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诚难得出了趟门，回家时已经是凌晨了。这个点一般不会有正常人还会在外面走动，所以当他在家门口看到一个不速之客时，着实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是陆子宁。

“陆先生？”

靠在墙上的陆子宁冷不丁听见声音，浑身震了一下，才慢慢抬起头，脸色白得吓人。

闻诚一眼就看出陆子宁这是已经疼到快意识模糊了，忙上前架住他：“哪儿伤了？”

陆子宁却说不出话，往闻诚肩上一瘫，彻底昏了过去。

闻诚把陆子宁弄到了会客室隔壁的房间里。他偶尔会在这里接待一些需要按摩的客人，用来治伤还真是第一次。

陆子宁不是柔弱的人，能让他昏过去的一定不是小伤。闻诚本来想让他进屋休息，自己为他叫救护车，一开灯发现陆子宁身上的白衬衫几乎被血浸透了，乍一看十分吓人，便决定先为他处理伤口。

衣服有好几处粘在了血肉上，轻轻一扯陆子宁就疼得皱眉头，闻诚只能把衬衫剪了。陆子宁平时有坚持锻炼，他的身体不是白斩鸡似的孱弱，但也不是肌肉忿张的健壮，而是一种优美而具有爆发力的线条，可惜的是，现在这相当优秀的线条上交错着青紫色的淤伤和泛黑的血痕，有的血痕看得出来相当深，也难怪会流那么多血。

闻诚将陆子宁浑身上下摸了一遍，神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陆子宁呼吸微弱，身上的伤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除却表面上数十条伤口和明显被殴打的痕迹之外，他的右臂骨折，左手脱臼，颅骨甚至还有一些轻微骨裂，腹部的淤青更是吓人，想必内伤也不轻，得亏没伤在致命处，不然陆子宁哪里还有命到闻诚这里来。

也亏他回来得早，路上要是再耽搁一会儿，估计捡到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不过这伤……闻诚摸了摸下巴，他毕竟有几年没做过这事了，也没有现代化的器材，虽说确实能治，但怕就怕在感染和潜伏伤病，最好还是要去正规的医院检查一下。

但话说回来，陆子宁要是去得了医院，也不用费尽气力挪腾到他这里来了吧。

闻诚叹了口气。

既然陆子宁现在在他手里，那么他就有责任也有义务把这个人弄回完完整整的样子，这是他这么多年行医的原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坚持。

闻诚会时不时的弄一些普通人碰不到的药回来，经过处理后就能给普通人使用了，比如上次混在苦丁茶里给陆子宁的植楮，这些药材的原材料都是一些上古时期就存在于世界上的动植物，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好像故意去遗忘似的，慢慢就看不见它们了，御师们当然另当别论，但闻诚的师父不知怎么也能看见，而且洞悉它们的功效和用法，并悉数教给了闻诚。

闻诚拧开一只玻璃瓶，把里面的白色粉末倒了一些在手上。这些粉末是耳鼠的尾骨研磨而成，非常轻，稍微一晃就容易乱飞，但也因此有很好的贴合性。

耳鼠可不好捉，闻诚心疼地叹了口气。

心不心疼和他愿不愿意救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这东西真的算得上是他所有药品里最珍贵的那几样，用大半瓶去涂满全身，还喝水似的往嘴里倒，确实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奢侈用法。

不过好药不愧是好药，陆子宁的呼吸肉眼可见的平缓下来，眉头也不再是痛苦地皱着，应该是陷入了睡眠。

闻诚见状总算松了口气，按他的经验来看，陆子宁过几个小时就会发烧，只要守到他退烧，人再醒过来，基本上就没事了。

忙活了这么久，天已经快亮了，柜子里的被子很久没拿出来，翻开来一股樟脑球的味道差点让疲惫的闻诚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他只能从自己床上抱来被子给陆子宁盖严实，又搬来水盆和毛巾，坐在床边给不省心的病人降温发汗。

不过最近他们两个是不是都有点太多灾多难了……先是他被想要抢走白术的那些家伙打得狼狈负伤，现在陆子宁又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身伤过来，就跟和小伙伴们负气打架又不敢告诉家长所以到朋友家躲一躲的小孩子一样……不对，小孩子打架哪儿有这么凶残，等这小孩儿醒了一定要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如果有必要，该报的警还是得报。

闻诚在盆里拧干另一条毛巾，伸手将陆子宁额头上的毛巾换下来，手碰到脸颊的时候，陆子宁小声哼了两下，觉得很舒服的样子，闻诚手拿开了还侧了侧脸，似乎挺想被他摸。

闻诚失笑，换好毛巾后又顺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因为从来没摸过别人的头，下意识就用了撸白术的手法，幸好对这人居然还挺适用，陆子宁还叫了句“妈”，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梦。

闻诚心说你可别是叫我，在下的年龄都够当你几辈的祖宗了，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把他捂得只有鼻子眼睛露在外面。

陆子宁抽了抽鼻子，把脸又往被子里埋了埋，嘀咕了句“找到了”，总算安生下来不动了。

“找到了”？你个小孩找到啥了啊？

闻诚没当回事，见陆子宁开始退烧，彻底放下心来，这才注意到外面早已大亮，黄芪也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进来，安静地伏在门口，一点也没打扰到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山海经·北山经》：“耳鼠，兽，其状如鼠，而菟首麋身，其音如獆犬，以其尾飞，食之不采，又可以御百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