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我怔住了，呆呆地盯着他的表情。

闷油瓶笑了，还是对着我笑的。他之前有笑过吗？

一时间我竟想不起来自己是否有这方面的回忆，我大脑一片空白。想象一下，一个经常板着脸的人，忽然对你又围围巾又笑的，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他恢复了先前的状态，我们沉默着并肩向前走。

96.

我们路过了一家茶店，叫帕笛芙夫人茶馆。恰好走路也累了，我们就进去歇脚。

等落座才发现，这家店的生意很火爆，只剩两个紧挨着的双人卡座，在我们周围，竟然全部都是情侣。不时有亲嘴的声音传过来，我听着耳侧的靡靡之音，觉得有点燥得慌。

我有些尴尬，心说要不要现在就走？

没想到闷油瓶摘下了兜帽，直接坐了下来。身边人顿时注意到了闷油瓶，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扭头看了过来，先看到神色十分淡定的闷油瓶，又将视线挪到了我的脸上，在八卦十足的视线下，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容。

坏了，我心说道，我在霍格沃茨名声可不太正经，要是因为我导致闷油瓶被误会，这可就不好了。这么想着，不禁有些着急，我刚想开口，闷油瓶忽然对老板娘道：“一杯红茶。”

我一愣，惊讶地看着他。

这时老板娘对着我殷勤道：“这位帅哥，你喝什么？”

匆忙慌乱之间，我回了一句：“和他一样。”

周围人的目光似乎变得更甚，我恨不得以头抢地。

余下的时间都在喝茶中度过，闷油瓶的目光不时地落在我身上。我拼尽全力装作没看到，直到茶馆里打扮成爱神的小精灵将彩屑洒进我见底的茶杯里，我才怔怔抬头，这时候闷油瓶极其自然地接过了我的茶杯，示意老板换一杯给我。

我连忙摆手说不喝了，逃也似的冲出了茶馆。

97.

外面又开始下小雪。闷油瓶站在我旁边，这回轮到我一直偷眼看他。

他注意到，朝我看了过来。我不自然地飞快转过视线，盯着不远处的冬青花环，心里想着，为什么会这样。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和他相处。

确切地说，是和反常的他。

98.

我们订了一间旅馆，就在霍格莫德的西北角。因为是旺季，我们不得不住在一间房，睡在一张双人床上。旅馆楼下是一间小酒馆，我没有急着上楼，而是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我没有邀请闷油瓶，他却很自觉地留了下来，坐在了我旁边。

我们默契地喝着无限续杯的黄油啤酒，时不时地眼神交汇，但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

角落里唱片机在放着蓝调，因为室内外的温差，玻璃上蒙了一层霜，隐约地反射出壁炉里摇曳的火光。

喝到第三杯的时候，我就有些晕了。闷油瓶依旧脸不红心不跳。

我们闷不做声地相对着喝酒，不用别人说，我都知道这个气氛有多古怪。可这种事放在闷油瓶身上，却变得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他就有这种本事，好像无时无刻都没失态过。真让人气得牙痒痒。

不行，我心说道，我必须要说点什么。

我低头看到酒中自己摇曳的倒影，心想像围围巾那样反常的行为，只能有一个理由：迷情剂。因为我可以确信的是，就算是熟人如胖子，也绝对不会对我做出那样的举动。

可这一切都是假的。

闷油瓶的“亲近”，无意间的照顾，这一切都虚幻如泡影。明明是因我而起，我却不知道怎么样去面对并给出回应，只能装作无事发生般的揭过，然后惶惶然地等着药效过去。

我不知道药效过去会如何，先不提我自己将要面临的悲惨下场，说不定闷油瓶也会将它视为人生中不堪回首的经历。这是令我最为难受的地方。

“对不起。”我没憋住心中的想法，脱口而出了一句抱歉，吓了自己一跳。

果然，闷油瓶颇为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我的意思是，就是...抱歉耽误你时间在这儿陪我喝闷酒了，”好仓皇的解释，“就这样。”

“嗯。”

他看向窗外，又收回视线：“因为你有话对我说。”

我后背的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喝着的酒差点呛到。他的眼神和语气好像在告诉我；别装了，本大爷早已把你的想法看得一清二楚。

我结结巴巴道：“什......什么？”

他看了过来，我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忽然觉得寒毛倒竖。好像喝了吐真剂一样，我在他的目光中无可遁逃。

“好吧，我......”我埋下头，攥紧手不敢看他，“我知道这听上去很让人火大，无论怎么说，”我深吸了一口气，“在蒙面舞会上，我在给你的蛋酒里下迷......”我又一次卡壳，莫名其妙地脸红了起来，支支吾吾道，“......迷情剂。对不起。”

说着我就站了起来，打算向闷大爷结结实实鞠上一躬。

当时我心想着，如果他不接受，我立刻掀起袍子跪在地上给他磕头。

就在我弯腰的那一刹那，忽然耳边传来了一阵呼啸的风声，好像幻听一般地，有人惊呼了一声“胖子！”，我惊愕地扭头，下一秒屁股就被人狠狠一踹，我直接翻过了低矮的桌台，啤酒杯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淡黄色的酒在地面上蔓延，而我，则七荤八素地摔进了桌子的另一头。

“修复如初。”眼前有个魔杖尖冒出了白光，而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魔杖主人的声音似乎就在我头顶。

酒精让我的动作变得尤其缓慢，我强撑着抬头，竟发现我正躺在闷油瓶的怀里。

刚要尖叫着跳起来，闷油瓶忽然说话了：“那你准备怎么补偿？”

什么？我懵住了，仰头看着他下鄂的下颌线。因为光线原因，他的眼睫毛看上去又长又翘，然后，那对睫毛垂了下来。

我看着他的眼睛，紧张道：“我有曼德拉草，回去就给你熬解药。”

他一怔，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就是那种扬起嘴角，眯起眼睛的笑，抱着我身子也在轻微地抖动，好像我要给他熬解药这事儿很好笑似的。我目瞪口呆地盯着他，心说完犊子了，那药是不是假药啊，闷油瓶在短时间内居然笑了两次，是不是傻了。

估计我的目光太过于直接，他朝我投来了“怎么了？”的一瞥。

“没什么，”我举起手指了指他，“你...你刚刚笑了。”

二人忽然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我举起的手僵在半空中——原来傻逼是我才对，我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闷油瓶没有接茬，又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

我偷眼看他，心说他竟然知道了我给他喂迷情剂还不生气，难道这也是迷情剂的作用？第一次熬出的药效居然这么强，我的魔药天赋也太异禀了。

闷油瓶突然开口：“为什么要给我喝迷情剂？”

我心中一凉，心说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如果换做其他人，这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喜欢对方呗。可对于我来说，是特殊情况。

我要全盘托出，还是找一个借口？

片刻的权衡利弊后，我咬牙选择了后者。

我说道：“你知道我在学校里有个传闻不太好吧？”

他猛地抬眼，然后死死地盯着我。好像只要发现我在说谎，就会立刻把我的脖子拧断。

我咽了一口唾沫，只好硬着头皮往下编：“那个传闻，是真的，”我深吸了一口气，“我喜欢男的。”

对不起了，曾经自诩直男的小三爷。

为了自己的脑袋还在脖子上，我被迫出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