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下来像是树影一样好看，她莫名心动，有一些事情开始变得无足轻重起来，她低低笑，“公子，您不要说让人误会的话。您是世家子弟中最好的公子，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所有人都这样给予程潜评价，只是这些评价大都肤浅。程潜岔开话题，“去帮我泡壶茶吧。”

林窈窈低声回，“是。”

阳光融融地打下来，扫过地面，给冰冷亮出光芒的地面消融冷意。林窈窈穿着婢女服，花色的裙摆如芙蓉，层层叠叠。端的是一副红袖添香。

香案已经设好，袅袅娜娜的烟气像是烟囱，不可能粗鲁，温驯地染着香。

林窈窈累了，她苦心孤诣十几年，怎么一朝公子眼疾痊愈，人就变了呢。

瞳黑的眼神依旧温润，然而里面像是藏了些什么，像是小时候进过的鬼屋，里面有让人害怕的东西。

她对这世间许多东西不信，与其说是不信，不如说是不屑。不屑于这么做。

清浊自在人间。

雨水淅淅沥沥地打下来，垂直下落在木质伞上，顺着伞梳垂落下来，沿着腕骨，滴入袖中。

他眉眼如画，白色衣裙，巨大的雨雾森林中，迈着清润的微风走过来。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一根玉簪堪堪将发拢住。如果不是面容太过隽秀失去妩媚，只会让人以为是吸食妖气的女仙。

眼角眉梢皆是风韵，偏偏指骨眉骨刀刀分明。

林窈窈说，“公子。”

程潜抬头看她，林窈窈将茶盏放下，道，“公子莫再努力，当心伤了眼睛。”

“不怕。”程潜随口道，他从林窈窈手中拿过茶水，盖子打开，香气扑鼻。寂静之茶室中唯有他二人。

不怕……公子什么意思？

他眉眼如画，如同被世间最有文采的笔绘过，像是上天特赐的色彩。美不胜收。

林窈窈还是不放心地叮嘱，“公子……”

她还想再劝，也许是日日夜夜的相伴于心，他们之间不是主仆，更似亲人。也有了两分可以真心相待之语。

“公子不许再看，公主特地吩咐了，说要是公子再看书，可以强制性地执行命令。”

他唇中蔓延着茶香，口齿之间，留有书香。那支白得文青的手掌放下笔，眼神看过来道，“吃醋啦？”

他声音小，然后低低地笑，“是，如今我事物繁多，却是忽略你了。”

“走吧，去一个树下无人，月朗风清的地方。”

知了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如同林窈窈的心脏。周围的光线微弱，头顶的月光垂下来，不可置信地给夜晚的初秋蒙了一层面纱。

林窈窈打着灯笼跟在程潜后面，她咽了口口水，再前方不远就是漆黑的梅林了，公子他想要干什么？

一片灯火。星星孤寂地藏在夜幕之中。旁边的树丛不时传来知了声音。草堆被踩压的声音，一切在寂静的夜里这样明显。

林窈窈道，“公子，再不远就是梅林了，夜晚漆黑无光，若是要赏梅，明日早晨是最佳的光景。”

“我不是要赏梅。”

冷意消融，感情渐消，她带着三百年的回眸转身，走到雨后的世界，然后在以后的期盼中，又走到自己的世界。

外面的雨水纷纷撒下，她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光景，和人一样。她曾在他怀里洒泪，然后又声音渐消。总是盼了白头，自己却总有不知所措。不知所措的想当多。然后跟在后头显得别有是非生机。

她后面对这些事物的理解逐渐增多，理智增多，感性增多，许多事情都有了自己不一般的看法与见解，整个人从容许多。或痴迷、或淡定，或执迷不悟，或痴迷懊悔。总之一切有的她都有。后来，他们渐渐成了难以理解的他们，在这个角落之下。在阳光之下。

在这个角落，在阳光之下，她也以为自己应该和对方共存亡。总之应该是其他的关系。不应当是这样简单的和执着的。她总是执着于白天，然后容易忘记希望。

她更希望雨天是希望，然后踮着脚走在每滴雨露之下，有时像湛蓝的白天，有时像出彩的阳光。在阳光之下，大地之间，一点点学习着、一点点渗透着。

这，这就足够——

她还以为是自己的无知做到了这样的境界，然而面对对方的一再质问，她也变得烦闷透顶，忍不住大声吼对方，“你好烦，给我走远点。”

程潜道，“你怎么动不动就生气，让我走是吧，好的，那我走好了，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眼眶的泪水忍不住越积越多，她明明想说的不是这个，然而泪水像是忽然涨潮的浪花，一朵一朵、一滴一滴。

