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老白可是为了救张书记他娘才走的，是张家的恩人，而姜静月不过一个从外面来的支教老师，张书记肯定站他们这边。
对于黄春芳的挑衅，姜静月根本不放眼里，笑得跟朵花似的，“婶子们都听到了，以后可要为我佐证。”
一记重拳打棉花上，憋屈，黄春芳骂骂咧咧离开后，其他人开始劝姜静月，“你惹她干嘛？她就是个不讲道理的，你看冯家这些年遭了多少罪，小姜老师，别再去公社了，你斗不过她的。”
“也躲不过不是吗？”姜静月一句话将所有人问住了。
等人走远，大娘们又议论起来，“小姜老师看着年轻，对事情倒是看得清，冯家不就是没躲过黄春芳那一家子吗？”
“我觉得她还是太年轻，没经历，不然跟黄春芳赌这口气干嘛？”
“不说了吗？小姜老师想要种地，黄春芳婆媳霸占着不给她。”
“你们看她像会种地的吗？怕是锄头都不会用。”
……
姜静月前脚回学校，杨校长后脚找过来，给她送晚饭，一碗红薯稀饭和两个煮土豆，等她吃完，才开口问：“张书记怎么说？”
“让我回来找您帮忙，您要是解决不了，就打一份申请递上去，公社召开大会讨论。”姜静月收拾好碗筷放回竹篮，她想洗干净，但就剩半桶生活用水，她必须省着点用。
学校没有井窖，她也没有骡子，每天走路去几十里外打水不现实，看来还得同时解决用水问题才行。
奔波一天，毫无收获，不见任何气馁，杨校长颇感意外，忍不住多劝了两句，“张书记态度已经够明显了，小姜老师，种地这件事，到此为止吧，反正也待不了几年，安安心心把书教好，到时候我再写份报告，回去就能升职加薪，比什么都强。”
“我暂时不打算回去。”
杨校长更加诧异，试探地问道：“跟瑞年处上了？”
姜静月失笑地摇头，“我只想教好书，种好地，其他事还没规划。”
杨校长还是不太信，姜静月一看就不是种地的料，多半跟黄晓梅暗自较劲呢，“实话跟你说了吧，别看黄春芳婆媳不讲道理，但老白却是实在的大好人，村里人一半都受过他的恩惠，不看僧面看佛面，老白走了，对他们一家子都会有所照顾。”
姜静月本来也没指望杨校长，“我知道了，杨校长，我会自己处理好这件事的。”
白父生前积再多德，也不够黄春芳婆媳消耗，出来混迟早得还，姜静月心中愈发坚定。
分地的事情多聊无益，姜静月向杨校长打听：“杨校长，打井窖的话，政府还有扶持吗？”
杨校长摇头，“村民眼里只有扶持资金，对打井窖根本不重视，政府早把项目撤了，你想在学校打井窖吗？
“没有井窖，用水太不方便了，”杨校长和黄晓梅都是本地人，平时住自己家，学校有没有井窖，对他们来说影响不大，但姜静月不一样，她吃住都在这里，“杨校长，自费打井窖的话，大概得花多少钱？”
“花钱倒不多，主要是人力比较麻烦。”如果姜静月愿意自费打井窖，对学校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杨校长当然支持，热切向她推荐一人，“整个红星公社，冯家的井窖打得最好，都是冯瑞年一手操办的，你可以花钱雇他。”
既然要打井窖，那就得认真着手，不能敷衍了事，姜静月决定明天去公社堵书记，顺道找冯瑞年商量这事。
—
“小同志你怎么又来了？”门卫大爷不想为难姜静月，但上头给了话，“张书记今天又去县城了。”
姜静月不在意地门口一蹲，笑吟吟地回道：“没关系，我不进去，就等在这。”
门卫大爷摇头，关上窗子，佯装打瞌睡，希望姜静月知难而退，眯着眯着，当真睡着了，再醒来，已经是一小时后，探头看了眼，姜静月还蹲在门口，一张脸晒得通红，于心不忍地给她倒了一杯水，招呼她进来乘凉。
姜静月捧着搪瓷缸，闷头喝了大半杯，冲对方甜甜一笑，“谢谢大爷，您真是个好人呐。”
门卫大爷摆手，“别好人了，混口饭吃，小同志，实话跟你说了吧，张书记就在办公室，但领导不想见你，我也没法。”
“我知道，大爷身不由己。”姜静月喝完水，将搪瓷缸放回桌，看到登记表掉地上，捡起来，规规整整地搁置好。
上了年纪的人，对这种乖娃子，一点抵抗力没有，门卫大爷给姜静月扇风，“你找书记办那事，公社上下都听说了，小同志，听大爷一句劝，既然你心里都清楚，就别揪着不放了，安心教自己的书，种那块破地干嘛。”
