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看了看手机，外婆没给他打过电话，早上出门也没听她说今天有事
可能中午不能回来，让他自己去吃饭。
像跟人约好对方突然放鸽子时的心理。
失落落的。
不知这个时候学校食堂还有没有吃的。对于自己在考虑食堂有没有吃的，林野感到震惊。
以前学校食堂长什么样子他都不知道，即使饿的发慌，也只是想着点个外卖吧。
果然环境造就人呀。
外面那些小店里还是人满为患的样子，林野匆匆撇上一眼，进了校门。
事实上这个学校的食堂往哪个方向他都不清楚，也没打算真去食堂。
这会儿太阳跟熔岩浆一样，遮天的树荫也不管用，热气熏得人睁不开眼。林野快步跑到教学楼下，迎面走来两人。
屈元脸上带着几分怒意，说话声音很大。
“都是些什么人呐？这种家长…他怎么能…说这种话。”
小心眼大叔仍旧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听着屈元的牢骚，没说话。
教学楼这会儿没什么人，三个人面对着面，画面有点像电视剧里正派与反派碰面的场景。
至于谁是正派，谁是反派，林野没想那么多。至于为什么这么想，林野也不知道，就是脑子里忽然闪过的画面。
而且他还有一种转身走人的冲动。
“林野。”屈元看到了他，“这么快吃完饭来学校？”
林野这才注意到两人手里都提着打包盒，看样子还没吃。
“嗯。”林野准备往教室走。
教室在三楼，而且整栋楼只有一个楼梯，看屈元他们的方向应该也是上楼去办公室。
他想快一步上楼，尽量离他们远点。
不然…林野身高腿长，一大步跨三阶，很快就把身后两人甩没影了。
很饿，饿到不知是幻觉还是什么，他闻到了饭菜的香。
明明相隔好几米，明明打包盒捂的严严实实。
但还是闻到了。刚才应该回去拿点巧克力，这样饿下去可不是好兆头。
林野回到座位上，把书包塞进课桌里掏出手机，连上蓝牙耳机打算趴课桌上睡一觉，虽然不一定睡得着。
忍着饥饿自我催眠，快有点睡意的时候，一只耳机被人拿了下来，林野这会儿又困又饿，被人打扰非常非常不爽，他抬起头脸上明晃晃写着找死两字，看到是屈元，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
屈元拿着饭盒，对他说：“事情老师已经解决了，不用担心。”
刚才闻到的就是这股香味。
辣椒炒肉有这么香吗？看菜色并没有跟香味匹配，辣椒焉黄，肉也很肥。
可是怎么就这么香？！
林野心里怒吼，能不能他妈吃完饭再来说事。
“哦。”林野捡起放在课桌上的耳机，塞进耳朵，打算继续睡。
耳机又被拿了下来，林野简直没脾气了。
“那个，在学校不能带手机，这次就算了，下次得没收。”
“哦。”林野瞟了眼他手中的饭盒，说，“老师，我想请假。”
“怎么突然想请假？”屈元扒拉口米饭，问。
“中午没吃饭，现在饿了。”林野拿了书包，站起来，“我容易低血糖，等会儿饿过度就得晕倒。”
这话并不是吓唬屈元的，他的确容易低血糖，以前无论做什么，第一件事就是先吃点东西。
“不行。”屈元合上饭盒，“马上要上课了，高三关键时机，请假是多么致命的一件事情。”
被他一顿嗅觉刺激，林野感觉饿的前胸贴后背，听到屈元不批，他瞬间来气了，把书包往桌上一甩，坐了下来：“行，后果你自负。”
“想吃什么，我给你去买。”屈原丢了饭盒回来，“请假不行。”
“不吃。谢谢。”林野趴桌上说，开始感觉全身发虚。
“你不是低血糖吗？不吃东西晕倒了怎么行。”屈元说，“等着，我很快回来。”
林野看着屈元出去的背影在眼前跟叠buff一样一圈一圈放大，虚影，在两眼一抹黑前他想还真说来就来呀。
“醒了。”
林野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几秒，头顶是白花花的天花板。他回想了下，自己应该晕倒了，这会儿在医院或者别的地方，总之不是教室。
他座位上方的天花板掉了一块腻子粉，现在看到是完整的天花板。
“来，喝点水。”女校医端着杯子递到林野面前，“低血糖不吃东西怎么行？”
林野接过水喝了口，差点吐了出来。
一次性杯子里大概放了一斤糖吧，舌头都甜麻了。
“喝完。”校医见他把杯子放到桌上，不乐意道。
“太甜了。”头还是有点晕。
“低血糖患者没权利说话。”校医又把杯子递到他面前，“喝掉。”
“我不喜欢吃甜的。”林野说。
“那你别低血糖晕倒呀。”校医说，“你这低血糖还蛮严重的，以前也出现过着情况吗？”
