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门口有一个孩子要见你，应该是一个流浪儿。”站在门口的人急匆匆赶来。

季年一时也没有头绪，既然有人找上门不妨见见，若是季琰和霜钰翎的消息最好，若不是，帮一个人也行就算是积福了，希望神灵保佑孩子们能够早日回家。

“孩子，找我吗？”季年跪在地上和年幼的乾卿一般高，可是这个孩子没有回答就将信塞进他的怀里，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显然这个孩子心中有事，说不定是有困难。

季琰招了招手，手边的属下立刻跟了上去，可是他还没有走几步就被叫住了：“注意隐藏，若非伤及性命，暂时不要现身，若有少门主和公主的消息，立刻回来。”

“是。”

季年看着属下的背影心中捏紧了几分。

“这里是哪里？”过了与乾卿分别的街角，他就被刀疤遮住了眼睛，此时他的手也被捆住了，根本扯不开布条。

“我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一个女孩的声音在耳边想起，“哥哥也是被坏人抓来的吗？”

夜月听出来这也是被刀疤强行带走的小孩，应该是与年纪与自己差不了多少的女孩：“能帮我把布条解开吗？”

夜月没有等到答案，但是他能感觉有一双手在自己脑后努力地与布条奋斗，她的小身子摇摇晃晃是不是会因为不稳蹭到自己。

“哥哥，你能不能蹲下来点，我够不到。”霜钰翎试了几次总是差一点，最后自己全砸在了夜月的身上，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夜月点点头，顺着墙坐了下去：“可以吗？”

“嗯。”霜钰翎将自己的衣袖往胳膊上拉了拉，白嫩的手与粗糙的布有了鲜明的对比，可是女孩丝毫不在意布有多脏，有多硬，她依旧努力地做着手上的事情。

夜月就感觉脸上的东西掉了下来，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四周并没有想象中的光亮，而是只有火把的光晕。

“哥哥，我帮你把手上的绳索也解开吧。”或许刚刚的成功给了女孩动力，霜钰翎想着要不试着把手上的绳子也解开。

夜月注意到霜钰翎，发现这个女孩比自己感觉的还要小一点，看打扮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千金。既然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又怎么回到这里？难道是等着家人来交赎金吗？

还没有等自己想明白，手上又紧了几分，自己扭过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还没有看到手，就发现小女孩红着眼眶的模样。

“怎么了？”夜月很少有机会接触到女孩，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现在做的就是了解情况，然后让女孩开心起来，毕竟女孩是用来宠的。

“对不起。”霜钰翎看着因为自己逞强的手腕，手腕上有着几道血痕。

夜月其实根本没有在意，对于他而已，受伤、骨折对他而已就是日常，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么一点点伤会让她如此难受：“不疼的。”

霜钰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是小哥哥的手已经流血了，真的不疼吗？

“这个绳结不能怪你，它本来就不好解开。谢谢你帮我拿掉了布条。能看见的感觉真的很好。”夜月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性情冷淡的自己怎么会想着安慰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孩，可是他又不忍心看着她难过。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夜月分散着他的注意力，让她一点一点忘记刚才的不开心。

“霜钰翎。”霜钰翎一字一字吐字清晰，认认真真地模样有几分故作大人的可爱。

“哦，一般都喊你什么？”夜月继续逗着小朋友说话，他突然很喜欢听她的声音，难怪男孩都希望自己有一个妹妹，原来这就是原因。

“钰公主。”霜钰翎一直都住在皇城之内，侍女、大臣都是这样称呼自己，突然想起父亲的嘱托又说，“父亲视我为掌上明珠，把我当作公主般宠爱，所以便有了这个称呼。”

不错，和自己的猜测没有区别，这富贵人家的孩子，所以刚刚让自己送过去的信，必定是关于钱财的条件，只要满足了条件，她就能回家。

“哥哥，问这个干什么？”霜钰翎看着眼前的男孩子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看过最好看的男孩子，比表哥还要好看许多。

夜月摇摇头：“不干什么，哥哥只是想着你那么可爱，所以想着怎么叫你才好？”

