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安实在困极,热水送到后,简单洗漱一番就钻进了被窝。醒来时天色已晚。
她动了动脚,发现已经没那么疼了,换上衣服就去敲隔壁的门。
“进。”
沈念安推开门发现他正在油灯下看书,反手把门关上。
“大人。”她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椅子上坐下。
萧钰瞥了她的脚一眼,继续埋头看书,“怎么样了?”
“哦,多谢大人关心,已经消肿,不那么疼了。”沈念安笑着道。
她看到桌子上的食盒,眼睛一亮。这个点起来,楼下早没吃的了,实在有些饿。
“打开吃吧,应该还没冷。”他不用看都知道这女人在想什么。
沈念安打开食盒,发现里边不只有肉,还有两壶酒,嘴角压不住地笑,“大人你太好了!”
她拿出饭菜摆在桌子上,把食盒放在一边,递了碗筷给他。
“我吃过了,你吃吧。”萧钰高冷地回了一句。
“那大人陪我喝一杯呗?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啊,再说了,我一个人也喝不了两壶!”
萧钰看了她一眼,没作声。
沈念安知道,一般这种时候就是默认了。
她笑嘻嘻地拿起酒杯,给他倒了一杯酒。
萧钰也同样知道她的性子,无利不起早,就眼下的处境来看,多半是有求于自己。
看在她还算有些良心的份上,给个机会也不是不可以。
“又有什么事,说吧。”萧钰拿起酒杯,轻轻啜了一小口,继续翻看手里的书。
沈念安三两下扒拉完碗里的饭,笑呵呵地看着他,“首先,感谢大人这一路上的帮助。”她直接干了一杯。
萧钰从书里挪开眼神,看着她给自己满上,等着后续的话。
“其次,感谢大人护住了冯如洗!”她又干了一杯。
就在她打算再喝第三杯酒的时候,萧钰抬手拦下了,“有事说事,酒就不必再喝了,喝多了还得赖我头上。”
沈念安扬起头,傻呵呵笑了,“大人,要喝的。”
萧钰挑眉,到底是什么酒非喝不可?
她坐直了身子,端着酒杯一脸豪气,“第三杯酒,我需要大人的帮助,非你不可!”
怎么说着说着,还委屈上了?萧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哦,邝璟不在,就开始求我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说了这样的话。
沈念安不解地看着他,“关他什么事?”
萧钰轻哼一声,他跟个酒鬼较什么真?
他放下手里的书册,端起那杯只剩下一半的酒,跟她轻轻碰了一下,“说吧,什么事?”
沈念安吸了吸鼻子,似乎受到了天大的委屈,“我想进大理寺的卷宗房。”
萧钰入口的酒差点一口喷出来,强行吞下去,呛地咳了好几下才缓过来。总算明白了她的意图。
从接近母亲,或者更早开始,她的目的就是大理寺的卷宗房。难怪当时突然就跑到他跟前,非要留在大理寺。
大理寺的卷宗房卷宗千万,好些甚至是机密,岂能叫她一个身份不明的丫头进去?
时至今日,他仍对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持怀疑态度。
“你去卷宗房做什么?”他想要趁机套些话。
沈念安打了个酒嗝,眼神迷离,却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她伸出手指,指了指萧钰,摇头道:“嘘,不可说。”
“你不说我怎么让你进去?”萧钰难得的好心情。
沈念安嘟起嘴沉默了,做了好一番挣扎,还是坚定地摇头,“不能说!”
他真是昏了头,跟个醉鬼在这里聊上了。
萧钰摇了摇酒壶,全都被喝光了。这点酒量还好意思跟人喝酒,真是心大,也不担心自己安危。
这女人是不是对他太放心了?
他看着就要往桌子上趴去的人,忙伸出手拦住了。起身抱着人往隔壁房间去。
次日早晨,天色灰蒙蒙的,有下大雨的征兆。
沈念安从自己的床上醒来,脑袋晕晕的,回想昨晚喝酒的事情,唏嘘不已。
“以后再不许喝酒了!”她懊恼地拍着脑袋,肯定是萧钰把她抱回来的,丢死人了。
她拍了拍脸,穿好衣服下楼,简单洗漱后准备吃饭。萧钰正从楼上下来。
“大人,这边!”
萧钰看见了她,往这边走来。
这个位子还真是巧,跟上回坐的是同一个。临街靠窗的桌子。
他们已经消失两天两夜了,再不回去,沈念安真担心那俩丫头会跑去衙门报案。
还有东从,他们是从箱子里逃走了,他一个人对付那么多黑衣人,还受了伤,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萧钰见她在发呆,扫了眼桌上的饭菜,“吃完饭就要离开,你有什么打算?”
