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法国东南部。
一幢线条鲜明的法式小别墅里，清脆的闹钟响起，床上却没有人。
厨房内，系着小熊图案围裙的女主人正在烤面包、煎鸡蛋。
她将鸡蛋正反翻炒至金黄后，盛到盘里。听到闹铃，端着盘子边吃着，边用没沾鸡蛋的手指摁掉闹钟。哼着轻快的歌曲，站在窗前欣赏外边的雪景。
这里不是每年都会下雪，今年的雪来得晚了些，路面上积起一层薄冰，铲雪工人正在外面辛苦作业。
吃完最后一口早餐，手机铃声响起。
【陈，十分钟后到。】
【好。】
陈嘉韵将盘子洗净归位，回房间脱下睡衣，换了一套休闲运动服，又将昨晚整理好的两个大行李箱推到客厅。
门铃响起。
“来啦！”
她拿起围巾朝门口走去，一开门就看到全副武装的欧文，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他把围巾往下拉一点，一开口就热气腾腾。
“陈，今天好冷啊！”
看见他头顶上还残留着些许未消融的雪花，陈嘉韵赶紧让出一条道。
“快进来暖和一下。”
他脱下羽绒大衣和棉手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又脱了雪地靴，穿着棉袜走到客厅。
屋内开了地暖，一股暖流从脚底板往上涌，他这才感觉到身上的血液开始循环。
“都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陈嘉韵从厨房端出来一壶茶，打开桌上的加湿器。
欧文看到客厅的行李箱：“我先帮你把客厅的两个行李箱拿到后备箱吧。”
“那个不急，先喝口茶暖一下肚，这是你上次带回来的武夷大红袍，尝尝看。”
陈嘉韵把茶壶放在茶几上，又拿出两个茶杯用开水烫了一遍，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他面前。
“小心烫。”
欧文拿起茶杯闻了一下，道：“你泡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他知道陈嘉韵爱喝茶，所以每年去中国都会带一款茶给她。这些年喝着陈嘉韵泡的茶，已经有些喝不惯白水了。
欧文放下茶杯，惋惜道：“哎，你这次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喝到你亲手泡的茶。”
陈嘉韵笑笑：“我就是回国看看有没有和灵百公司合作的机会，没有我就回来了。”
说到这个，欧文立马放下茶杯，胳膊搭在腿上往她那一偏，满脸正经，声线也沉了下来。
“我查了下，这灵百公司创始人周彤厉是个狠角色，她最初是全职太太，生了两个孩子。可没过几年，听说她老公出轨了。后来却反判她净身出户。她做农创产品白手起家，从摆地摊开始一步步走到现在，如今官司也打赢了，两个孩子的抚养权也拿过来了。”
“总之，不能小看这个女人，手段多得很。”欧文有些担心，提议道：“不如我明天跟公司HR说，把我调回中华片区？”
陈嘉韵摇摇头：“你现在是双泉集团的总经理，你姐夫让你坐镇总部大本营，是对你的信任，你可不能乱来。”
“可是...”
“不用为我担心，我们是商业合作，又不私交。听你的描述，她既然能走到今天，证明是个很有能力的人，我反而更欣赏这样的人。”
欧文看着眼前的女人，扎着一个低马尾，八字刘海露出一小块额头，肤如凝脂，眉眼精致，笑容灿烂，与三年前的她判若两人。
他欲言又止：“我只是怕你又受欺负，就像三年前那样...”
陈嘉韵眼未抬，神色如常，见他杯底已空，又斟了一杯茶。
“今时不同往日。若真有什么事，我自己就能解决。”
欧文自然是信的，这三年，她一手建立起金石传媒，作为一支优质科普类的直播团队，从去年开始发力，目前直播间稳定在线观看人数达几十万，在海外华人圈内声名鹊起。
“这次谁跟你一起回去？”
“安雯。”
安雯是金石传媒目前的头牌主播，人美歌甜气质佳，还是名牌大学毕业生，很受青年群体喜爱。
“安雯之前合作的品牌一直都是中高端产品，这次让她去做农产品直播，跨度是不是有点大了。”
“安雯最近状态有点差。”
“你是指她上个月和美禾传媒的那个主播惠雅打pk赛的事情？”
“这两天我去查了惠雅的背景，她们两个的赛道其实很相似，都是从美妆护肤行业出身的，惠雅长得一般但身材很好，她知道自己的利弊，在护肤美妆行业吃不到蛋糕，花了半年时间学了点舞，转到才艺主播赛道，这才渐渐有了点关注。”
欧文不解：“那这怎么看安雯都比她强些，怎么还能以一票之差输了。”
“安雯在高塔上待久了，就容易不接地气，久而久之，看她的也就那一小部分特定人群。可我知道，她的实力不止于此。”
“所以你其实是为了安雯才去和他们谈合作？”
陈嘉韵笑笑：“是，也不是。即使没有灵百公司，我都已经打算带安雯走这个赛道试试的。”
欧文看向陈嘉韵，如今的她少了胆怯犹豫，多了自信果敢，对待团队成员刚柔并济、奖惩有度。
