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似乎总是很短暂，十一月在高三学生的刻苦努力中飞快过去了。

当白色的雪花零星几点落在人们肩上的时候，西京的初冬就宣告了降临。柏言铮换上了薄绒的风衣外套，还在膝盖的位置用了羊毛的护膝，他从柏燃的车里下来之后，远远就看见崔嘉圳单肩背着书包、双手插兜站在校门口朝这边张望。言铮见状，忙笑着和柏燃道别：“爸，今天下雪温度又不低、一会儿可能路上会结冰，你开车要小心一点啊。”

“我晓得，你快进去吧！”柏燃的目光扫到远处，嘴角扯起一丝微笑：“有人正等着你呢。”

柏言铮的脸罕见地红了，他赶紧关上车门朝崔嘉圳走过去。

到面前时，崔嘉圳上下打量他一眼，笑着说：“你这是什么新科技？如果不是脑子冻傻了、那应该很暖和吧？”

“这是什么绒来着我也忘了，就是用最薄的厚度来给人最暖的温度，听说材质比较高端、所以造价很昂贵，我妈特意让我哥哥在纽约买了一箱子寄回来的。”柏言铮和他并肩往里面走，边走边说：“里面有一件和我身上一样款式的，不过是深蓝色、看型号很适合你。”

崔嘉圳挑眉一笑：“不逢年过节，你这是无事献殷勤。”

柏言铮没好气地看着他：“爱要不要！”

到了班级，薛明奎正在对同学进行月考的总结。他只是看了一眼门口的两个人，示意他们进去后，继续说道：“11月末的考试结果已经出来了，不过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维持在应有的水准。”他拿起成绩单看了看，认真地分析：“这个阶段是巩固基础的关键时期，新学的知识和之前的知识出于共同学习的阶段，加上课外活动陡然变少、学习氛围和压力变大，老师很理解你们状态的疲软，所以这次我不会对任何一个人进行责问，希望大家能够继续努力反省自己的不足，争取在元旦之后的考试中取得长足进步。”

大家都拿着自己的卷子沉默不语，看上去不少人都有些低落。

薛明奎看着刚坐下的两个人，也调出了自己的好心情：“不过，有些同学还是非常稳定地保持了非常高的学习水平，老师很欣慰、也希望这些同学能够保持到最后。”戚诚翰转过去拿起柏言铮的卷子一张张算过去，忍不住咋舌：“678？你这脑子是拿什么做的！”他放下又去抽崔嘉圳的卷子，然后哀叹道：“673，你看起来也不是很像一个正常人。”

尹明华扫了他一眼，忍不住冷笑：“620，这就是你想考复旦的水平啊？赶紧学习吧你！”

“学，必须学！”戚诚翰撸起袖子开始看书，一副埋头苦读的样子，咬牙切齿地说：“我就不信，考不上复旦！”

崔嘉圳无奈地摇头一笑，低着头开始看自己的卷子。

柏言铮只是扫了一眼自己不太擅长的地理和数学，然后就把卷子放在一边和崔嘉圳说起悄悄话：“欸，明天我把衣服给你带过来、你试试看合适吗。”

“你真要送我？”崔嘉圳抬头看着他：“一万多一件呢。”

“花得也不是我的钱，借花献佛而已。”柏言铮见他点点头，就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古朴的牛皮笔记本，往上面记着什么。崔嘉圳本来看卷子看得很认真，可他的余光无意间扫到柏言铮似乎并没有在做正事儿，不由得被吸引了目光、好奇地问：“大早上的你干嘛呢？神神秘秘的。”

言铮挡了挡写满了字的纸，看着他笑：“你送我这本子是用来干嘛的，难道你自己忘了？”

崔嘉圳的表情瞬间变得很惊讶：“你，你还真开始写日记了？！”

“啊，那不然这本子就浪费了呀...”柏言铮合上日记本朝他扬了扬，笑眯眯的说：“从你送我之后就在写了，而且还把前些年的事情挑挑拣拣写了点进去，怎么你想看啊？”

