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应过来的呆头猫长“啊”一声，疑惑和不解就差写在他脸上。
这要命的爷知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谭诺是这么想的。
三人齐刷刷地看向谭诺，如果可以请给他找个缝，谭诺想在那里躲躲，躲到世界毁灭，他就不应该从房间里出来。
口渴是一时的事，而丢脸丢的却是一辈子！
后觉尴尬的谭诺瞬间收敛神色，带上兜帽猛地下拉两边绳子将帽檐缩紧，不管礼貌不礼貌扭头就要溜。
溜前，谭诺觉得他还是要澄清一下，又扭回去一脸认真且冷淡。
“假的，别信，告辞。”
说完脚底抹油就要跑，结果谭诺从刚跨一步后领就被人抓住，猛地往后一拽，整个身体倒人怀里。
紧跟着那个人的手臂就从后方探出横在谭诺脖子前面勒着他。背后的人比谭诺高一个头，谭诺不得已仰头呼吸，后脑正好抵到谷林的下巴。
谷林笑道：“你跑什么～”
“你搞错了，我在梦游。”
谭诺放弃挣扎，歪头枕着谷林臂弯，帽子顺着他的动作滑落，头发有些乱，耳垂隐隐泛红，半阖着棕色的眸子盯着地面一脸生无可恋。
“你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跟谁学的？”谷林挑眉，盯着那泛红的耳朵调笑。
“不才，家父。”谭诺斜了他一眼，“比不过你。”
听见这话，一旁看热闹正看得起劲的谷父谷母顿时忍俊不禁。谷父侧过头，谷母轻咳一声，双双敛了笑容。
“得了，放开人家，人家都不想理你。”谷父说，“最后一晚，明天必须一早上就回去，但……”
谷母接下话，继续说着。
“你这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妖王那我们已说明知道缘由，但你哥上交的文件只申请了两天的时间，今天是最后一天。”
谷林知道谷母的意思，他爹虽然松口了，但他妈妈更希望他服从纪律，早日回去反思也就能早日出来。
因为有先例在先，谷林这事并不算小，作为曾经的第四队都头谷林知道此事轻重。
思索片刻，谷林松开了谭诺，身体朝向二老，左手放于胸前极为正式的鞠了个躬。
“服从一切安排。”
谷林这样让谷父谷母看到他从前的影子，只是……这人也就正经了那么两秒又变回原样了。
谷林一脸欠样，伸手使劲揉搓着谭诺的头发，本来就乱现在直接成鸡窝。
气得谭诺蹬了他一脚，在“滚”字呼之欲出的那一刹那。谭诺忽听一句“走了小猫”，顿时只觉眼前闪过一抹褐色的残影，爽朗的笑声传入耳，直至苍鹰冲出阳台展翅扬长而去，只留余风阵阵。
紧跟着谷父也留下一句疑问“反思这么积极还开心成这样”，便也追着那抹影子走了。
闹腾的人离开以后，谭诺的这个家也就冷清下来了。他从愣神中回神，将目光放于谷母身上，带着疑问。
“您…不走吗？”
谷母叹笑着摇了摇头，温声说道：“我不急。孩子，你……可愿陪我说说话？”
谭诺有片刻诧然，但也点了头。
……
谭诺收拾了下桌面，重新给谷母到了杯水，又不顾谷母拒绝从冰箱里拿了点苹果去洗。
苹果削皮切块，装盘插了几根牙签后，谭诺端着盘子过去了。将盘子放在矮桌才坐到谷母旁边，中间隔了段距离。
谷母胃然：“你这孩子，我若不吃岂不是白白浪费你一片好心？”
这话听起来像似责怪，让谭诺有点窘促，恂恂抬眼看着谷母。
见谭诺这样，谷母便猜出他鲜少与人接触，所以不擅长应对像谷林那性子的人，以及一些麻烦的事情。
不知道怎么对人好，言语和行动上有时都有些笨拙。
谷母不由得心生怜惜，轻拍谭诺的手背安抚。这性子还不得被谷林那混小子欺负死。
“阿姨没有怪你的意思，莫怕。”
谭诺低头淡淡地“嗯”了声，乖得不行。
谷母一边给谭诺理着被谷林弄乱的头发，一边极为无奈的跟谭诺诉说着。
“谷林这小子跟他爹年轻那会儿一样。少时年轻气盛、不服管教，傲得不。不过长大点以后，他就收敛多了，也开始听点话，但唯一不变的一点就是犟。”
理好后，谷母收回手喝了一口水，吃了块苹果，她还是喜欢吃的。
“认定的事情就很难让他改，不管做什么都一样。除了生气，平日里说的话也都是真心的。所以……倘若你不愿让十四烦着你，阿姨和叔叔可以尽量帮你拦着点他的，你看如何？”
谭诺静默了半晌也没说话。
闷嘴的葫芦，跟他家老二一样一样的。谷母心想。
看谭诺样子，他似乎是同意谷母这么做的，可谷母却又从他脸上瞧出了几丝不肯。
