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廿三,冬至,大雪。
衡雪峰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寒雪天,风雪交加冷得人直打寒颤,山顶上仅有的一些绿植也全被白雪覆盖,压完了枝桠让人瞧不见踪影。
家仆忙上忙下地清理着走道上的积雪。
今天大公子和三小姐都带着孩子回来过冬至,他门得快些清理好,免得到时小公子和小小姐们玩耍打闹的时候不小心摔个屁股蹲。
哦对,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五公子关牢思过已到了时间,今天也要回来。
只是这么久,一天都要过去了,还没见到人影。
“那祖宗不会迷路了吧?”
吕叔来回踱步,随即望了下坐在大堂里,围着火炉烤着地瓜,手里还抓了一把瓜子磕的谷惋。
谷惋一身黑紫色衣裳,看着像从前武侠小说里的女侠客,脑后扎了个蜈蚣辫,发尾还挂着两根白色的羽毛。
谷惋给火炉上烤着的地瓜翻了身,摆了摆手,说:“哪能啊,小林子多大啦?一千八多岁的人了还能不知道路吗?”
“话虽这么说……”
“行啦,吕叔你就坐着吧~”
谷惋拉吕叔坐下,分了一捧瓜子给他。
“那小子一出来,换了身衣服就跑人间去了。”
“他又去人间干什么?”
谷惋耸耸肩。
“不知道,说是去请一个人回来一起过冬至。”
……
……
“谭诺。”
褚诗思冲背着他,抱着几只猫崽子回笼子的谭诺喊了一嘴。
谭诺穿着件厚重的毛衣,围着围裙,多了丝温婉贤淑的感觉,头发半扎着,听见声音就先“嗯”了声,然后回头看去。
“怎么了?”
“有人找你。”
褚诗思侧开了身,让她背后的男人和谭诺对上了视线。
谭诺疑惑的眯了下眼睛,等他看清楚人后紧跟着眉头一挑。
“……谷林?”
谭诺疑惑出声,有些不确定。
“是我~”
谷林穿着件咖啡色的复古翻领夹克,整个人懒散地依靠在咖啡店的门口边,黑色的牛仔裤包裹着那两条长得过分的腿,一半的小腿藏在马丁靴里。
如瀑的长发被他剪了,换了个清爽的短发,额间也没了那抹红痕,谭诺的那根红绳系在右手手腕上,在招手的时候就随着谷林的动作露出来了。
如今没了长发柔和他的轮廓,现在看起来简直英气逼人,帅得耀眼。
谷林笑眯眯地朝谭诺招了招手,满眼都是那个男孩。
谭诺皱着眉,下意识地走近看了看,左瞧瞧右瞧瞧,他突然有点认不出谷林了。
这些举动在谷林眼里看来,简直和岁安觉得他有病时瞧他的举动一模一样。
谷林顺带瞥了一眼谭诺怀里的小猫崽子。
小猫带小猫……怎么这么可爱。谷林心里想着。
“好啦,可别盯着我看了,我脸上也没有花啊。”
谷林伸手刮了下谭诺的鼻子,然后顺手牵羊从谭诺怀里提留了只小花猫出来看了看,啧啧称奇。
“这毛色比岁安还要杂,出生的时候是打翻了几个颜料缸啊?”
谭诺一听到这话就跟触电了似的,直接从谷林手上抢回小猫。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语气听起来多有些恼羞成怒。
谭诺斜了谷林一眼就抱着猫走了。
谷林抬步优哉游哉地跟在谭诺后面。
“小猫你什么时候下班?”谷林问。
“将猫送回笼子就下,”谭诺一边走一边拎起地上其他的猫,随即看了下谷林,“怎么?”
谷林笑了笑,没说话。
……神神秘秘一定有鬼。谭诺是这样想的。
柳蒲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看着这场面抱胸咂了咂舌。
“一只巨型鹰居然屁颠屁颠地跟在一只小猫身后,这画面怎么看怎么都有点搞笑。”
……
谭诺来到后房将手上的猫崽子一个一个的放回笼子里。
徒然有一只黑白相间的小东西蹦蹦跳跳地从谷林脚边路过,下一秒直接被谷林提溜起后脖颈。
这猫就如同被捏住了命脉,四脚垂落跟断了弦的风筝一样跟谷林大眼瞪小眼,反应过来后凶巴巴地冲谷林哈气。
谭诺听见动静就回头瞥了眼,默然无语。
那小猫在谷林手上叫的跟杀猪一样,张牙舞爪地想挠谷林却挠不到已经要快气死,而那欠收拾的鸟还在哪里挑逗。
……果然狗和猫不能和平共处。
“啧……”
谭诺喟然,伸出手摊开手掌朝谷林勾了勾,示意他把猫还回来。
谷林见状乖乖地把猫放在了谭诺的手上,那猫一到谭诺手上就不叫换了,回笼前还冲谷林凶了下。
狐假虎威的小东西。
下班后,谭诺和谷林一起回了家。
路上——
“你怎么又下来了?”