“也不是不行。”崔嘉圳挑了挑眉，伸手就要去拿。

柏言铮一下打掉他的手，哼哼道：“美得你！日记这种东西是不能让任何人拜读的，懂吗。”

“是你自己问的，又出尔反尔。”崔嘉圳有些无语：“大早上倒打一耙，看你的数学卷子吧。”

柏言铮皮了这一下，感觉心情都好了不少。

午休铃声响起后，宋景扬走到后门来找两个人一起吃饭。往食堂走的路上，他先是打开了话匣子感慨：“哎，学校把高三的时间往前调了十分钟这个决定真的太明智了！前两年抱怨着为什么一去食堂就人山人海的、现在却能美滋滋排到自己想吃的东西，不错不错。”

“不就是卤汁鸡翅饭吗？还值得你夸一下学校的校规？”柏言铮嫌弃地看着他：“景扬，我其实也挺佩服你的！忘川中学的食堂那么大、你这两年半翻来覆去就只吃那几样东西，什么时候才能腻啊。”

宋景扬冷笑一声：“这叫长情，你懂不懂啊！”

崔嘉圳走在两个人后面，听着这段神奇的对话忍不住偷笑。

“哎，不过你无事不登三宝殿，好久没和我一起吃午饭了吧？有什么事儿快说。”柏言铮笑着打量他：“还是你想留着吃饭的时候分享，增加我的食欲。”

“行了，非得戳穿我。”景扬揽着他的肩膀往前走：“先去打了饭再说。”

饭桌上，柏言铮和崔嘉圳齐刷刷地看着宋景扬，有些目瞪口呆。

“这才几号啊你就开始计划乃真的生日宴会了，不是你性格啊？”柏言铮上下看了他好几眼，表情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诡异：“宋景扬，你不会是那种穿越夺舍小说看多了、走火入魔了吧。”

“欸你这说的是人话吗？听起来我是第一次为他过生日似的！”宋景扬敲了敲碗，被柏言铮眼神制止了以后又解释道：“我是早上听老薛说大家最近的状态都不好、就想着他们在外面集训的压力应该也很大，正好圣诞之前大家都要回到学校继续参加复习，能趁着乃真过生日把几个人聚到一起活跃一下气氛，免得死气沉沉的压力太大。”他痛心疾首地道：“连戚诚翰都开始认真学习了！你可想而知22班的氛围是多么的压抑啊！”

崔嘉圳这次没忍住，真的笑出了声。

柏言铮觉得他说得也有那么一点道理，就点点头：“行，既然你这么贴心、那就辛苦你全权负责计划吧？我和大圳的学习压力没有你们那么大，如果你需要我们去买东西或者搞点什么就告诉我。”他顿了顿，问道：“额，这个事儿是不是得瞒着乃真啊？”

“当然啦。”景扬点头：“你们可得保密啊。”

“我倒是没问题，就是保不准某些人了。”言铮的眼睛往崔嘉圳的方向漂移。

崔嘉圳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无奈地放下筷子：“我就这么没有诚信吗？”

宋景扬和柏言铮都迟疑地看着他，没等点头就引来崔嘉圳的叹气。

不过在这之前，大家似乎都有更好玩的事情要去做。2014年西京第一场雪有些零星寂寥的感觉、不过很快就变了脸色、在14号这天绵绵密密的下了起来。虽然温度还在零下2度左右，可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落在地上、树上以及人们的肩上，几分钟内就把喧闹繁华的西京渲染成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对于四季分明的西京而言，这是又一个极为美丽的时刻，也预示着整座都市都将进入缓慢的生活节奏，陡然惬意起来。

崔嘉圳端了啤酒和炸鸡走回座位，柏言铮则刚把羽绒服脱掉搭载椅背上，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忍不住笑：“确实好久没吃炸鸡了，我实在是不知道这东西为什么能吸引戚诚翰和祝启森的注意，你倒是有情趣。”这是一家主打高端路线的炸鸡店，听说是首尔著名品牌在中国的第一家分店，因此装潢华丽、温暖舒适，今日的人看起来都比往常要多了很多，看起来十分热闹。