姜静月笑了笑，不说话。
她总不能告诉所有人，她大老远跑这来，就是为了种地。
“大爷，要不你通融通融放我进去吧？”
“使不得，小同志，你就别为难大爷了。”
姜静月发誓，“我保证进去不找书记，我找冯同志总可以吗？”
“你不知道冯瑞年同志不在这干了？”昨天看到两人同进同出，门卫大爷以为姜静月跟冯瑞年很熟。
“张书记把冯同志辞退了？”冯瑞年带她去见了张书记，领导就给他穿小鞋？害他丢了铁饭碗，那她就欠他大了 。
“书记心眼没这么小，是冯瑞年同志自己辞职的。”说起这事，门卫大爷不由唏嘘，“也不知道冯瑞年同志如何考虑，这么好一工作说不干就不干了。”
在农机站开车，多么光荣，他家孩子要能找到这工作，他做梦都能笑醒。
姜静月带着同样的疑惑，根据门卫大爷给的地址，找到冯瑞年在附近租的房子，问了房东，冯瑞年出门还没回来，等到下午一点多，人终于回来。
“冯同志，我又来了。”姜静月大大咧咧，盘腿坐地上，隔着楼梯间，挥手招呼他。
冯瑞年在看到姜静月这刻，身体的乏累瞬间消失，他回她一个笑，“走吧，先去吃饭。”
姜静月爬起来，拍拍屁股，“太好了，我快饿死了。”
吃面的时候，姜静月回想了一下，从离开南城那天开始，她每天都有跟冯瑞年吃饭，而且在对方的坚持下，她没花过一分钱。
这种饭搭子，真是可遇不可求，姜静月夸冯瑞年。
冯瑞年已经吃过饭，坐在对面看着她，“明天就不能请你吃饭了。”
“辞职的事情，你考虑清楚了？”姜静月往面碗里加了一勺辣椒，她很喜欢这边的辣椒油，不只是辣，更多是香。
“已经向信用社递交了申请，顺利的话，半个月后贷款就能下来，明天我先去省城摸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二手货车，我打算以后自己跑运输。”重生后，冯瑞年是想平淡过完一生，回来发现，生存都是问题，想选择，首先要有这个实力。
“冯同志，好魄力，以后发财了，记得请我吃顿好的。”姜静月以茶代酒敬冯瑞年。
冯瑞年看着她，改革开放初期，人们思想滞留在过去，在他们眼里，农机站的开车工作，又有面又稳定，多少人挤破脑袋进不去，别说外人理解不了，冯家人可能也不会支持。
姜静月居然没劝他，之前的猜想八九不离十了，她和他一样知道再过两年，改革的春风即将席卷大地，迎来满地黄金的八十年代，冯瑞年跑运输就是为了积攒创业的第一桶金。
互不揭穿，冯瑞年笑着问她：“想吃什么好吃的？”
姜静月舔舔嘴唇，“盐池滩羊。”
看过一部大西北的年代剧，里面好几次出现盐池滩羊，《舌尖上》也给予了高度评价，姜静月一直没机会品尝。
冯瑞年语气温和：“好。”
姜静月跟着笑，满足的样子，就像已经吃到了羊肉，“还有一件事，从省城回来，你能先回学校帮我打井窖吗？”
冯瑞年一口答应，“没问题。”
都没问工钱的事，这人能处，礼尚往来，姜静月主动提出回报：“你帮我打井窖，我帮你赶走黄春芳他们，怎么样？”
“他们不好对付。”冯瑞年担心姜静月吃亏。
姜静月宽慰他，“放心吧，你知道对付那些人，最关键点是什么吗？”
不等冯瑞年回答，姜静月拍拍自己软乎乎的小脸蛋，“跟她们一样，不要脸。”
冯瑞年被她逗笑。
姜静月发现他笑起来有酒窝，怪好看的。
跟冯瑞年分开后，姜静月没直接回公社堵张书记，而是去了一趟供销社，买了做饭要用的锅碗瓢盆。
总不能天天到处蹭饭，以后村小就是她的家了。
不出意外，姜静月没见到张书记，背着东西回望泉村，蹲厕所的时候，听到白母在斥骂谁，以为冯家又吵起来了。
一天没个消停，冯父冯母脾气太好了，可以跟原主媲美，难怪只有挨欺负的份。
要是换做她……
这么想着，一声巨响从屁股下方炸开，姜静月眼前一片黄，接着闻到要人命的恶臭。
姜静月肝火直窜天灵盖。
我他妈要疯了！
谁他妈炸我粪坑！
炸他妈我一身屎！
顾不得屁股上占了多少，姜静月提起裤子往外冲，看到一个五岁大的小男娃，边往冯家跑边回头看她。
看到她一身屎，笑得那欠揍样，姜静月感觉自己就是刚刚爆炸的炮仗。
熊孩子熊，家长更熊，为人师表，今天她就一块教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