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想当纯爱战士的傅泽云不知道秦思君已经决定再不相见,还在一边为事业奋斗一边畅想着当万年老二接盘爱情,整个人每天都过得喜气洋洋的。
为事业奋斗总归会有回报。经过不断的努力,到11月的时候,傅泽云的状态已经与18岁巅峰时期不相上下,团里开始重点培养她。要排的戏多了,要上的节目多了,就连去组织开会的次数也多了,行程满得她都没时间回家过年。傅家爹妈因此打电话抱怨说这个春节过得很凄凉,热闹都是别人家的,自家什么都没有,最后傅泽云只能连发7天、每天两个2999的红包,才哄得两个老顽童开心起来。
忙忙碌碌间,时间过得飞快。随着春风起百花开,转眼到了4月15日。
这天晚上傅泽云在隔壁市有一场大戏---《盘妻索妻》,10点才能结束。
一下了戏,茶茶接上她,两人就一路往回狂赶,终于在11点40分进了剧团大门,连卸妆和换衣服都是在车上进行的。
卸下浓墨重彩,露出本真素净的一张脸,脱去华服,穿上淡粉色毛衣和蓝色牛仔裤,她从梁玉书变回了傅泽云。
毕竟,今夜是傅泽云的主场。
“茶茶,不用把车开到后门,我先进训练楼,再从后门出去好了”,她顿了顿,轻声说道,“我和她第一次见面就是我从后门出去那次开始的。”
妈也,茶茶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所以说,最怕傻子突然开窍,能肉麻死你!
“那我等你”?茶茶是怕万一这傻子表白被拒绝,肯定会一个人偷偷躲着痛哭,想想那情形也太悲惨了,好歹她在的话能安慰一下。
傅泽云摇了摇头,今天无论结果是什么,她只想独自承受。
茶茶尊重她的选择,叮嘱一句回去当心点,就开车走了。
傅泽云转身大步走进了训练楼。
即使没有开灯,这栋楼就像她的家,从16岁毕业之后到现在已经有8年,其中一大半的时间是在这里度过的,哪个地方要拐弯,哪个地方有斜坡,她都了然于胸。
从容不迫地穿行而过,转眼就来到了后门。深吸一口气,拧动把手,推开门。
光闯进黑暗,她看到了,最后一盏路灯下面,有人!
可是…那人不是秦思君,是曾经见过面的管家。
傅泽云突然觉得浑身无力,脑子有些发晕。对于成年人来说,很多事情不用明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让对方清楚你的意思。
秦思君不再来,因为已经决定不再和自己有联系。
就是这么简单、明显的一件事情,傅泽云站着想了许久才想通。
她不由得低头苦笑。还说什么要当纯爱战士,即使表白被拒绝也要继续守护,人家根本连面都不让见了,还表哪门子白,当哪门子纯爱战士。
可是,戏一旦开场了,就不能停。就算已经知道了结局,她也要好好地,唱完这一折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深吸一口气,清除所有思绪,带上笑容,傅泽云正视前方,开始登场…
走到离那管家一米远,傅泽云站住,礼貌问候对方,“你好。”
李叔点点头,“你好,傅小姐。您之前应该见过老朽,我就长话短说,小姐不方便过来,这次这香由我代为转交”,说着他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傅泽云。
傅泽云不接,而是低声问道,“秦思君…我是说你家小姐,可有说其他的么?”
李叔摇了摇头,意有所指,“傅小姐,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小姐的意思其实很清楚。”
“嗯…我明白了”,傅泽云飞快擦了下眼角,忍着心痛对李叔说,“请你…替我转达,我祝她幸福,和宋先生…百年…好合。”这么短短的一句话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以至于她没有精力再说任何话,连和李叔礼貌告别都不曾,转身就走。
“傅小姐,你忘了拿香。”
傅泽云转身,看了眼熟悉的袋子,含泪对着李叔轻轻摇了摇头。
“傅小姐,小姐说这香必须送到你手上,别让我为难。”
傅泽云沉默许久,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告诉她,不用。”
“可是,傅小姐,你这样小姐会伤心的。”
傅泽云惨然一笑,无奈说道,“别骗我了,她根本不会为我伤心。我算什么呢。”
“傅小姐,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对你的身体,小姐是上心的。”
“李叔,常言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和她的缘分就到此刻为止,从此以后我与她形同陌路,再无任何纠葛。我的身体,不劳她费心。”说完,傅泽云坚定转身离开,再不管身后李叔的呼喊。
“傅小姐。”
”傅小姐。”
“袋子我就放地上了,要不要随你,我走了。”
这句话刚落,正在疾行的身形顿住。过了许久,沉重的一声叹息溢出,绷紧的肩膀垮塌,接着身体的主人缓缓转过了身。
视线所及,除了昏暗的灯光,只有不远处地上放着的一只纸袋。李叔真的放下袋子不管,离开了。
傅泽云立在原地许久不动弹,苦大仇深地瞪着那纸袋子,仿佛那是自己的仇人。瞪得久了,眼睛发酸心里也发酸,不由得流下泪来,她咬牙切齿地骂,“当我会舍不得?当我会舍不得!没出息!没出息!”