“嗯。”林野皱着眉把剩下的那点糖水喝了。
“知道还不吃东西？身体不要了？”校医一脸严肃。
林野：…
是他不吃东西吗？是没东西吃。他也不想饿晕，都怪班主任，吃饭故意过来刺激他。
“行了，你再休息一会，等会儿测测血糖有没有达到正常值，你舅舅给你买吃的去了。”
“什么舅舅？”林野惊讶地问。
林野确实有个舅舅，但舅舅也不可能出现在学校，他来这快一个月也没见到舅舅，所以他敢肯定这个舅舅非彼舅舅。
“就你舅舅呀。什么舅舅？”校医说，“是不是意识还没清醒呀？”
说曹操曹操就到，李寻提着打包盒进了校医室，林野差点从床上跳下来。
去你大爷的舅舅。
李寻把东西放到桌上，转头向医询问了下他的情况。
校医说再观察一下，等会不头晕了就可以回去了。
李寻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看了林野一眼，走了。
“能坐起来吃饭吗？”校医皱着眉问，“你是不是惹你舅舅生气了？”
林野咬牙道：“他不是我舅舅。”
“哦。”校医并不关心是真舅舅还是假舅舅，“先吃东西，能吃下多少算多少。”
李寻从校医室出来，远远的看见刚上完一节课跑来的屈元。
“醒了？”屈元跑过来问。
“嗯。”
屈元松了口气，说：“兔崽子还真说晕就晕呀，我还没出门口，就哐啷倒地上，吓死我了。”
“嗯。”李寻点开手机，拧着眉看着刚传送过来的短信。
22岁小明，电臀一分钟120下，378玩他…薇…。
“我看他资料上，家庭地址在你家隔壁…你不认识他？”屈元自顾自地说。
这个号码他用了很多年，一直都没出现这种情况，自从那天出去找林野…他无意于跟一个小孩去计较，但有时看到骚扰信息就觉得自己有必要计较计较。
“你怎么了？看什么东西这么生气？”屈元凑上来问。
“垃圾短信。”李寻删掉那条短信，看了屈元一眼，说，“不认识。”
“啧，这小子，成绩也真是够差的…”屈元说，“我以为他会像那些传统意义上的差生，逃课，睡觉，不写作业。但他不…上课也听，作业也写，但全错，他是怎么做到百分百避开正确答案的？”
“有多差？”李寻把手机放回裤兜里，随口一问。
“倒数第一。”屈元伸出一根手指，“年级哦。”
李寻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没说话。
“看到他我就想到当初的你。”屈元说，“你因为班主任说有本事你别考个十几二十分，全考零分，你还真做满试卷却完美避开了正确答案。我至今都叹为观止呀，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呀。”李寻说，“因为我知道正确答案。”
“靠。”屈元骂了句粗话，“那林野岂不是…”
话没说完，他有些激动，拍拍手掌说：“我就知道，哪有上课不睡觉，不旷课，还写作业的差生，隐藏实力的学霸呀。”
李寻叹了口气，说：“他…可能就是差生，别多想。”
“我不信。”屈元说，“虽然他和你那会儿性格上不一样，但是我能在他身上看到你那时候作为一匹黑马的影子。”
屈元这种一点苗头能畅想无限可能的劲儿，李寻已经习以为常。
“啊，对，黑马，你好好栽培他。”李寻无语。“你还不去看你的黑马，等会儿又上课了。”
“哦，对。”屈元说，“你去哪？”
李寻看着他沉默两秒，这人从学生时代就这样絮絮叨叨，怎么就一点也没变过。
“我回家…”
“哦，好。”屈元往校医室走，刚迈出腿，又折回来问：“文化广场那事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开工？”
“这两天在搭车遮阳棚，快了吧。”李寻叹了口气。
“行，等你动工了我去看你。”屈元笑道。
李寻看着他没说话也没走。
“看着我干嘛？”屈元有些莫名其妙。
“我等你把话问完。”李寻面无表情地说。
“靠，没了。”屈元在他手臂上甩了一巴掌。“快走吧你。”
手机铃声响了，李寻拿出来看。
是老妈的。
“阿寻，你现在在哪？”老妈问。
“学校呢，准备回家了。”李寻往校门口走。
“哎哟，你快回来。”老妈说，“然后去趟医院。”
“你哪不舒服？”李寻加快脚步。
“不是，是吴婶。”老妈说，“每次去吴晓东那就被气的进医院。”
李寻松了口气：“行，还是之前那家医院？”
“对，住院部34号床。”老妈说，“哦，对，到小野那拿钥匙。”
屈元已经走到了校医室门口，被李寻叫住。
“还有事？”
“一起去校医室吧。”李寻往回走。
等李寻走近，屈元问：“怎么了突然又回来了？”