谷母心中叹了气，罢了，问点别的。
“你可还认识我？”
谭诺略微打量了下谷母，脑子里搜索着跟谷母相关的人或者事情……完全没有印象。他面上毫无波澜，心里跟面上表现的却是两回事。
完了完了，终于还是要来了吗？那种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的环节？老天我真的会死！这让我怎么回？！
谷母嘴角扬起坏笑。果然还是这种小孩逗起来最好玩，家里那五个不是老油滑就是顺杆上瓦。
“我和老谷同你父亲也算是旧相识。印象里你那会这么点儿大，”谷母用手在和沙发扶手一样的高度比了比，“就这么高，两岁不到，记不得也正常。”
谭诺心中诧异：竟是这么小吗？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在后院的花园里追蝴蝶，听见来人分心了，不小心摔了一跤就开始小声小声地哭。我一抱起你突然就哭得大声了。我就逗你说……”
“是您？”谭诺突然出声，音量也不由得拔高了几分。
“你还记得？”
“……一点。”
记得不知道是谁说“嘴巴再长大些蝴蝶就飞你嘴里了”，吓得他立马闭上嘴，哭声是停了，但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谭诺记不清是谁，只是结合后来父亲在凉亭里仰头望天，说是脖子疼对颈椎好，就将这档子事归纳给他父亲。
谷母笑了，她就知道谭诺忘了什么都不可能忘了她说的那句话。毕竟谭父后来写信说，因为她那话，他们小家伙都不追蝴蝶，还有点怕了。
之后——
谷母跟自家小崽子们说了这事儿，商量着一起送了些东西给这个他们从未谋面的弟弟。
其中还有小谷林自己动手打的两个平安锁，他本是想用金子打，后来又觉得幼童戴着有点重，又换了银子，最后又觉得打得打了，那就两个一起送了吧！
谭诺的父母一直想着，若有时间两家一起过个年，让孩子们见见面，然而这诺言定下后就一直没有机会兑现。
谷家只等来谭家出事的消息，谭的母亲家被镇上的人放火烧了，原因就是他们养妖怪。
他们到时整个镇子都烧着了，大火连天，有些人逃了。他们在杜宅里没有发现孩子的影子，谭父失踪了，连同孩子一起。
后来谭父悄悄将谭诺送入了改革后的长青山，改了名，成为不怎么起眼半妖学徒。
当他们再次听到谭父的消息是许多年以后的除夕夜，谭诺在长青山呆的第二年。
谭诺的父亲跪在前任妖王面前，怀里抱着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的孩子，求妖王看在往日旧友的情谊上，救救自己孩子。
妖王答应了，但唯一的方法确实以命换命。
他们又失去一位朋友，活到如今，当初几位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就只剩下谷迎潇、林沁晚。
所以当谷父谷母他们再次见到谭诺时，是惊喜交加的，同时也怀着颤抖和悲痛的心。
……
衡雪峰位处的地域常年下雪，故而山脚堆起来的雪会比一般地方的雪要厚得多，雪松也比较粗壮高大，但被雪埋没的地方太多，因此叫人看不出来。
山顶是苍鹰谷家的府邸，每日有下人扫雪，不至于像山脚那般被雪埋没。
谷父背手立于后院的屋檐下，抬头望着风雪，脸上的皱纹也因思虑而深了些，听到动静声便回头看了眼。
是谷母。
“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
谷父看着谷母漫步走至檐廊下同自己并肩，目光一刻不曾离开。
“聊得如何？”
“同幼时一样怕生，多是我在说罢了。十四已经关监思过去了？”
谷父点了点头，忽地又想起什么，用手拍了拍谷母肩膀。
“欸，还有一个月多便要过年了，可有同那孩子说，让人家来家里一起过年？”
“哎呀，这倒是未曾！”谷母猛地一拍手，有些懊恼，“要不我再说说去？”
说着转身就要走，但被谷父拦住了。
“罢了罢了，到时让十四自己去请人家。我们去，那孩子怕生还不一定来。”
谷父怕谷母冷，手里化出件灰蓝色的斗篷抖开给人披上。
“那孩子看着也不像讨厌十四样子，十四去的话反而更容易答应。小谭就算不答应，按谷林的性子也能直接把人拐回来。”
谷母想了想：“……好像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