“我不喜欢别人喊我钰公主，哥哥可以自己想一个。”霜钰翎自懂事以来，她能感觉到因为这个称呼，所有人都似乎与自己有着距离，只要与自己在一起别人总是不能尽心，自己虽然年纪小，但是也能感受到别样的孤立，日久之后便也将自己躲了起来。

夜月想了想，看见霜钰翎手腕上的小铃铛：“叫你小铃铛吧，挺可爱的。”

“哥哥叫什么？”霜钰翎对眼前的男孩有着好感，似乎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与自己说话，没有故意的讨好，只有最朴实的内容。

夜月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这个女孩面前不由自主地想要卸下一些防备，：“夜月。”

“月亮哥哥。”霜钰翎有些兴奋，之后见着夜月没有反应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自作主张惹夜月不高兴了，所以小心翼翼地用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可以。”夜月承认这双眼睛着实让人无法说出拒绝的话，过于清澈，也过于纯真，就像浅滩的溪水，一眼就可以看见。

“太好了，我又多了一个哥哥了。”霜钰翎突然看看四周，自言自语道：“对了，表哥呢？我怎么找不到他了。”

“你的意思是这里应该不只你一个人吗？”夜月意识到事情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这可能不仅仅是钱的事情，“小铃铛，你还记得到这里之前的事情吗？”

霜钰翎点点头便找了一个地方挨着夜月坐了下来：“今天父亲和姑父有事情要谈，没有注意到我，这好不容易出了皇城，我……”

小女孩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刚刚藏着的秘密，有些懊悔地捂着嘴，是不是说出来月亮哥哥会像其他人一样远离自己呢？

夜月听着也明白了，眼前的小姑娘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而是当今墨都真正的公主。

夜月的沉默让霜钰翎有些不知所措，便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月亮哥哥也会因为我是真正的公主，远离我吗？”

委屈的小模样让夜月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不会，只要小铃铛想哥哥随时都可以陪你。”

夜月说完就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这个诺言自己恐怕并不能实现，她是公主，而自己只是一个流浪的孩子，之后的路很大的可能也不会有任何交集，所以这句话根本就没有实现的可能。可是，当他看见她的眼睛，任何拒绝的话都说不出。

答应就答应吧，又不可能装作没说过对吧？夜月心里的天平在这一刻就在逐渐倾斜。

“谢谢，哥哥。”霜钰翎点点头，脸上挂着笑容。

夜月忍不住也对她笑了笑，这让小钰翎更加高兴了些许：“哥哥，笑起来真好看。”

一个简简单单的夸赞顿时就让夜月很是满足，心中好像被什么填满了一样。

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似乎也没有什么坏处。

放下心的小姑娘大大方方地说着：“我好不容易离开皇城可以到外面玩，所以就闹着让表哥带我出去，可是没有走多久就不知道怎么到了这里，现在表哥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了。”

“也就是说这里不止一处关人的地方。”夜月自己一人静静琢磨着，霜钰翎在旁边也没有打扰。

可是宁静总会被嘈杂的声音打破，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似乎越走越近。

“放开我，你答应我会放了哥哥的！”

是乾卿。

夜月赶忙起来，垫着脚尖靠着门才看见一点点外面的情况。

“别动，再动一下你试试看。”断指拎着乾卿威胁着他，瘦弱的小身板显得格外脆弱，可是，乾卿并没有在意，依旧吵闹着，断指觉得聒噪，扬起手就想打下去，可是想法还没有实施就被拦了下来。

“那么好的皮肉，打坏了怎么卖个好价钱？”刀疤掂量这手上的钱袋，碎银的声响格外明显。

乾卿一脚踢在断指的胸膛，可惜力道差了些，断指只是一个踉跄就稳住了身形。

刀疤看着乾卿就像在看一个笑话：“你回不回来都不会有改变，自投罗网倒是给了我一个新的生财之道，你知道吗？有些男人就喜欢你这个样子的。”

“我不是女孩，你不要碰我。”乾卿狠狠地瞪着他。

刀疤笑了笑：“他们就是喜欢男孩，最好养在身边的，因为干净。你只要在他们身边好好伺候着，比你做什么都强。这么说，你也要谢谢我，不是我你没有接触到他们的。”