“你走啊，你走啊。”

她只是倔强地重复着这两句话，天不一会儿就黑了，看不见任何影子，等她终于哭够了站起早已蹲得发酸的膝盖，房间里还哪有什么人呢。

哦也对。他说要走了。

刹那间突然灯大开，亮光的反射进没有反应过来的眼眶里，林窈窈用手捂住眼睛，程潜的声音响彻在亮光里，“六点了，我去买了两盒饭，你要不要吃。”

他的声音像是一道开关，将林窈窈从骤然发出的白光中唤醒，她没有回答，只是道，“你不是说你走了吗？”

程潜道，“我本来想走，但是你哭得那样可怜——”他的话戛然而止了，这场争吵由此结束，他们谁都不再提起。

半晌林窈窈闷闷地道，“我要吃我最喜欢的红烧土豆，其他菜不吃。”

饭香扑鼻，盖子甫一打开，房间里蔓延着饭菜的香味。

青椒肉丝、番茄炒蛋……还有林窈窈每个晚上必吃的红烧土豆。

她差点以为自己的努力出了意外，然后仍然停留在原本的时候，她差点忘记了不公平的待遇，和对方在最美好的年华体验未来。在未来，她又独自选择了许多人和事物，更多的是不是原本的不舍。

她还以为后面会在渐渐地跟着自己的颜色，停留着自己的色彩，选择不一样的人生。

人的选择是多种多样的，也许人以为应是这样那样，才有后来的是是非非怨怨对对。

是是非非、怨怨怼怼，她

物是人非、是是错错，她更倾向于另外一种可能，而非原先所说，

他们原先的爱错恩怨都变成其他，再然后又变成其他，她以为是对方的过错，没想到

他们原本都说是其他的原因，

她差点以为后续发生的事情不是这样，然而很多却不能不细想，事情究竟是为什么发生，这究竟是谁需要担责任？

事情的原因究竟是什么，错错对对、是是非非，辗转反侧。她曾经以为对的，却是错的。

那些带有的偏见，才是公认的真相……

她也是否会有相同的感想呢，在这一点上，拥有如出一辙的想法。想再为自己的生活多活一次，多活一下。

至少，不再阴暗，至少，爱过。

她的眼泪是苦的。口水是哭的。她身体的每一寸都疲惫不堪，使用到了极致。那么、再也没有会记住她的过去，记住她是怎样的人了……

她似乎也忘记了春雪，独独只记得他。他穿着一袭白衣，白衣的袍角有些长，她更是以为这样对方也站在了自己这边，只能等待着收尸之类的结果。

人的限度生活究竟会是怎么样。

人的限度生活究竟会怎么样。她还以为会是遇到山川河流，在脚下的土地思念祖国。青春时光一去不复返的时候，我们倒在时光机的洪流里。

当时光一去不复返的时候，当你年华老去的时候，谁会怜你爱你，记住你当初的模样呢。

春光倾泻下来的时候，正好日光融融的，普照在程潜身上，他像前世庇佑她的佛祖，又像这一世的幽灵，踽踽独行。

高洁在他的衣袂之上，端的是无喜无悲，普度众人。

她前世是被庇佑得很好的侍女，众人眼中最

她前世活在庇护之中，自然也不知什么是黑暗，原来当她醒来，他默默承受了这么多，林窈窈几乎

她前世能活得这样简单单纯不是没有道理的，只因有人在她前面负重前行，更多的是不知奈何的疾苦。

她痛苦、她畏惧、她恐惧，可是又能怎么办，这些无谓的东西像是河流一样奔腾着、怒吼着、来势汹汹地淹没了她。

还以为是什么天道轮回，却原来只是自己的心魔作祟，更多的是不甘，也许心底仍有一丝不愿、却也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花落去，落叶一瓣一瓣的，超好看，她站在梅林前，眼前前路阴森，她却依然执迷不悟。

“林窈窈。”

她的名字是公子赐的，她不知是何用意，也就一直没有深究。

程潜道，“这样的天气，最适合泡一壶茶，案边放上香炉。”

林窈窈笑道，“公子欢喜，奴婢这便去做。”

她还以为什么事呢，这么简单，那当然不会忘了，也是没办法。当即弯腰躬身

她躬身回道，“是，公子。”

她声音温和恭敬，十二年的侍女生涯让她变得毕恭毕敬，懂时事。她敛起一身锋芒，只做让人倚靠的一把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