说话看似柔软，实则把自己的想法抽丝剥茧慢慢融入对方的意识中。等到自己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按照对方的想法在做了。
只是好像…确实不需要他再帮助什么，想到这里，欧文心里还有些失落。
“好吧，但你要记得，若有什么烦心事，请一定让我第一个知道，好吗？”
看着欧文的表情，就像是一只即将被主人抛弃的狗狗。
陈嘉韵忍俊不禁，笑道：“怎么还委屈起来了，放心吧，有什么事需要你帮忙的，我一定不会不好意思说，肯定第一个找你。”
欧文随即恢复了笑容：“好！对了，你几点的飞机？”
“九点，我们得走了。”
*
晚上十点，陈嘉韵落地京市。
徐徐凉风打在脸上，时隔三年，再回到这片故土，还是这般的熟悉。
安雯父母是中国人，但从小在国外生活，没来过京市，此刻像发现新大陆一般，眼神转个不停。
“老板，你从没告诉我，这京市这么繁华呢。”
“京市这几年发展的确实很好，等活动结束我带你好好转转。”
出了接机口，陈嘉韵打开手机，助理已经把酒店地址发到群里了。
安雯疑惑道：“廉阳山悦暮酒店？这酒店建在山里啊。”
过了一会，安雯又激动地凑近她，道：“老板，你看，这里有个滑翔伞训练基地，还有双人飞行项目，活动结束后我们一起去玩吧。”
廉阳山，双人飞行。
陈嘉韵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道：“不去。”
安雯刚扬起来的兴致被生生打断，哀怨道：“boss，你不是最爱滑翔伞了吗？为什么不去体验一下？”
“没有原因。”
“那就是有...”
两人打车去酒店，酒店坐落在廉阳山的半山腰处，出租车绕着盘山公路走了有二十分钟，才转进一条林间小道。
小道的尽头有一扇金碧辉煌的铁门，入门是一个喷泉池，汽车绕着喷泉池缓缓行进，穿过一个花园才将将看到酒店正门。
陈嘉韵刚下车，吴韵之电话就打进来了。
陈嘉韵对安雯道：“你先办理入住，我接个电话。”
安雯无声地比个“OK”。
陈嘉韵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接起电话。
“妈。”
“飞机晚点了？”
“嗯，晚了四十分钟，刚到京市。”
“这次待多久？”
“待到年后吧。”
“什么时候回来呢？我和你爸都想你了。”
“等我办完这里的事就回来。”
“那挺好的，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出去旅游，你爸爸说想去滑雪。”
“好啊，我来给你们安排。”
“不用，妈来安排就行了...”
陈嘉韵略过酒店大门，透过玻璃门看到安雯正在和别人争吵。
“妈，我这刚到酒店，准备办理入住了。”
“嗯，现在也挺晚的，妈就不打扰你了，你快去酒店休息吧，妈先睡了。”
“好的，妈妈，晚安。”
挂完电话，陈嘉韵提着行李箱朝大门方向走去，刚入门口就被侍从拦下。
“您好，女士。”侍从接过行李箱。
陈嘉韵摘下口罩，点点头：“办理入住。”
“好的，请出示会员码。”
“会员码？”
陈嘉韵疑惑，印象里并没有什么会员码发给她，又问道：“我是来参加明天的电商直播节的。”
“女士，我们这里是实行的会员制，没有会员一概不能进入。”
陈嘉韵心下了然，望向安雯，不料身边传来讥诮之声
“呵，现在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悦暮了。”
陈嘉韵淡淡往后一扫，门口聚集了一群年轻貌美的女生，领队的有几分眼熟。
再一看，是美禾传媒的主播惠雅。两人在海外就结下梁子，如今又在国内偶遇。
真是不巧。
安雯转身看清来人后，怒道：“惠雅，你在这阴阳谁呢？”
“哎呀，我以为是谁，这不是金石传媒的安雯吗？怎么，你不会不知道这里是会员制吧？”
惠雅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传进周围人的耳中，引来他人瞩目。
“这就是安雯啊？”
“线下看也不怎么样嘛，和雅雅比差远了。”
“金石传媒没有美女了吗？竟然派出一个手下败将过来。”
“……”
安雯愤怒不已：“你看不起谁呢！”
“除了你，还能有谁？噢我忘了，还有你那不敢见人的小老板。”惠雅捂嘴笑了下。
“该不会是个有家室的小老头，怕被正妻看到外面还有个吧。”
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金石传媒火了之后确实动了不少人的蛋糕，陈嘉韵又是个不喜欢暴露在公众面前的人，凡是来邀约做访谈的她一概不见。
久而久之，这金石传媒老板的身份是越传越离谱。
陈嘉韵以前觉得没必要回应这些不实的猜测，可现在这脏水都泼到正主面前来了，她就没法再装聋作哑了。
眼见局面越来越剑拔弩张，陈嘉韵脚尖一转，迈着黑色皮长靴走过去。
“安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