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葭迈了出去，059一直紧紧地跟在她身旁。走过草坪，入了古堡大门，一个身材高大、气场不容忽视、脸上已隐隐有了皱纹的男人等在那里。

见到杨葭过来，他显得很是热情，几步过来就想要拥抱杨葭。

杨葭还没来得及皱眉，059就已然挡在了她面前。

这一幕……

女博士紧接着就皱眉了，不过却已经不是因为那身材高大的上将所展露出来的虚伪热情了，而是因为她身前机器人这奇怪反常的举动。

可到底哪里奇怪，杨葭又一时说不出来，而且此刻的情形也不容她分神再去想旁的。

“这就是艾瑞儿博士您的作品？”威廉看着面前甚至还眼带克制愤怒的机器人，不禁感叹，“可真逼真……”

杨葭轻拨059的手臂，示意他退后：“威廉上将，我想我们还是直接一点的好。”

威廉笑了：“博士您可真直爽，先坐，让我们坐着说。”

杨葭坐下后，甚至还有人上了餐，她看都未看一眼：“不好意思，我已经在研究院吃过了。”

威廉却自顾自优雅地拿起刀叉：“艾瑞儿博士可知我把您请过来所谓何事。”

杨葭只回以一声冷笑。

威廉咀嚼完嘴里的食物，拿起餐帕擦了擦嘴：“我有四个中尉和您一块儿去的考察星球，但他们没能回来，作为他们的上将，我想我有必要对他们的牺牲负责。”

杨葭牵起一侧的嘴角：“这也劳得动您亲自着手处理，那您还真是公务繁忙。”

威廉毫不介意她带刺的态度：“这并不是关键，我已经授予了他们荣誉称号，我更关心的是此行艾瑞儿博士究竟都收获了些什么？”

“收获了什么？”杨葭向后一躺，靠上椅背，“作为您的好朋友，德里安院长难道没有告诉您，我收获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症？”

“那真是不幸。”威廉嘴里说着不幸，脸上却没有一点沾边的表情，“可是为什么，您回来的那艘飞行器上，监控记录全部都被清零了呢？”

“原来您要问的是这个。”杨葭笑起来，“那我也想反问您，那艘飞行器可是军方提供的，操控权限独属军方，怎么这个问题还反倒来问我了呢？”

威廉的表情已经没有那么良善了：“艾瑞儿博士，您自己说的，我们还是直接一点为好，不要再打马虎眼了。”

“获取一艘飞行器的操控权限对于博士您来说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使您不惜露出这样大的破绽？在那艘飞行器上，或者说在那颗荒星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博士，我想您有必要和军方交代清楚。”

“军方？”杨葭觉得好笑，“究竟是向军方还是单单向威廉上将您？您说不要再打马虎眼，可我却不曾看到您的诚意。”

威廉低低地笑起来，笑得很轻很慢，笑声却很长。

笑完之后，他重新看向杨葭，眼里的贪婪和势在必得毫无遮掩地展露出来：“不久后将要举行的总统竞选，我希望能博士能助我一臂之力。”

杨葭凛然皱眉：“上将应当知道，帝国没有军方参与竞选的前例。”

“可也没有明文规定不能，不是吗？”威廉起身，非常绅士地替杨葭倒了一杯奶香浓郁的茶饮，“博士在星际网民中的受喜爱度远超其他所有人，只要得到您的支持……我，就能成为第一个前例。”

杨葭为这人的恬不知耻感到恶寒：“如果我说我不乐意配合呢？”

“不配合？”威廉笑得乐不可支，“不不不，艾瑞儿，你有整个帝国最聪明的头脑，你可不能这样选择。”

他按了按脸上笑僵的皮：“如果博士真要做那么不聪明的选择，我也只能遗憾。”

杨葭冷着脸死盯着他：“还请上将解释一下这个‘遗憾’是什么意思？”

脸皮已经撕破，威廉站着理了理胸前的徽章，连敬词都懒得再用。

他漫不经心：“博士不用紧张，事实上得不到你的支持，我依旧胜券在握，防止你支持其他竞选者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所以你就联合鲁斯来除掉我？！”杨葭愤然拍桌，“容我警告你，威廉上将，谋杀一个科学家在星际法案上究竟是什么重罪！”

“除掉你？”威廉皱眉一瞬，忽又松开，“不不不，我可没下那种命令，想必是鲁斯自作主张，不过看来艾瑞儿在荒星上的经历非常之精彩。”

