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随你’两个字，沈岩觉得眼前这个叫空冥的人或许不像看起来那么不好相处，他又往前飘了飘，鼻尖几乎贴上了空冥的，大眼睛扑闪着，看向空冥，“空冥主人，我感觉好困，想睡觉。”

语气软糯，仿佛在撒娇。空冥的大脑怔愣了一瞬，旋即回忆起沈岩的记忆，记忆中，沈岩似乎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撒娇，哪怕……哪怕对着他那个相依为命的爷爷。人死后失去记忆，性格习惯也会改变吗？以前似乎没有这种情况……大多说结契的鬼灵都是意识全无，只会听命令行动，所以……上品灵魄，是可以自行产生灵智的吗？

空冥心绪转念之间，各种可能性划过脑海，最终定格在上品灵魄的可塑性极强上去。

这点，倒也有趣。空冥嘴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语气确实冷淡：“鬼不需要睡觉。”

沈岩对着空冥的鼻尖的小鼻头耸了耸，微微碰触到了空冥的，明明是不存在的灵体，却仿佛一片羽毛勾过空冥的心弦，在看不见的衣袖间，他指尖一抖，紧握城拳。而沈岩的眼神从空冥面容上落下，缓缓抬起他那透明的手指，慢慢落在空冥胸口的位置，而后，沈岩的脑袋也一点点靠了过去，贴在空冥的胸口！

空冥努力的控制自己的呼吸不乱，心脏强劲而有力的一下一下平稳的跳着，似乎没有一点慌乱。沈岩只觉得自己很累，意识似乎也跟着模糊了起来，他遵循的本能，紧贴在空冥的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口中呢喃：“檀香的味道没有了，总觉得很累。空冥主人，你身上的味道很舒服，我能睡这里吗？ ”

沈岩的手指，轻轻按了下空冥胸口的位置，空冥努力控制的心跳莫名的乱了节奏，沈岩抬起脸，看向空冥，语气认真而缓慢：“这里，”他说的是空冥身边，“很熟悉，让我很安心……”话音渐渐变弱，随后沈岩整个灵体就化作一团光点落在了空冥心脏的位置。

“砰砰！砰砰！”

杂乱而快速的心跳，是空冥的。心脏处，沈岩化作的光点似乎在散发温热，灼烫着空冥的皮肤，还有心绪。他抬起手掌，缓缓贴在了自己的胸口处，仿佛是想要按住自己杂乱狂跳的心脏，安抚自己说不清的情绪，呼吸紊乱，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勘破虚妄，方能守住本心。”

空冥摇了摇头，散去脑子里那些奇怪的想法，深深呼出一口气，手上掐诀，盘膝坐好。客房外的街道上，小贩的叫卖声不断，他屏息凝神，默默念了几遍清心咒，静心修行。

“今夜，还有重要的事要做。”空冥轻叹，眼中有复杂的神色闪过，似乎还有一丝……对自己的厌恶。“那个东西……又要出来了吧……”

之后他不在多想，静静坐着，等待夜晚的降临……

今夜没有下雨，入夜后的边城一片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狗叫之声。青岩客栈，还有一间客房的还燃着烛火，一个人影透过窗户，客栈的小二出来起夜，抬眼看了看那间亮着烛火的窗户，喃喃了一声：“大师还没休息呢？”

随后，他好似看到大师的影子里有一个奇怪形状的东西缓缓抽出，似乎是挣扎里几息的时间，又收回了影子里。窗户上，还是那一尊影子，一动不动。

小二揉了揉眼睛，定了定神，又看了眼那扇窗户，而后摇了摇头，“一定是我眼花了，大师身上怎么冒出了一个怪物的影子……”他打了个哈欠，抖了抖身子，而后晃晃悠悠的走回了卧房……

是怪物还是大师，于他而言都不重要，他只知道，明日还要起早给客房的客人送上早饭，如果能多拿几个铜板的赏钱，他也好多存点钱留着娶媳妇……

房间内，空冥松了口气，他从有记忆开始，便发现自己在心绪波动剧烈之时，便会在不久之后，引发体内魔念出现，心绪波动的越是剧烈，魔念便会出现的额越早越难控制，轻者，忍过当晚没有出现，便安然无事，重者，可能会当时出现……

这些年他一直控制的很好，那魔念也不过出现过三次，最长的一次出现了三息时间，而今夜……

“今夜，它出现了将近十息的时间，十息……”这是魔念出现以来存在最长的时间，“是因为沈岩吗？他……他和我会不会有什么关系？能有什么关系呢？我虽容貌未变，可是自从有记忆以来，也已经度过了近甲子岁月，而这沈岩，看他死去时的年龄，也不过二十左右，我与他能有什么关系？”

“还有这魔念，一开始只是一团虚影，而这次出现，隐约有了实体，虚影的颜色也越发浓黑，那样子……”空冥回忆了一下那魔念之物出现时候的样子，狰狞恐怖，似乎还有黏糊糊的液体遍布全身，而且那张面容和他有两分相似，十息时间，那魔物似乎张嘴说了些什么，只是没有声音。

“为什么我会有魔念？我又是谁？”

空冥摇了摇头，不再去想，他有记忆的时候，便是躺在一处厢房内，若生大师说在山脚捡到受伤的他，除此之外，也是一无所知。他不知要去何处，便留下修行，而那些修行的功法、咒法、术法，他仿佛本身就会一般，关于这点，若生大师也只是说，有可能是他以前就会，只是忘了。

之后他便下山历练，到处游历寻找自己是谁的线索，直到有一天，他受一只精怪刺激，那是魔念之物第一次出现。

空冥认为自己以前或许和魔物、精怪这样的异类有关，所以到处找寻，中间认识了一个叫亓官南的红发少年，他误以为那人是魔物，两人相斗之下，两败俱伤。也算是不打不相识。那人修的似乎是逍遥道，洒脱不羁，有时也令人生厌。特别是空冥见到他的那晚，魔物再一次出现了。

或许，应该把那讨厌的红毛叫过来。

空冥如此想着，伸手引动那燃烧的烛火，烛火随着空冥的手指动作，写下了一段传讯痕迹，“去！”空冥一指，那火焰似有灵性，转了一圈，轻声炸开，而后又回到了烛火之上。这是亓官南交给他的火焰传讯术。

“人虽讨厌，这术法倒是方便好用。”

做完这些，空冥轻轻拍了拍胸口位置，沈岩幻化而出，似是还没有休息够，睡眼迷蒙。

“走吧，今晚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做。”空冥起身，示意沈岩跟上。

“什么事啊？”沈岩不是很情愿，但还是跟在空冥身后，随他下楼而去。

“去做身为一只鬼奴应尽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