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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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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窗的玻璃四缘泛着赤金的光,像是油画外边一圈暗黄色的画框。画上是傍晚时分的华山路,熠熠的落日余晖飞快划过每一辆汽车,勾勒一线转瞬即逝光亮轮廓,红黄蓝的小块色块拼接出几何图案,望下去仿佛是一扇教堂里繁丽斑斓的玫瑰花窗。

“姜翡?做完了吗?”

坐在前面的老师轻声叫她,姜翡这时候才回过神来,扫一眼密密麻麻的试卷,随手扯出蹩脚借口:“没有,还在想。”

老师“嗯”了一声,“沅尔呢?”

“还差一点点。”施沅尔咳嗽几声权当断句,把话题一转:“对了老师,今天可以早点下课吗?我晚上还有点事情。”

两位学生心不在焉,上课走神快要走到西天取经。老师也不苛责,只是温声重复一遍:“重新读一下最后两段的内容,讲完这一篇就下课。”

姜翡低头看试卷,油画框、玻璃花窗摇摇晃晃幻化成黑白铅印英文字,几行就读得人昏昏欲睡。她换了只手撑着下巴,随便写上答案,一旁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她点开,是姜亦仲发的信息:“你段阿姨今天正好在静安寺这里,几点下课?等等跟她去吃个饭。”

她爸向来忙得不食人间烟火,能记住她上哪所学校已经算是上心。今天居然有空操心这种小事,大概是太阳要打西边出来。

“马上就下课了,我等等去找她。”姜翡犹豫片刻,又多问一句:“就段阿姨一个人?”

墙上的时钟黑白分明,秒针不慌不忙地划过半圈。对话框上一直是“正在输入…”几个字。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心里已经明白这是件让姜亦仲为难的事,干脆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也不再去管。

直到她看完了长长两个段落,旁边才传来“嗡”的一声响,轻轻的。

“你段阿姨的儿子昨天刚从法兰回来,陪老头子几天,正好让你们见见。”到这里事情已经交代完毕,姜亦仲却像是不放心似的,还要加上一句:“见了人礼貌一点,别让你阿姨难做人。”

五点准时下课,老师跟两位学生说了再见,关门出去。施沅尔随手把作业往包里一塞,举着手机,凑过来抱怨道:“这个外套好看吧?那个sa居然跟我说已经被订走了,拜托,今年春夏季那么丑的裙子我都…都下课了你脸还这么臭?”

姜翡满脑子都是刚刚的两条信息,唉声叹气的:“晚上得去吃个饭。”

施沅尔好奇道:“和谁?我看你表情怎么像去吃断头饭的?”

“差不多了。鸿门宴,”姜翡说:“和我哥。”

施沅尔一脸怀疑:“你哪来的哥哥?”

是段纨跟她前夫的儿子,所以勉强算半个哥哥。可能是担心重组家庭的两个孩子相处不融洽,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儿子跟着外公长大,段纨很少在姜翡面前提这件事。

于是这个哥哥跟影子一样在她身边活了十几年,姜翡只风闻过关于他的一言半语。今天姜亦仲这么一说,那个影子才缓慢从遥远的纸上走了过来,她开始有点恍惚了。

施沅尔听完长长一串前因后果,仍然觉得困惑:“但你之前怎么都没讲起过这个哥哥啊?”

姜翡叹了口气,说:“我都没想过我这辈子会见到这人。”

施沅尔说:“所以人家漂洋过海来见你了。挺好啊,白捡一哥哥,说不定是个宠妹狂魔,见了你之后日日姜姜长、夜夜姜姜短,姜姜要星星不给月亮。”

姜翡面无表情:“低头。”

大理石地砖上只有绰绰的人影,施沅尔看了一圈,一头雾水,“干什么?”

“看见这一地的鸡皮疙瘩了吗,我掉的。”

施沅尔哈哈大笑,“姜姜,你不要还没见面就先给别人贴不好的标签。说不定就是对你又好,长得又…对了,这个哥哥帅吗?”