“那你下达的命令是什么？我已受你控制，只想听个实话。”杨葭问。

威廉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形轻易将杨葭笼罩，淡蓝色的眼睛闪烁着着迷的光彩：“我以为艾瑞儿亲自出马，必定会有所收获，我只是吩咐那四个中尉配合鲁斯将你的成果转接成他的成果。”

“你知道的，目前生物机器人计划对外还是保密的。如你所说，德里安是我的好朋友，只要让你闭上嘴，到时候研究成果一公布，愚蠢的星际网民们只会相信眼见的、官方的说法，鲁斯将立马一跃成为对帝国贡献最卓越的科学家。”

“他会受到那些网民的拥戴，而他是我的人，他和德里安都会举荐我、帮助我赢得竞选。艾瑞儿你脾气太硬了，我只是想换个更听话一点的……奴才？”

“是这个说法吧？”他笑得非常好看。

杨葭垂目，没有说话。

威廉耸了耸肩，就要退回座位，却突然对上她抬起的眼。

女人只到他肩膀，微仰着头的模样孤清得像云雾里的鹤。

“你的目的不止如此。”

“哦？”他挑眉。

杨葭脸上一丝表情也无：“你想完完全全地掌控生物机器人的研发技术，你想拥有一支独属于你一个人的强大军队，这才是你的目的，而这目的背后所暴露出的野心……”

杨葭顿了顿，冷声直言：“威廉，我提醒你，专制独裁主义在几百个世纪之前就已经被淘汰了，走上这条道路的统治者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身材高大的男人一时没有说话，很轻很慢地眨了下眼睛，那种频率就像嘴里发出的赞叹，他也的确赞叹了：“艾瑞儿，太过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我越来越欣赏你了，真是舍不得。”

他凑近了一点：“我以为我可以和你一起攀登宝座的。”

杨葭恶心地轻嗤，不闪不躲地直视回去：“怎么，是觉得威胁没有用，又改利诱了吗？”

威廉退开，回到了座位：“你不应该总是曲解我的好意，艾瑞儿你一直是非常特别的，你看你身上穿的服饰，你用的笔、纸，你明明可以理解我的，我们是同一种人不是吗？”

“理解你？”杨葭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所以史学家喜欢考古，难道就代表他/她喜欢和腐尸睡一个棺材吗？”

这个嘲笑实在太过赤·裸，威廉的脸有一瞬扭曲：“艾瑞儿，这个比方太过失礼了。”

杨葭毫不在意地继续耻笑：“‘失礼’这个词更适合自用，用来指摘别人才是真的失礼。我想即将把我软禁在这里的你，帝国的威廉上将，你真的应该好好研究一下这个词的用法，这样的一知半解可怪不了别人嘲笑你。”

“艾瑞儿，你的嘴真的还厉害了，和你的头脑一样厉害。是啊，我的确准备将你软禁起来，你也明明有更好的选择，我实在是不明白。”

“更好的选择……”杨葭皱眉，突然低下声音去，“人类对这个世界的所知不过如同宇宙里的一颗星辰，大海里的一滴涌泉，更好的选择往往是自以为是。”

威廉：“你怎么突然伤感了？”

杨葭及时收起情绪：“对你我的无知，对人类的无知，所以伤感。”

“好吧，”威廉起身，将要离开的样子，“听说艾瑞儿你要退出生物机器人计划？这可再好不过了，不过德里安那边的研究要是遇到什么难题，想必艾瑞儿你肯定很乐意帮忙。”

他给了一个很邪气的笑：“毕竟你于我也就这点价值了，如果连这点价值你都不想实现它的话，艾瑞儿，你恐怕……”

他未把话说完，不过一切已在不言中。

“想通了可以随时联络我，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当休假吧，这座古堡装修得还不错。”威廉踢开椅子，离开餐桌。

将要跨出门的时候，他又回了头。

“对了，艾瑞儿，你知道的，谋杀一个贡献卓越的科学家在星际法案里可是重罪。鲁斯……呵，我实在有一万种方式使得你身败名裂，不过我真是舍不得。”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古堡。

杨葭坐在桌前没有动，也没人催她或者限制她的自由，期间低等机器人过来把桌上的餐盘收走了。

斯密斯·威廉……杨葭扯了扯嘴角，这可真是一只笑面虎，鲁斯，包括德里安院长和他都不是一个段位。

难怪戴维当年和他一起竞争上将职位的时候会输得那么惨，被军方除名，然后还失掉一只眼。

杨葭在心里叹口气，环看了四周。

只能希望现在的独眼星际暗魔能比当年的戴维中将聪明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