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公作美,沈倾下了榻,想着跟姐姐商量一下回京的事。
年少时因为抄家,沈倾和姐姐来到了苏州生活。苏州的坏境是好的,人也十分热情。只是近期一直有从外境来的人,打听一些关于大启皇室的事。
她和姐姐一直住在东街府邸,那是沈廷给她们准备的宅子。
刚到时庭院里还有几个下人,看样子这宅子是早就准备好了。
四年以来,沈倾和姐姐一直过着朴实无华的生活。她们虽没有在京城时的荣华富贵,现在顶多是个条件稍微好点的普通人家。
自从沈茗在三年前学着经商,家里条件才逐渐好装。
沈倾的姐姐,沈茗,是个有头脑的女人。年方二十,在苏州混的已经风生水起。
然而,她老是念叨——
“阿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那时的沈倾什么也不懂,只是一味的回答——
“阿檀永远不想长大。”
随着年龄的增长,沈倾的样貌越发的精致,任何人看了都会忍不住赞叹。
她生了一双会说话的媚眼,弯眉一笑,醉生梦死。
沈倾换好衣服,穿了一件青绿色的襦裙,因为不喜欢复杂的盘发,所以只简简单单束了个马尾,圈着青绿色的发带。
十八岁的沈倾,腰肢纤细,放荡不羁,无所求,只无忧无虑。
沈倾出门问了一圈,姐姐沈茗已经去店铺了。沈茗是绣娘,所以开的店自然也是锦绣铺。
沈倾不喜欢丫鬟伺候,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是以去店铺的时候是孤身一人。
去锦绣铺买缎子的人都知道,大老板沈茗风雅,小老板沈倾浪荡。
今日,来锦绣铺买缎子的人还真不少。
沈茗都快忙不过来了。
“老板娘,我要这个!”
“老板娘,把这个拿给我!”
“这些我全包了!”
“……”
沈茗:我锦绣铺什么时候这么招人喜欢了?
不过猜也猜的出来,这是她妹妹沈倾搞的鬼。
沈倾年少习武,实力不可小觑。为了讨她欢心,成日教唆别人来这里买缎子,不买就揍。
众人是不满的,只是也没办法,对上一个好看武功还好的人,毫无章法可言。
沈茗虽也习过武,但只不过是些拳脚功夫,防身术,比不得沈倾万一。
“姐姐!”
一个豪爽的声音传过来,沈茗抬了抬眼,无声叹了口气,道:“看看你干的好事,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逼着人家买缎子,你就是不听!”
沈倾笑笑,“姐姐,我这是在帮你,最近你睡眠不是很好,我想着是缎子卖不出去让你费心了,是以才这样做的。”
沈茗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是真的对沈倾发不起火来。
真是……
也罢,只要她开心就好。
无忧无虑,本就是她的生活。
她想做什么,那便让她做,烂摊子我来收拾就好了。
沈茗想。
可是,事实总是那么的不尽人意……
她想帮沈倾,但奈何沈倾闯的祸太大了,再这样下去,她早晚得破产。
沈茗道:“阿檀,今日是你十八岁生辰,锦绣铺可以早早收摊,阿姐给你做碗长寿面可好?”
沈倾闻言原本耷拉的眼皮瞬间抬起来,不敢置信地问:“当真?”
“当然。”沈茗点了点头,随即跟身边的人低声说了几句话,拉着沈倾出了店铺。
沈倾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她的阿姐什么时候这么良善了?
“真没骗我?”沈倾又问了一遍。
沈茗不免有些觉着好笑,掩唇道:“真的。”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相信你!”
其实沈倾并不是不相信沈茗,只是她的这位阿姐在她之前的生辰宴上都没有亲自下厨。
她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阿姐偷偷做饭结果差点把家里烧没了,从此再没有下过厨。
实话实说,沈倾是有些担心阿姐做的饭不好吃怎么办?
毕竟年少时贪吃偷吃了阿姐做的糕点,病了三天。
沈倾小心翼翼地道:“阿姐,要不还是下馆子吧?”
她问的时候一直在一旁观察沈茗的神色,以免阿姐不高兴。
果不其然,沈茗听了这话嘴角的笑容僵硬了起来,但还是保持微笑,道:“什么?”
沈倾立刻摆摆手,道:“算了算了,阿姐,我觉得吃面挺好的,嗯,挺好。”
沈茗:“……”你当我傻吗?
沈茗轻轻叹了口气,道:“阿檀,不是我不想带你下馆子,只是钱不够了。”
“店铺里的钱都被拿去给你收拾烂摊子了,你这次闯的祸可不小,听说那人有几分关系,认得京城的官员,那人给人一说,你说不定就完蛋了。”
“阿姐也是为你好,你说你这几年来给我惹了多少祸了?数都数不过来。”
沈倾:“……”
我说我是不小心的你信吗?
