她也听说过。既然这苏家小姐有意，裴公子都上门提亲了，万没有不会答应的道理。

媒婆这般想着，几乎是成竹在胸。想着等苏以微答应了，自己可以去裴家好好讨个赏。当即又看向苏以微，问：“不知苏小姐是否愿意？”

厅内静了片刻。

苏母静静的凝视着她，虽然作为母亲，她并不愿意苏以微嫁给裴尚钰。但女儿长大了，总会有自己的想法，若他真的愿意嫁去裴家，她也不会说什么。只盼望裴尚钰能够真心待她，至于别的倒也不敢奢求太多。

棠儿也凝神细听，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苏以微。

“我不愿意。”

须臾，女子平静的声音在厅内响起。如先前一般，依然是温温和和的，但说出的话却令众人反应不一。

苏母微笑着点了点头，棠儿缓缓松了口气。

倒是那媒婆神色蓦然一变，似乎不可置信，目光看向苏以微，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苏小姐，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愿意嫁进裴家。”苏以微又重复了同样的话。

“裴家可是金陵大家闺秀都想嫁去的，苏小姐你此话当真？”媒婆又问了一遍，只觉得这苏家小姐怕不是脑子有病？竟然真的拒绝了这门亲事。

转而又看了苏母一眼，心想果真是一对母女，真是不识好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裴家似乎早已与陆家定了亲。裴公子在幼时，两家老夫人便指腹为婚。将来陆家小姐会嫁进裴家，但今日却来苏府提亲，不知是否有违常理？”苏以微道。

“这......”媒婆一噎，竟不知如何回话。

裴家与陆家早有定亲，这是金陵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如今婚约尚在，裴家却出尔反尔，前来苏家提亲？这不摆明了是打陆家的脸吗？

若苏以微真答应了这门亲事，怕是整个苏家都会名声有损。毕竟裴从文身为知府，百姓即便不敢对其指指点点，但金陵的文人却也会口诛笔伐。至于苏家就更不用提了，怕是走在大街上都会被人骂两句。

“媒婆上门提亲，难道连最基本的常识礼仪都不懂吗？”苏以微语气淡淡，但说出的话却含着几分讥嘲。

“苏小姐言重了，我这也是无法。”媒婆摇扇的手一顿，似乎很是尴尬，再没有了最初来时的傲慢，讪讪道：“今儿个一早，裴公子便派人来请我前往苏家说亲，自古以来男婚女嫁，既然裴公子有意，我哪能想得那么多？”

“此事知府大人是否知晓？”

“不知。”媒婆道：“裴公子只让我前来苏家说亲，又派人将纳彩礼一道送来。”

苏以微垂眸，回想起前日夜里从长乐坊出来时正好遇到了裴尚钰。当时他嬉皮笑脸，说要上门提亲，苏以微只道他是口无遮拦，没想到竟来真的。

果真是不学无术，整日里胡来。

“将这些都给我退回去。”苏以微洒冷淡的目光扫了一眼整整齐齐摆放在厅内的箱子，脸上没有了刚刚温柔的笑意，连声音都泛着冷意。

媒婆吓了一跳，心想这苏家小姐瞧着倒不是个好拿捏的性子，原想着能大赚一笔，没想到却吃了个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苏母也走上前道：“既然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赶紧过去给裴公子回个话吧。亲事虽然不成，但让人久等了也不好。”

媒婆心中冷哼一声，苏母话虽说得客气但不过是变相的赶人，眼下母女两人既然都已经开口，她自是不好多待。当下便招呼着下人抬着纳彩礼又往裴府去了。

待人全都走了，苏母才转过身看向苏以微，笑了笑：“我就知道酥酥不会真的想嫁进裴家。如此倒也好，娘只盼望着你今后能嫁一个真心疼爱你的人，两人甜甜蜜蜜恩恩爱爱的过一生足矣。”

“女儿并不想嫁人，若是可以只想陪着父亲母亲一辈子。”苏以微一笑，眉目间是难得的温柔。

“说什么傻话呢？哪有姑娘家大了不嫁人的？”苏母牵起她的手坐下，叹了口气：“娘倒是希望你能陪在娘身边一辈子都无忧无虑的，但等娘和你父亲老了，你身边若没有个人可倚靠的，娘自然也是放心不下。”

“即便嫁了人，若是夫妻不和，也会徒生怨怼。等到老了也是凄苦，如此还不如孑然一身。”

苏母一愣，她怎么也没想到苏以微竟是这个想法。一时竟有些看不明白了，苏以微这个年龄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大多闺阁小姐都幻想着能嫁得如意郎君。

为何苏以微却并不在乎？苏母虽然对于苏以微的想法感到诧异，但也只道她是性子冷淡。因此对男女之事并不上心，倒也未曾多想。

只有苏以微知道，她确实对成不成婚没有什么想法。年幼时在偏院，她曾见识过程暮渊的无情，也见识过他的冷酷。

叶蓁蓁千里迢迢嫁去汴京，自以为觅得如意夫婿，却没想到竟是跳进了火坑。不过短短一年程暮渊便喜新厌旧，为了攀附权势竟然宠妾灭妻。

世上这样的男人多不胜数，既已看清，又何必心生期待？

男女情事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如今她想的是如何替叶蓁蓁报仇，将那些曾经伤害过的人一一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