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

闻诚被黄芪叫醒，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在沙发上睡了一整晚。起身时不出意料的发现身体已经基本恢复，肚皮上的鸾鸟也不知所踪，只留下一根流光溢彩的尾羽，黄芪端端正正地蹲坐在一边盯着自己，舌头没有乱吐尾巴没有乱晃，毛茸茸的脸上写满了严肃。

“鸾鸟呢？”闻诚给自己把了脉，彻底放下心来，“走了？”

鸾鸟的尾羽也是一味珍贵的药材，闻诚拾起羽毛，去外间放进药柜里，心想看来这鸟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感谢他和他那金贵的帝屋药膏。

“汪。”【你是不是该和我解释一下？】

闻诚叹了口气，和黄芪对视良久，终于败下阵来，道：“你俩都正在修炼期，状态不稳，出不得一点差错，我才没敢把这事告诉你们。黄芪，答应我，不要和白术说，它正在紧要关头，万不得过于劳神。”

他之前虽然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白术，可是小黑猫浑身每根猫毛都写着懵逼，显然对此一无所知，自己的人脉也没能给出满意的答复，只说白术不是普通的乌云踏雪，就现阶段来说，是福是祸都难预料。

“……”

“怎么，”黄芪听完之后就陷入了沉默，闻诚担忧地挠挠它的耳后，“吓着了？”

“汪……”【没有，只是你这么多年有什么事情都不和我们说，当初刚捡到白术时是这样，被那些人找麻烦也是把我关在家里，现在这么大的事还瞒着我们……我知道自己没什么用，但也可以和你商量商量啊。】

闻诚沉默许久，道：“你们现在还是要以修炼为重。”

黄芪不满地扭头。

【可是沈骥就什么都和他的御物说！而且你之前被艾伦偷袭的时候宁愿和许淮之那个普通人商量都不愿意告诉我们！白术天分高，只知道修炼，每天也见不到它，你说它年纪小，不和它说也就算了，但是我呢？我跟了你这么久了，你还是信不过我吗？我知道我笨，可是你们御师的事情我还是能帮上忙的，你是不是嫌弃我没用！如果不是昨天那个人捡到你，你还准备瞒着我们多久！我不是你的一样东西，我有了思想有了感情，就不需要你一味的保护！】

吼到最后，黄芪喉咙里滚出了呜咽的哭腔，闻诚沉默地摸着它的头，听着它的担忧。

他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保护行为居然让黄芪感到这么挫败。

说来也巧，黄芪和白术都是被闻诚捡来的。

他十二岁那年过得乱七八糟，自己御师天赋觉醒的那天晚上引来了附近的不少妖怪，把师父吓得够呛，幸好他老人家见多识广，意识到这小孩儿的情况怎么那么眼熟，马上叫来自己同为御师的老朋友帮忙，这才稳住了局面。

周老是一名御鬼师，手下有两只鬼魂，是他的妻子和女儿。那晚之后闻诚便在周老的指引下学习如何使用和增强自己的力量，他的天赋相当不错，不但以惊人的速度掌握了自身的力量，还在有意识地提升自己对妖物的威慑力。

成为御妖师后没多久，闻诚就在路边捡到了黄芪，一开始他并没想到它有修炼天赋，只是觉得小家伙聪明得紧，便干脆把它养了起来，有天晚上突然发现自己能听懂它的犬吠声里包含的意思，就这么懵懵懂懂地收服了自己的第一只御物。

御物和御师之间血脉相通，御师一旦身死，御物随后即亡；御物受到伤害，御师同样会受伤。大部分御物都时时伴随在自己主人左右，除了有益于日常修炼之外，一旦遇上危险也方便并肩作战。

像闻诚的朋友沈骥，是个作家，也是个御鬼师，手下有两个女孩儿的怨灵和一只山魈，这些御物平时会帮他整理文稿和家务，女孩鲜活可爱，山魈憨态可掬，但是一旦沈骥开始打架，灵体身上怨气冲天，鬼怪体型巨大骇人，御师和御物配合得天衣无缝，战力惊人。

由于获得了奇特的力量，御师们注定会与这个世界逐渐变得格格不入，能有善终的很少，接受不了现实的大都自取灭亡了。经过漫长岁月的层层筛选，现存的御师数量比起以前来甚至不足一半，而他们除了抱团取暖之外，竟有相当数量的御师为了力量和利益争端不断。

闻诚今年一百一十六岁，黄芪通灵才八十多年，对于平均年龄近千岁的妖物来说，生命才刚开始；白术则更短，今年不过六十来岁，根本就还是个孩子。

他在从医的百年岁月里经历了身边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去，见过了太多的人情冷暖，对于生死之类的事情有着与普通人完全不一样的看法。

见惯了离别，所以变得格外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地避免和别人接触过深，小心翼翼地珍惜能长久陪伴自己的事物。

比如黄芪，比如白术，比如礼貌且疏远地对待身边的人。

因此，闻诚才会有意不去卷入其他御师之间的明争暗斗，为了明哲保身，更是为了黄芪和白术的安全。

只是，太过小心翼翼反而让他犯了个牛角尖一般的低级错误——太过自以为是，完全忽略了黄芪和白术的想法。

黄芪冷静了下来，把大脑袋搁在闻诚膝盖上蹭啊蹭，喉咙里还是时不时发出不满的呜咽声。

血脉相连，它感受到了闻诚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