谭诺半张脸缩在围巾里,侧头瞄了下谷林,好奇地问他。
徒然间谭诺想到了什么,眼里满是惊愕。
“你不会又私自跑下来的吧?”
谷林默不作声,瞥了谭诺一眼,脸上就差写着“你猜”两个字。
谷林这样更加让谭诺坚信了自己的想法。
谭诺无声地叹了口气,说:“……你挺闲的。应该刚反思出来吧?你又跑?”
下一秒谷林忽地捧起谭诺的脸,皱着眉头一点一点逼近,在谭诺震惊的目光注视下,使劲了地像搓包子一样揉搓起人家谭诺的脸。
“想什么呢!能不能盼我点好的!我在你心里就是个放荡不羁,不管身后事的人吗!”
谭诺头顶问号:“你不是吗?”
听到这话,谷林搓得更使劲了!
谭诺被搓得脸都红完了,脸颊火辣辣的痛,紧跟着用腿蹬了谷林好几脚,但谷林跟没有感觉一样?
“你……放……唔手……!”
谷林甚至不管路上是否有旁人,就对着谭诺的脸狠狠地啃了一口,牙印子都咬出来了。
谭诺是真的感觉疼了,眼角泪花都飚出来,使了全身力气推开谷林。
“你有病啊!属狗的吗!”
谭诺捂着脸怒斥他,眼角泛红挂着泪水跟哭过一般,感觉他委屈死了。
谷林半阖着眼睑静默地盯着谭诺的脸,视线一路下滑,看过谭诺的眼睛、鼻子、嘴巴和那颗痣。
他目光微动,最终停留在那,忽地就想……
假如他那天没有私自跑下来,或者是,没有中途拐个弯回来,缘分走到头,错过了是不是就永远错过了?
谷林突然开始有些后怕。
这种感觉很新奇,谷林鲜少有这样的体验,但只此一次,往后再也不想体会。
因为他真的怕了。
"谭诺。"
谷林喊着。
“……做什么?”
谭诺心下莫名有些紧张。
头一回听见谷林以极为正式的口吻喊他的名字,他居然还有点不习惯?
“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家过冬至?”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邀请,却偏偏让人心中泛起些许漪澜。
但脸上的痛感在提醒谭诺,前不久这人才发了疯似的咬了他一口,他心中有火。
随即斩钉截铁道:“不愿意。”
“这样啊……”
谷林有些失落。
“……那也由不得你!”
下一刻,谷林话锋一转,拉起谭诺的手腕,带着谭诺跑了起来。
“!?”
谭诺因为身高的硬伤,根本就跟不上谷林的步子,一直被人拽着跑,期间好几次要摔跤。
最后一次要跌倒的时候,谭诺只感觉自己被搂着腰拎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后只觉冷风扑面,再一睁开眼……
我上天了!?谭诺心中惊呼不已!
脚下是万丈高楼,头上是海阔天空,假如谷林一个没拿紧……谭诺不敢想象他会死得有多惨,可能还会上明日头条。
抬头瞟了眼谷林,入眼的就是他那刀削般的下颚角,以及他背后那对棕褐色的羽翼。
就见谷林低头淡淡瞥了他一下,然后挑眉。
谷林:“难得不见你挣扎。”
谭诺:“……”
谭诺:“你想让我死就直说,不必如此大动干戈。”
谷林反应过来,好像是这样的。
随即嘴角扬起一抹坏笑,背后的双翼突然消失不见,带着谭诺从万丈高空中笔直坠落。
“!!”
谷林忽地松开了手,笑着看着谭诺一点点坠落,而谭诺脸上是茫然无措的神情。
下一秒谭诺怒气冲天,眸子闪过一瞬的绿色,冲着谷林破口大骂。
“谷林我日你大爷!你真想让我死!”
谷林勾唇,随之张开双翅俯冲而下,伸手接住谭诺轻轻地搂入怀中,灿然一笑。
方想问谭诺好玩吗?
话还没说出口,只觉颈侧一阵疼痛。
谭诺憋了一肚子的火,就当谷林接住人的一瞬,他搂着谷林脖子仰头就是一口,咬得极重!
誓要将先前谷林的啃脸之仇和刚才的戏弄之恨一起报了!
这臭鸟欠死了!!
“疼疼疼疼疼!!!”
疼死你算了!!
谷林扭曲着脸连连喊疼,手上的人丢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等谭诺咬够了自己松开。
谁让他自己先犯贱招惹的谭诺?
等谭诺松嘴时虽不多,但也是见了血。原本没什么血色的唇,这会儿因为唇上的鲜红反而艳得很。
唇红齿白,眸子清澈,这才有个少年的样。
就是这种点绛唇的方式有那么点儿费脖子,还疼。
谷林赔笑道:“小猫你早想这么干了吧?”
谭诺阖上眼,扭头懒得理他。
见人不理自己,谷林也只能叹了口气,随之将人搂紧了些,毕竟快入夜了天气会转凉。
谭诺这身板经不起风吹,得搂紧点免得着凉,而怀里的人也难得往他身上靠近了些。
之后二人一路无言。
谭诺就这样跟谷林一起回了家……被谷林拐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