姜翡:“不知道,我没见过这人。”

“我知道你没见过啊,”施沅尔一脸莫名其妙,“我的意思是照片看起来怎么样,照片总有吧?”

“…没有。”她自己也开始觉得这件事有点奇怪了。

“姜姜,你确定这个人之前在世界上是存在的吧?不会是今年刚跑出来…”一天两天可能是抽不开空,十几年没见上一面总让人觉得微妙。施沅尔做了个一言难尽的手势,委婉暗示道:“扯着领子说自己是谁谁谁儿子,结果一穷二白、专门来算计家产那种?”

“你还让我不要给别人贴不好的标签,你都注销他户口了,这不比我过分多了?”姜翡被施沅尔如临大敌的语气逗笑了:“存在吧。有好几次,我阿姨给我新年礼物,说是哥哥送我的。年年如出一辙的怪东西,应该是同一个活人送的。”

她语气轻描淡写的,施沅尔狂按了五六下电梯按键:“那这就是个对你没什么图谋、只是比较神秘的活人。不算鸿门宴,你放心去吃,菜里没毒的。”

“主要是我最近住在我阿姨家里,”姜翡歪歪斜斜地往墙壁上一靠,叹了口气:“实在有种鸠占鹊巢的负罪感。”

施沅尔竖起两根手指,做了个引号的手势:“不是寄人篱下、流落街头的卑微感?”

电梯门“叮”的一声,往两边打开,姜翡“哦”了一声:“什么街头?香榭丽舍大街头?”

施沅尔:“你很讨打。”

姜翡挂上标准微笑:“谢谢夸奖。”

*

沿着大厦出去,过一条种满法国梧桐的马路就是商场。两个女孩子从一楼逛到四楼,包包纸袋提了满手。走的时候施沅尔突发奇想,望着夕阳里静安寺金光熠熠的宝顶花脊,说:“下个月要考试了,我去烧个香。”

姜翡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施沅尔:“去抱佛脚。”

姜翡:“不是上周才来过??”

施沅尔:“混个脸熟嘛。”

怎么会有这种人?姜翡实在感到不可思议:“你来庙里点卯比去上课点名都勤快。”

话虽然这么说,她还是跟着施沅尔进了庙里。小庙坐落在闹市,里面却静落落的,两株银杏树遮天蔽日,拢住一片木鱼声香火气。

姜翡学着旁边香客的样子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才发现自己脑袋空空。愿望很多念头很杂,却像是在水底看着或明或暗的波纹,倏忽闪过,捉不到一个切实的影子。她捅捅施沅尔的胳膊,小声询问:“沅尔,许的什么愿?让我参考参考。”

“让菩萨保佑你明天不用上学。”

姜翡点点头:“这个可以,还有呢?”

“自己想,”施沅尔气绝,冲她翻了个白眼:“我求姻缘呢,能全让你抄作业?”

周围的香客各自端着三支长长的线香,向高处泥塑的金身无声默念,无非是身体健康、学业有成、得遇良人这种看到字耳边就能响起红彤彤金灿灿的爆竹声的吉祥话。

姜翡学着他们的样子,心里默念一遍。确定没有丢三落四,扶着木箱边缘站起来,对着泥塑的金身深深下拜。

“啪嗒”一声空落落的轻响。施沅尔终于抬了一下虔诚的眼皮,嘲讽道:“添香火钱呢?姜姜,你还说我来庙里点卯,咱们大哥就不要笑二哥了。”

姜翡:“要死了。”

施沅尔说:“你求的还挺特别的,怪不得要加钱。”

姜翡闭了闭眼,恨不得把施沅尔拖过来打一顿:“谁添香火钱了?那是我学生证掉功德箱里了。”

施沅尔跟她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三秒,想起姜翡刚刚说了什么,幡然醒悟,一个箭步冲回去:“菩萨,是我,您跟我应该比较熟一点。怕您忘了,我再重申一遍刚刚的愿望。”

等她复述完毕,姜翡还愣在功德箱边上。施沅尔拽了她一把:“愣着干嘛?求啊!这多灵啊。”

姜翡一言难尽地看向她:“还求?都已经掉进去了!!”

