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从小到大，我自认是个倒霉到极点的人。

无论是从前下墓遇到起尸也好，还是现在被脑子攻击也罢，种种衰事总是从天而降地落到我身上。好像我身上有个靶子，倒霉神总喜欢拉弓朝我射箭，而且百发百中。

但是经历这些后，我偏偏还能站在这里活蹦乱跳。

我把这“经历无数个大难依旧不死”的现象解释为，运气之神还是会站在我这边的。

但是现如今，当我听到黎簇的话后，我望向其他几人，盯着他们的脸。

黎簇没有在骗我，他说的是真的。

那些什么协议，帷幔，死亡厅，从没听过的词汇乱糟糟地充斥着我的脑海，我无法深入地思考，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都倒流了。我只能，浅薄地意识到，闷油瓶做了什么，让我们离开了。

我忽然发觉，运气之神从未眷顾到我身上。

不过是因为有人把他的运气给了我。

115.

我再次抬头扫了一圈。

所有人齐齐保持着沉默，他们的目光很复杂。

“怎么不说话，都哑巴了？”我冷冷道，怒气在心中翻滚，“刚刚骗我的时候不是挺能说的吗？”被欺骗的滋味真是一点也不好受，我忽然觉得非常恶心，胃痉挛得想吐。

黎簇靠在墙边，后知后觉地观察了一下剑拔弩张的情况，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那个......我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所有人都给他递眼刀。黎簇飞快地瞥了我一眼，噤声不语。

一股邪火往心头窜，太阳穴突突地跳动，我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发觉自己的头痛得快要炸开了。

疼痛到一个极点，心脏忽然猛烈地抽搐了几下，就像琴弦绷到极致，几乎在一瞬间，我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窒息感重新涌了上来，我脱力地跪坐在地上，沉重地一下下调整着呼吸。胖子他们想上来看我的情况，都被我拦住了。

我悲哀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状态已经到了非常脆弱的状态，连最基本的生气都做不到了。

小花对我道：“吴邪，你冲我们发火是没用的。”

我只能苦笑，半响后自嘲道：“那凭什么让我蒙在鼓里，骗我很有意思么。”

“天真，”我一抬头，看到胖子的嘴唇在颤抖，“我们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小哥要求的。”他的表情很复杂，悲伤和无能为力等等情绪冲突在一起，看得出他内心的痛苦不比我少。

我无法再说任何狠话，只能反问道：“那你们怎么能答应他，看着他去送死？”

小花道：“我倾向于这是他做出的选择。”

他的声音异常冷静，我一怔，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他。

小花静静地望着我。

他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闷油瓶自己选的——抛弃一切，最后再卖给我们一个人情，然后告别？

我本能地抗拒这个答案。

但是另一种声音出现在脑海：小花说的是对的。如果他不想，没人能强迫他。

眼前浮现出我让闷油瓶保证的画面，他当时还一本正经地承诺一会儿就跟上，天杀的闷油瓶，狗屁的承诺，从始至终，其实都是他在骗我。

我不禁怀疑起那个迷情剂在他身上究竟有何作用——似乎我从来没有成功地将他真正留在身边过。

现在，他却决定要离开了。

瞎子忽然开口：“现在回去，还能见到他最后一面，再不走没机会了。”

116.

最后胖子和我原路返回，黎簇又晕倒了，瞎子和小花负责抬他出去。就这样五人暂时分成了两路，走上了不同的方向。

回去的路上，胖子简要地给我讲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在说明当时的情况之前，我需要讲一个传说。

一个有关于死亡圣器的传说。

当我讲完这个传说后，关于九门，张家，还有那个帷幔，就会豁然开朗了许多。

117.