对自己被别人算准了心思,对自己真的不能彻底放下这香,她感觉又丢脸又窝囊,于是猛地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风渐渐地起了,远处的海棠花瓣被纷纷吹落又卷起,空气中充满泥腥味儿,一滴豆大的雨砸到了傅泽云头上,渐渐地越来越多的雨落了下来,将沉浸在悲痛中的傅泽云彻底砸醒。
袋子!
她连忙起身想去拿经不住雨淋的纸袋,不期然蹲久了脚已经麻痹,刚站起来没走两步就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在地。膝盖和手掌火辣辣地疼,应该蹭破了皮,不过她顾不上疼痛,咬牙爬起来一瘸一拐跑到前方,拿起袋子塞到毛衣里面护住,又一瘸一拐跑回了宿舍。
一进宿舍门,都顾不得换下湿透的衣裳,先从怀里掏出湿透的纸袋,又拿出里面的纸盒,见纸盒只是表面沾了点水,画着海棠的腰封并没有洇化,她才松了一口气。怕水汽渗透进去,赶紧找出电吹风,开到冷风最小档,仔细地把盒子里里外外吹干了。
等到忙完这一切,脚下滴的水已经成堆,身上冰凉入骨,鼻塞头晕,傅泽云这才急忙收拾衣服去洗澡。
另一头,李叔刚回到家,就接到秦思君用传音镜发来的传音。
“她怎么样?”
“很伤心。”
“哦…说什么了?”
“说,祝你幸福,和宋先生百年好合,还说…”
听出李叔的踟蹰,秦思君主动提起,“后面她骂我了?”
“她说以后和你形同陌路,再无纠葛。”
“哦…倒是没骂来着。呵。”
“还有呢?”
“没有了,她不肯要香,我直接放地上就走了,料想她会拿回去的。”
“你倒是算得挺准。她这个人,一向心软。对了,之前是说宿玄出门玩去了”?
“对,一个月前走的,说是上网除了吵架就是生气,打游戏老遇到骗子,干脆去旅游去了。”
“那你告诉宿明,明天替我去看看她吧…没什么大事的话,他看到的听到的,也别告诉我了。”
“好的,小姐。”
凌晨三点,夜深雨停,天清月明。
头脑昏沉,全身酸疼,傅泽云侧头睁眼看向小阳台。不为看月,只为看衣。今天穿的淡粉色毛衣已经清洗干净晾晒上场,随着夜风在轻轻飘荡,一如自己的思绪。
想起两个月前,为了这次见面,她和茶茶讨论要买什么衣裳。艳丽的、清纯的、大气的、娇俏的、冷淡的、性感的,讨论来去得不出一个真章,最后两人决定随便逛,看哪件衣服有缘。
结果在G家遇到一件海马毛织的薄款毛衣,淡雅的粉色,圆领,宽松版型,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还没上身,茶茶就说,“这个粉色像海棠的颜色,正好适合4月,到那个时候马路对面的那棵海棠盛开,你穿着去表白,想想那场景都浪漫得不行”。
听到“像海棠”,她的心内触动,当时想着,或许秦思君也会偏爱4月盛开的海棠花,那到时候打扮和腰封的主题,或许会是海棠。抱着塑造默契的小心思,她买下了这件毛衣,并且当场决定4月15日见面就穿这件衣服。
到了4月15这日,马路对面的那棵海棠果然开得极好,穿上粉色毛衣的她也很朝气,只是没有人来欣赏。
花落了,衣服湿了,她终于看到了海棠腰封。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此生只恨因缘浅,梦到头来一场空。
如今,梦该醒了。
眼含泪光,她昏昏沉沉地喃喃自语,“要是没有认识你就好了,秦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