“哥哥呢？”乾卿心里忐忑不安，夜月比自己早了几个时辰，是不是早就被这个坏人卖给那些恶心的人。

人在江湖多年也不见得有几个信得过的人，刀疤心里觉得这个男孩还有些胆色，明明自己也吓得不轻，可是心里还记得另一个。

见着刀疤沉默，乾卿更加着急，自己明明够快了，怎么还是没有将夜月救出来。

弱小的他只能默默叹气与懊恼，完全忘了其实他也是个孩子，也需要被照顾，被保护。

“小子，我见你有几分义气，所以满足你的要求。”刀疤突然出声，“你的朋友可能是北垣闫门之后，我得罪不起，所以决定亲自送他回去，若他所说为真，我会顺便要一笔感谢费和北垣的通行证。若不是，他的下场只会更惨，你最多是私人宠物，而他就去地下交易市场，供所有有钱人赏玩吧，凭他的模样，也能让我大赚一笔，应该比你还多。”

那么大的信息量，乾卿根本就理解不了，北垣闫门是什么？感谢费通行证又是什么？地下交易市场又是哪里？

他都不知道，他只知道那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事，也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那颗泪痣着实让人看着都有几分心疼，肯定会有许多人迫不及待地为他疯狂。”刀疤说着，就似乎自己亲眼看见一样，人声鼎沸，像商品一样的男孩被所有慕名而来的人追捧，叫价，逼仄的空间包裹着男孩就像一个礼盒，自己将亲手送给那些给自己送来无限财富的金主。男孩的惊恐，金主的执着，多么美妙的视觉盛宴。

人啊，只要掌握了他们的喜好，就像找到了牵制他们的绳索，操纵他们得到自己想要的简直易如反掌。

“断指，将他关在那个房间吧。”刀疤指了一扇门，“我累了，今日从现在开始休息，不见客。”

门被关上了，屋里一片漆黑，这个房间没有特别大的窗户，只有一条缝有可能透进阳光，但是现在已经接近黄昏，只剩下最后的余晖。

“有人吗？”乾卿的手刚刚被磕着了，虽然从小无父无母，但是后来遇到夜月他也有人依靠，如今受了委屈想要找人哭诉，抬头却找不到依靠，豆大的眼泪无法抑制一滴一滴滑过脸颊，因为情绪激动，他的身体颤抖着。

安静的空间里，连呼吸都变得明显，铁链摩擦着地慢慢来到乾卿的身后，一个声音缓缓想起。

“你也是被拐来的吗？”季琰出现在他的身后，刚刚他听到开门的声音，但是为了保证自身安全他也只好装睡来躲避。

乾卿听见声音便回头看着季琰，明显也被他吓了一跳。

“不要害怕，我是人。”季琰在距离乾卿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你是谁？”

“乾卿。”年幼的乾卿少了几分防备心，问什么便答什么，他看着那人的衣着不凡，只是腿上的铁链与之格格不入，“你见过我哥哥吗？”

小小的他只有一个依靠那就是夜月，他不知道什么是疲倦，只要能得到他一点点的消息，他都会勇敢地发问。

哪怕面临刚刚的危险，更或是现在的陌生，他的无畏只为了那一个人。

一个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

“他叫夜月，不是我的亲哥，但是是他捡了我，在我快要饿死，病死的时候，救了我，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乾卿看着他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我知道你肯定不是一般的人，若是离开这里，麻烦你能帮我找找他好吗？我愿意一辈子报答你。”

“你知道什么是一辈子吗？”季琰有些想笑，眼前小小的一个人却说着大大的道理。

乾卿摇摇头：“我不明白，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为了哥哥可以付出所有，哪怕是我的命，我都不后悔。”

“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他的了，我自己就是我的全部。”乾卿认真地说着，“你可以帮我找到他吗？”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可以。”季琰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或许疯了，竟然和那么小的孩子做这些没有意义的承诺，可是他也拒绝不了，自己不忍心去戳破他的希望。

这里的孩子不是已经有了确定的买主就是已经有了销路的方向，买卖是迟早的事，自己根本不知道是否能拦得住。

“谢谢你。”乾卿踮起脚尖抱住了他。

季琰感觉到他的吃力，便微微蹲了一点，他心中也想着念着，阿翎身边也能有一个人如此温暖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