死亡圣器有三件，分别是老魔杖，复活石和隐身衣。在三兄弟的传说中，三位巫师在桥上遇到了死神，并取得了这三件宝物。拥有老魔杖可以所向披靡，复活石可以使人死而复生，隐身衣可以永久遁形。在传说中，集齐所有的死亡圣器，便可以主宰死亡。

我颇为感兴趣的点，不是死亡圣器本身，而是那个桥。

也就是传说中，三兄弟遇到死神的那座桥。

极为巧合的一点是，在东方文化中，有关于阴曹地府，也有相同的元素。

我说这两个东西，你肯定就懂了——黄泉路，奈何桥。

桥的一头是生路，另一头，会遇到这个三兄弟传说中的死神，或者去我们俗话说的地府。

本质上都是一样的，都是人死后灵魂所在的世界。

而在英国这边的凯尔特神话中，灵魂栖息之所，叫做otherworld。因为是传说中的桥另一头的世界，便可以把它翻译成：彼岸。

重点来了：在世间人们苦苦找寻从未露面的三件圣器时，有人想到了另外一个大胆的方法：

去彼岸，亲自与死神会面。

当然，这是个极其扯淡且成功性近乎为零的方法，但是，有人建造出了去彼岸的门，不仅如此，还打造了一把开门的钥匙。

门可以有很多种，比如那个帷幔。

但钥匙，我目前所能猜到的只有一个：鬼玺。

我之所以能从三兄弟传说联想到青铜门，是因为那个幻境中，张家人说这个鬼玺能开青铜门，而且可以遣阴兵。阴兵，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阳间的玩意儿。而且在胖子和我转述大名鼎鼎的三兄弟传说和死亡厅当时状况的时候，还补充了一句：小哥当时拿着一个方块型的绿油油的石头。

他没办法和我进一步讲那个绿色石头的小细节，因为那时候他也不在场，还是我昏迷的时候瞎子跟他随口提的。

但是我一下就猜到了，那个玩意就是鬼玺。这就和我之前的猜测全部重合了，关于鬼玺的搜寻到如今还在持续着，小哥作为张家人，来英国的目的说不定就是听到了有关鬼玺的风声。他来到神秘事物司，估计就是来找鬼玺的。

而且我猜这鬼玺没这么简单，能让这个搜寻的时间线拉长到几百年之久，它一定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就不得不再次提到有关死亡圣器的传说。在三兄弟传说中，那三位巫师是用魔咒通过了一条危险的河流，征服了“死亡”才拿到圣器作为奖励。他们并没有鬼玺之类的东西便平安回到了现实，但其中两位巫师却在不久后被死神收回了性命。

我相信这个故事中夸张演绎的成分很大，毕竟对于普通人来说，前往彼岸本身就是死亡的过程，必死无疑。

所以去彼岸找圣器这个方法的关键，不在于能不能去彼岸，因为这个很简单，死一回就行了。而在于能不能带着东西从那里活着回来。

按胖子所说，黎簇的父亲就是在一周前被黑衣人施了夺魂咒，想要让他跨进帷幔，去彼岸见到死神拿到圣器，却一去不复返了。

因此我大胆地猜测了一下，这个鬼玺最重要的作用，就是能让人去彼岸溜达一圈再出来。当然，能不能完好无损的出来，隔多久才能回来还是未知数，但是单单从它能让人穿梭于阳间阴间这一点，牛逼大发了。

换句话说，这鬼玺是唯一能让人实现见到死神，拿到圣器并平安归来的可能。

也只有这样极其稀缺宝贵的作用，才值得人们争夺它上百年之久。

胖子和我说，小哥答应的协议里，就是让他带着这鬼玺进帷幔，然后至少拿一件死亡圣器出来。

我听到后简直气得要吐血：他娘的鬼玺是开青铜门的，那层纱布要个屁的钥匙啊！

挨千刀的闷油瓶居然还答应，去地府那么多条路，说不定这层帷幔背后是条单行道，走不回来了怎么办！？

心中的焦躁和恐惧越来越深，我和胖子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回到了神秘事物司的旋转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