为什么会有人这么不懂变通?施沅尔:“你再求一个让它出来不就行了吗?”

*

庙里的方丈自称持证上岗,受过高等教育,先说一句阿弥陀佛,再问一句两位女施主有什么事。听完两位女施主开功德箱的要求,老方丈顾不得持证上岗和蔼形象,非常客气地把她们请了出去。

傍晚时分的静安寺熙熙攘攘的,琉璃金顶上一点熠熠的余晖把黄昏天幕烫出个洞,借着春风吹又生,愈烧愈烈,漫天都是将灭未灭的烟粉色。一片滚烫的霞光下攒动着乌泱泱的行人,姜翡和施沅尔慢慢走出去,张望几眼,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段纨一身烟灰色风衣,白色西装裤露出纤细脚踝,远远望去像是静谧雪原上一道凭空的影子,所以格外好认。

“今天正好要来这边见朋友,晚上也没别的事,就想着跟你一起吃个饭…你这衣服上是怎么了?”段纨也看见了门口那只翘首以盼的长颈鹿,笑着冲她招招手,说到一半发现不对劲,蹙起眉毛,轻轻一点她搭在臂弯的风衣。

姜翡低下头去看,费劲地拨开几个满满当当的纸袋,马鞍棕色的衣角一点突兀的光亮空白,硬币大小,在傍晚的春风里摇摇摆摆。她正纳闷,伸出手去摸,一圈瘢痕似的凸起:“没事,应该是烧香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

“回家几天怎么脸还尖了?”段纨慈母心肠,总觉得她哪里都瘦,不满意似的摇摇头:“我以为你还在北京,你爸爸说了我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姜翡说: “昨晚。今天不是有课嘛,得来上课。”

“回来得倒比姜濯早,我本来还在想你们有没有在机场遇到。”段纨向着身旁的人抬了抬下巴,笑着说:“喏,这个今天刚回来的。”

这时候她才发现段纨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高个子,穿着件纯白色大衣,又背着光站着,没有被赤金色的落日擦出绒绒的光晕轮廓,整个人像一块拼图似的被分明地从黄昏里切割出来,所以很难想到他是跟段纨一块来的。

段纨笑眯眯的,指了指身边的人:“还没介绍,这是我儿子姜濯。姜濯,这是阿绛,应该听你外公提过吧?”

这人个子高,遥遥投来一瞥的时候也并不低头,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莫名生出几分倨傲的凌人盛气。他俨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交谈的空气突兀地有了几秒静默,姜翡还记着姜亦仲那句“不要让段阿姨难做人”,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冲他笑了笑:“哥哥。”

姜濯这时候才把目光从她衣角那片突兀的光亮上抬起来,扫过那几个挤成一团的购物袋,很短暂地在她脸上停驻片刻,语气平平的:“你好。”

段纨还是笑着:“嗳,你外公那一套就不要带到家里来了呀,不用这么客气。”

她看见对面的人抿了一下唇,停顿片刻,顺着段纨的语气说下去:“…阿绛。”

两个字,她后背一麻,仿佛是有利剑沿着脊沟两侧缓慢地剖上来。好在这时候段纨的手机救命一般响了起来,司机终于到了。

“你跟哥哥坐后面吧。”段纨笑着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仿佛哥哥这个称呼有什么魔力似的,能把两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套牢捆死在一根莫须有的血线上,她也能凭空生出一份安心。

姜濯没说话,走过去替她拉开车门。他站在边上等了几秒,看姜翡还一动不动地钉在原地,有点奇怪地看她一眼,问道:“你不上车吗?”

姜翡沉默了几秒,看看内侧座位到车门的一段不短距离,又低头看看自己没过膝盖的短裙,矜持地一抬下巴:“暂时还不上。”

怕这人听不懂,她还特地咬重了“暂时”这两个字。姜濯说了声好,干脆利落地上车。姜翡还站在原地翘首以盼,下一秒车门就在她面前“啪”地一声甩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打起来!/

\ 打起来!/

\ 打起来!/

两位相声演员上台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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