“当然了，初雪就要炸鸡配啤酒，这是千颂伊告诉我的。”崔嘉圳把手里草莓的啤酒单手起开递给柏言铮，然后笑着说：“我认为她说的有道理，初雪是个很浪漫的时刻，需要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度过。”

柏言铮低头轻笑，没有说话。

去年12月，一部《来自星星的你》彻底火爆全亚洲，女神全智贤与金秀贤的演绎将这部有些无厘头却也很上头的韩剧带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不但那首原声带成为大街小巷随处可闻的经典、还让初雪啤酒和炸鸡的梗同样流传，如今是电视剧开播一周年，估计许多人都会带着回忆走进炸鸡店，一边喝酒一边看着窗外的雪，当成乐趣。

“这衣服不是很适合你吗？还嚷嚷着不要。”言铮喝了一口啤酒，几乎很久都没沾过酒的他意外地不觉得难喝，反而口腔中都是淡淡的草莓甜在回味，他打量了一眼崔嘉圳，用叉子拿起一块蜂蜜芥末味的鸡翅尝了尝，继续评价道：“该说不说，在你身上这件衣服好像看起来更贵了。”

崔嘉圳无奈地摇摇头：“你这是睁眼说瞎话，哪有那么夸张。”

言铮的笑容显得有些狡黠。

“对了，我托美国上大学的同学帮我去排的1989实体专辑已经到了，下礼拜上学我直接拿给你。别买重了。”崔嘉圳想起自己还干了件大事，也不管什么惊喜与否，直接告诉了柏言铮：“至于黑胶的话，我不是很懂市场行情，就没有问。”

“欸，你现在已经不搞惊喜这一套了。”柏言铮对他这么贴心的举动感觉很受用，笑眯眯地点头：“多谢哥哥费心。”这一声哥哥把崔嘉圳喊得浑身一抖，他猛灌了一口啤酒才看着柏言铮道：“你这是在玩火。”

“什么呀，那不然叫什么？”柏言铮失笑。

崔嘉圳挑了挑眉，冲他招招手，然后在耳边轻声说了两个字。

柏言铮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他咬着牙看了一眼崔嘉圳：“不要脸...”

两个人说完就顶着头笑起来，窗外大雪纷飞，整个世界都变得柔和起来。

不过到了圣诞当天，乃真并没有回来。

班里罕见地出现了喜悦的氛围，不但做了圣诞的装饰、还在窗子上贴了几个圣诞老师的头像与铃铛，从早上开始老师们的心情也都很愉快，好朋友之间互相送着小礼物，彼此分享圣诞节的气息；宋景扬作为班长还给每个人都送了平安果的礼盒、邹宇擎则配合着每个人都送了书签。后几排则更加热闹一些，除了乃真之外基本所有在外面集训的人都回来了，大家左拥右抱地打招呼，一起吃了午饭和晚饭，然后聚在一起拆礼物、说说笑笑极为融洽。

“我给杨乃真打电话了，他说哈尔滨下着暴雪飞机延误，咱们正好把聚会改在28号礼拜六，不用在学校里面憋屈着吃食堂、大家到我哥家做饭煮火锅好好热闹一下。”宋景扬清了清嗓子，又说了一件事儿：“还有个事情要求几位帮我办一下，是关于咱们班级跨年晚会的。”

等他说完，几个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方梓越好奇地趴在桌子上说：“纪录片？才多长时间没见你啊，怎么走的路线都这么高贵了。”

“你的意思是，31号晚上之前录一个关于班级的纪录片？”戚诚翰确认道：“那都录些什么？”

宋景扬歪歪头：“很简单，就是请几位任课老师说一说自己的心里话、重点还是让每一个人都说说自己的理想，汇总起来以电影的方式放给所有人，今年的晚会就不再搞别的唱歌小品活动了、看完影片大家美美各自散去，或是回家躺着或是外面跨年，还不用像去年一样打扫卫生，多好的创意啊。”