之前闯的祸确实是不小心,后来都被用银子解决了,没有麻烦。
只是前几天这个麻烦……
是计划之一。
对,她要利用这个人入京城。
沈茗是不知道这个计划的,是以万分叮嘱最近少出门,不要聚众。
沈倾自然是没有放在心上的。
借口她都找好了,就说她想去游玩,然后瞒着她去京城复仇,事成之后再返回。如果计划没什么意外的话,五年,足以屠掉整座皇城。
报沈家灭门之仇。
至于怎么让多疑的姐姐相信呢?这还是个问题。
不过没关系,仇必报。
沈倾道:“阿姐,我想着,既然那人恐有亲戚在京城为官,若这件事让他那亲戚知晓,我恐怕就活不了了,所以……”
沈茗心中一动,不动声色道:“所以什么?”
沈倾正色道:“所以,我想去京城。”
*
因着上午沈倾说她想去京城,沈茗罚她在书房里抄书一百遍。
正五十分,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少女的侧脸,尽显风华。
沈倾眼皮子一直在打架,她右手拿着笔,歪着身子趴在桌子上。
时不时想起来什么然后在纸上写了几行,又放下笔。
同为沈家人,一起生活了十八年,她又怎么能不清楚沈茗在听到她想去京城的时候脸色大变是什么原因呢?
不敢面对罢了。
她曾不止一次想方设法回京城,每次都会跟沈茗说,但沈茗每次听到这话语就皱眉,呵斥道:
“为什么要回京城?苏州不好吗?还是想爹娘了?阿檀,你长大了,不小了,总不能一直黏在爹娘身边吧。”
她会跟沈倾讲一些大道理,让沈倾想反驳也反驳不出来。
因为她觉得沈茗的话是对的。
“阿檀。”一个平淡的声音传入沈倾的耳朵,沈倾听的分明,是沈茗。
果不其然,沈茗推开书房的门,手里端着盘子,盘子里放着刚做好还能闻见馨香的桂花糕。
这是沈茗最喜欢的食物。
沈倾却觉得很恶心。
沈茗走过来,用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声音对沈倾道:“阿檀,吃桂花糕吗?”
微风拂过沈倾的脸颊,她竟有种害怕的感觉。
“阿姐,我为什么不能去京城?”她颤声问。
这么多年来,她又不是没有察觉到,沈茗,她的姐姐,在逃避。
沈茗撇了撇桌上还没抄完的书经,字迹潦草,飘逸潇洒,倒还是那个洒脱的阿檀。
她道:“阿檀,我知道,你想回京城是为了什么,可你明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她说着,突然瞪大双眼,嘶吼着嗓子,眼眶微红。
“代表着你在羊入虎口!你可知京城有多危险?你可知你这样贸然回京会陷入怎样的险境?京城不是你想象中的安定,京城是陷阱,你会死的!”
“阿檀,我知道,你长大了,我管不了你了,你想去,那便去,看看你能活到几时,看看我会不会哭着给你收尸。”
两行泪流过,沈茗擦了擦眼角,把桂花糕放在桌上,脚步匆匆地走了出去。
只留下沈倾在那里,发着呆,思考着怎样复仇。
是,尽管这样,她还是要回京复仇,她才不会像懦夫一样忍受着这奇耻大辱,她是沈倾,将门嫡女,不是懦夫。
她很清醒,她清楚自己要去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沈倾思忖了一下,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听闻最近苏州城内有山匪作祟,经常会在傍晚时分进街行凶。
这帮山匪的老大,据说还是京城人士。
这就是个好机会。
沈倾决定,是该好好告别了,苏州城,阿姐。
*
傍晚,沈倾出了府。
她漫步走在大街上,时不时瞅两眼前方。
看来那群人说得没错。
因为山匪那帮人的到来,每日傍晚时分的苏州城显得格外冷清。
整个大街上竟只有沈倾一人。
沈倾觉着无甚意思,于是走到一旁的篷下喝茶。
“哎,知道山匪要来,还专门准备清茶,一定是想跟山匪打好关系吧。”沈倾举着茶杯,淡淡地自言自语道。
她抬头忘了忘天空,夕阳斜挂,鸟儿鸣叫,无趣。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听起来竟不是很浑厚的声音。
“把这给我收拾干净!”
闻声,沈倾蓦然抬首,回眸之间,她看到了一个少年。
一个风光无限的少年。
那少年也注意到了沈倾,走过来,对沈倾的容貌先是一惊,但在看到她这般波澜不惊的样子更是一惊。
实在是有点过分美丽了。
这苏州城什么时候有这种女人了?
啊,不对,应该是仙女。
“你……”话还未出口,沈倾先一步上前堵住了他的嘴,道——
“可以带我去京城吗?”
作者有话要说:恶毒男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