“黑马外婆住院了，我问他拿家门钥匙。”李寻走了进去。
林野闭着眼，耳朵塞着耳机，他想走，校医说血糖还没恢复正常值，不能走。又睡不着，只好耐着性子等恢复。
“林野。”屈元进来到床边凑近小声地喊。
林野侧躺着，枕着手臂闭着眼，脸色还有稍许苍白，耳朵里塞着耳机根本没听到声音。
不得不说这小子长得挺好看的，此刻躺着这不说话的模样，李寻还挺愿意多看两眼的。
“你家钥匙。”李寻手指勾了一下林野耳朵上的耳机，问。
林野猛然睁眼，不爽地拧了下眉。
“干嘛？”他朝旁边屈元看了眼，缓和了一下语气。
“钥匙。”李寻看着他，想起他把自己的号码到处发布，就想把他从床上拎下来，揍一顿。
林野瞪着他，问：“你要我家钥匙干嘛？”
“你外婆住院了。”李寻说，“我现在需要你家钥匙，给她收拾点衣服。”
“你说什么？”
林野从床上蹦下来，躺了一个多小时，还没完全恢复，这一下，直接给跪地上。
李寻微皱了眉头：“她没什么事，老毛病，你…”
话没说完，林野冲了出去。
“喂，林野。”屈元被他撞踉跄两步，追了出去。“李寻，拦住他。”
跑出老远，林野才从外婆住院了的状态里冷静下来，他不知道自己突然这么急着跑出来是为了什么，小心眼大叔说过外婆是老毛病，并无大碍。
外婆住院这事像一根细绳，突然勒住他的脖子，让他无法顺畅的呼吸。他很慌，那种慌的想抓住什么东西，始终抓空的慌。
这是到这里来后一直存在的一种情绪，平时并不明显，这会儿都涌上来盖住其他的情绪。
“啧，你知道你外婆在哪吗？”李寻在林野跑出校门口时，从后面拽住了他。
“放开我。”林野用力想甩开李寻，但并没有挣脱。
“说了，你去也没用。”李寻松开了他，“把钥匙给我。”
一路猛跑，林野这会儿有点喘不上来气，胸口一阵闷疼，他看着李寻，问：“我外婆在哪家医院？”
“想去我带你去。”李寻说，“先回家给你外婆收拾点东西。”
外婆有什么病林野不知道，平时也没见他吃药什么的，只是觉得瘦。
“我…”林野跟在李寻身后，沉默了许久问，“外婆她什么病？”
李寻低着头一路都在看手机，听到林野问，把手机放回裤兜里。
“心脏有问题，前几年做了支架。”
“经常住院吗？”林野想起外婆被他弄出来的响动脸色苍白的样子，心里内疚陡升。
手机在兜里响了起来。
李寻回头看了林野一眼，接通电话。
“寻哥，这边遮阳棚明天可以完工了。”何钦在电话里说。
“嗯。”已经走到家楼下，李寻向林野伸手，林野愣了愣，从兜里拿出钥匙递给李寻。
李寻遮住电话，对他说：“去车边等我。”
继续接听电话，上了楼。
“可以，我明天过去看看。”李寻说，“我还有事，其他的事明天到现场说吧。”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何钦问：“寻哥，刚听你…你是在约会吗？”
“嗯？”老妈已经站在楼道口，见他回来，立即向他拿了钥匙，开门进去了。
“没有。”李寻靠着门框，看老妈在屋里来回找东西。
“哦，我以为…”何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那没事儿我挂了。”李寻不等他说完，“真有急事处理，抱歉。”
何钦这话让李寻感到有点不适，好像一下子变得有些暧昧，他不喜欢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如果心动他会主动出击，目前何钦与他而言只是合作关系，没想过其他的事。
考虑到工作还没开始，往后与何钦还有大段相处的时间，为在工作中产生不要的气氛，他选择了婉转。
“没事。”何钦笑了笑，“那明天见。”
“明天见。”
老妈东西收拾好了，提着黑色行李袋：“也不知道全不全，先这样吧。”
李寻接过包，老妈又说道：“打电话告诉小野，晚上在我们家那边吃饭。”
“他在楼下。”李寻说。
“她外婆不让他…”老妈顿了顿，摆手说，“行，去吧。去看看也好。都是些不省心的收账鬼。”
林野站在车边，目光停留车身上。小心眼大叔的审美在某些方面不得不要竖大拇指。
银灰色林野很喜欢，这车牌子林野也喜欢，总之这辆车林野无法拒绝。
车灯亮了亮，李寻走过来，拉开后车门把行李袋丢到后座，关上，上了驾驶座。
林野犹豫两秒，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一只脚刚伸进车里，听到李寻说：“坐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