祝启森打了个哈欠，半闭着眼睛问：“需要主持人吗？”

孙静仪立刻就笑了：“你这是不放过任何一个锻炼自己水平的机会啊。”

“那当然”方梓越点点头：“阿森在我们艺术学校可努力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不但别出心裁、也非常有意义。”柏言铮笑着说：“今天已经25号了，就只剩下六天来完成这个任务，你心里有没有计划？告诉我们或者分工合作、或者同时推进，也能方便一点。”

“我和宇擎已经商量好了，准备兵分两路。”宋景扬解释道：“她先去完成老师的采访，我就从同学这里入手：班级算上准备出国的三个人一共是56个同学，都要一一采访到，所以我准备先采访你们几个、然后把其他同学分成小组大家分头去采访，这样的话一两天就能够完成，尽量给后期字幕和剪辑留时间，这样可以吧？”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愿意配合。柏言铮、崔嘉圳、管仁智、祝启森、戚诚翰、吴庚泽、方梓越、孙静仪、丛子瑜、尹明华就成了第一批受邀参加纪录片拍摄的人，然后两两一组按名单去录制其他同学的心声，到乃真28号回来的时候，他正好成为了班级最后一个接受采访的。

所以比起其他人，杨乃真的采访地点就显得很特别。他坐在柏言铮家客厅沙发上看着眼前的摄像机愣神：“这是什么？”

“班级纪录片，跨年晚会要播放的。”宋景扬举着机器从后面探出小脑袋看了他一眼，啧啧道：“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估计是不上相。”

“那歇一会儿再拍呗！”方梓越一脸坏笑：“我给乃真补个妆。”

大家都哈哈大笑，乃真也憨憨地说：“那就不用了....”

“好了好了，你快点说，我好收工去剪辑了！”

杨乃真噢了一声，然后拿着篮球在手里掂着，看了一眼摄像机：“你要问什么？”

景扬的声音透过背景传出来：“理想，高校理想和未来规划。”

“高考理想？”乃真只是顿了顿就笑着说：“不是说好了你去哪我就去哪嘛？”

大家默契地开始拉长声调起哄，景扬顾及着到时候会被全班人看见，不敢出生训斥他、就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乃真就又补充道：“运气好呢、可以文化课达标去上北大，如果高考不理想的话也能去北体和北师，因为我很喜欢北京这个城市，所以我的高考和未来应该都跟它有关。”

说到最后，他拍了拍篮球看着摄像机，具体地说是摄像机后面的宋景扬。

“不过这一切都要取决于你。”

方梓越露了个脸对着镜头解释：“这个你，指的是我们可爱的班长哦~”

镜头外面顿时出现此起彼伏的笑声。关掉摄像机之后，宋景扬一个箭步冲上去搂起“还我漂漂拳”，被乃真一个瞬间移动化解，后者嘿嘿一笑：“扬子，闹着玩不带急眼的！你怎么还动手打人呢~”

“让你口无遮拦，吃我一拳吧！”

崔嘉圳靠在墙上挨着戚诚翰，两个人低头窃笑；方梓越一边烘托氛围一边起哄，孙静仪和丛子瑜在旁边当气氛组配合，紫衣优雅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两个人在屋子里像猫捉耗子一样追逐；祝启森拉着管仁智走到饭桌上悄悄拿起一块炸好的鸡米花放在嘴里，评论了一句火候正好；只有柏言铮刚刚端了一盘切好的卤猪耳走出来，看着眼前的众生相大惊失色，放下盘子就说：“欸？好好的怎么闹起来了这是！”

管仁智拉着他说了几句。

言铮无奈又好笑地看着宋景扬和杨乃真，忍不住喊了一句：“行了吃饭吧！”

景扬停下脚步，对着乃真冷哼一声。

杨乃真反而欺身上来搂住他的脖子，嬉皮笑脸的说：“扬子，可想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