听到他说要离开,沈念安又打起了精神,“我自然是跟大人一块儿走!”
“你确定能进得去城门?”
沈念安没说话,不知道。
邝佑就跟发了疯似的,也不知道现在城里怎么样了。
进不进得去她不知道,但跟着萧钰,肯定有办法进去。
她特地把肉挪到了萧钰跟前,一脸讨好道:“大人,这不是有您在吗?”一双杏眸眨巴着,跟个讨好主人的猫儿似的。
萧钰嘴角轻抽,没接她的话。
沈念安已经习惯了他的性子,每回遇到这种情况她都会当作默许。
可这一回她猜错了。
萧钰给她备了马车和盘缠,自己则备了一匹马。看到这些,沈念安疑惑道:“大人,什么意思?”
从她那晚说起要看卷宗开始,萧钰脑子里想了很多种可能,其中一种可能性极大,跟沈家有关。
别看这丫头平日里跟他油腔滑调,却是个重情义的人。
沈家于她定是意义非常,继续留在晟京,不定会捅出多大娄子出来。还是送走为好。
“晟京你就别回了,至少暂时不能回去,我给你准备了盘缠,足够到扬州。”萧钰牵着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不去扬州,我要回晟京!”好不容易到了晟京,计划已经开始,她怎么能离开呢?
萧钰叹了口气,“你现在去晟京,无异于自投罗网。”
“现在不是讲义气的时候,你真以为凭你自己能在天子脚下翻起多大的浪?”
“龙颜一怒,血流千里,你好好想想吧,驾!”萧钰毫不留情地骑马离去,留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
沈念安怒气横生,她当然知道龙颜一怒的威力,可她更知道,沈府八十多个怨灵在等着她!
“公子,还走吗?”马车夫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回接的可是个大单,虽然路程远了些,可银子给得大方啊!这世道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呢?
沈念安跺了跺脚,“走,怎么不走?去晟京!”
“啊?不去扬州了?”
她知道萧钰已经跟人讲好了价钱,退银子的事她不会干,笑着道:“伙计,跟你打听个事!”
出入晟京的城门只有那么几个,可法子却是人想出来的。这些天南地北跑的人路子广,进出城门的法子也多。
沈念安后来跟着一群西域商贩入了城。
辗转到沈宅时,已经快到宵禁时分。
观棋打开大门见到她时,眼睛红红的,看来这几天她们也过得不好。
“女公子,你再不回来,我们就要去衙门报案了!”听书哽咽道,衣袖擦过脸上的泪水。
观棋见她一身胡商打扮,忙给倒了杯热茶,“女公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尤小六因为没接着人,回来好生自责。”
沈念安叹了口气,这一路上经历的事实在太多了,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先备上热水,我要洗漱一下,小六那边告知一声,回头我再给你们详说。”
观棋去厨房烧水,听书则去了马院找尤小六。
得知她脚受了伤,观棋又给好好看了遍,“得亏纠正及时,恢复得不错,崴脚这样的事一旦发生,就容易经常发生,还是得当心些。”
一想到那个锥心的疼,沈念安心有余悸。
“我不在的这几天,咱们铺子损失如何?”
听书从山里一回来就听尤小六说了街市口的事,一刻也不停歇地往铺子跑,一切损失她早心里有数。
“咱们被封了六间铺子,抓了的人扣留了一晚上,第二天下午都放回来了,但冯如洗一直不见人。”
这一点也是她担心的,若冯如洗落在对方手里,他们的损失可太重了。
“冯如洗现在很安全,过些日子就回来了。”沈念安知道他在萧钰手里,依照他的性子,眼下不会放人。
“他没事就好。”知道冯如洗没事,听书和观棋都松了口气。
沈念安把自己这些天的经历告诉她们,二人目瞪口呆。
“我们回城的时候就发现城门戒严,每个入城的人都查得很仔细,看来就是为了抓女公子。”听书想起那天城门的场景,一脸不可置信。
她们当时还以为两国和谈,正常戒严呐!
观棋看着她,疑惑道:“女公子方才说,是萧大人出手相救,萧大人又自称受人之托,会是谁呢?”
沈念安摇头,她也不清楚。放眼晟京城,她认得的人本就不多,唯一希望她好的那个人又离开了晟京,实在猜不出来。
“对了,最近可有大理寺东从大人的消息?在巷子里,为了保护我们撤离,他留下断后了。”
听书想了想那天去铺子的事,没听到说有死人的消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没听说有人出事,女公子放心,明早我就去打听。”
于女公子有恩的人就是她们的恩人,听书现下对大理寺彻底换了个看法。看似冷冰冰的人,却有情有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