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想阻止他的复活？”

“不。”

杰森陶德下意识否认，他在听见这些话时，便觉得浑身都跌进冰窖。这些浅显易懂的话——蝙蝠侠为他而死，他的父亲为他而死。

“难道你想阻止他的复活？”

当然不。

他停下抵抗，被塔利亚的刀指着脖颈，无力反抗。曾经杰森觉得，一定有平行世界蝙蝠侠拯救了罗宾，他一定活了下来。他也期待于这个结果。直到得知这个事实，他才恍然得知……世界上没有两全其美的选择。

他死在蝙蝠侠怀中，蝙蝠侠死在他的怀中。

“听话的孩子，你的父亲为你而骄傲。你也没有违背你父亲的意愿。”女人把刀收起，露出满意的微笑。

“……杰森，不要相信她的话。”蝙蝠侠在与祖恩阿蝙蝠侠的争斗中劝阻他，“我了解塔利亚，她的目的……”

塔利亚：“闭嘴！你根本不懂。”

“你的父亲是爱你的，杰森。但他却不爱你，”她指着蝙蝠侠，“他薄情寡义，在你死后便拥有了一个新罗宾，在你死后小丑依旧猖狂。他根本不懂你的心思，即便是相处这么多年，他只在意他的哥谭，眼中全然没有你这个儿子。”

“而你父亲的身体仍然在崩溃，你清楚他的状态，他最后只会成为一只毫无任何反应的野兽！”

杰森眯起眼，“你是说他如今还没有失去全部意识。”

塔利亚：“最开始他还不是这副模样，他在抗争，在挣扎，他不甘愿变成那个模样。死亡的阴影在逼迫他，布鲁斯命运多舛，他从未得到过真正的自由。”

红头罩垂下头，他看见祖恩阿蝙蝠侠把蝙蝠侠禁锢住。捆住他的嘴，四肢，教他不能再开口说上一句话。他能看见蝙蝠侠面容上流露出的不赞同，看不见布鲁斯的眼睛，他只知道——塔利亚奥古在微笑。

“他彻底无救了？”

他的声音存在悲伤，也许藏在红桶中的眼眸赤红，也许表情悲戚。

塔利亚说：

“但你并不需要为布鲁斯感到悲伤，在那段时间他还残存着记忆，他每日为自己所遗忘的东西为之颓废——在我看来是这样。我曾经问过他，你是否为这个结果而感到后悔。”

“他说没有。”

“在布鲁斯看来，能够救下你是他的幸运。他从来并不会为此感到悔恨。”

“他爱你，也不愿失去你。而当他真正成为一具傀儡，你是否会辜负他的期望？他渴望你的陪伴，渴望与你共同生活……我们可以一起实现他的复活。”

杰森：“我会为他的复活而尝试。”

然后塔利亚继而一转，“孩子……”她持刀指向被压制住的蝙蝠侠，“而他不配做你的父亲。我们需要他的生命为布鲁斯提供一些必备条件。”

“你想要我做什么？”

“杀了他，杰森陶德。”

塔利亚慢条斯理：“尽管活着的侦探价值更高，但你也清楚，一个活着的蝙蝠侠的威胁性有多么大。尽管死亡有点麻烦，可不是完全没有用处。”

“你父亲的身体已经没用了，他还有用。他可以让布鲁斯重新复活，在不再有小丑的世界，在你的父亲还存活的世界。”

红头罩没动，他静静地注视着塔利亚。

“我要杀了他？”

“是的。”

“为了我的父亲？”

“是的。”

塔利亚把刀递给他，青年拿起刀，缓慢地踱步到蝙蝠侠的身旁，在他的目光中举起那把武士刀，刀尖滴着他的血。滑落在蝙蝠的头盔，侧脸之上。

很显然，他在犹豫。

“不要再犹豫，杰森陶德！”

“为了你的父亲！”

“杀了他！！”

红头罩抬起头，不再看蝙蝠侠。而是去看祖恩阿，他跟那个蝙蝠侠相处有近一个月，他清楚他的各种状态，其实大多时间，祖恩阿是呆木的，像一只眯眼麻雀。

他现在瞧上去就仿佛苏醒过来，干脆利落，听从着塔利亚奥古的指令。杰森敢相信，只要这女人一声令下，让他直接杀人都会去做。

他活了。

却没完全活。

红头罩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挥刀而下，带着十足果断——他砍断了束缚蝙蝠侠的绳索，他又扯下了祖恩阿蝙蝠侠的头盔，在不防备之下，将他一举击倒。

男人抬起头，绿眼森森。

“但我从来都知道，他不是我的父亲。”

杰森陶德说。

13.

杰森当然渴望着那个被蝙蝠侠拯救的世界，他想过无数次，也对蝙蝠侠失望很多次。遇上那只不会言语的蝙蝠之后，在听见塔利亚的话语之后，那种希望又重新焕发。

他想，他渴望拥有那个世界。如塔利亚所说的那样，没有小丑，布鲁斯爱他。

可他又知道，同位体蝙蝠侠本质上都是一样。既然那只蝙蝠会为了他而死亡，那他的父亲也绝不会轻易放下他的悲剧，不会轻易把他的死亡当做一个错误对待。

他不明白蝙蝠侠所说的错误是什么。

“你是我的错误，我失去了我的罗宾。全都是因为我的过错。”

在打晕塔利亚之后，蝙蝠侠终于开口，“这是我第一次同你对上话。杰森，在你出现在哥谭之后，你从未正面听过我的任何言语。”

杰森翻了个白眼，虽然男人看不见，“不杀你不代表我会原谅你。”

“我知道。”

“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对于小丑我从未觉得他的命比你重要。要说我没有杀他的心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在面对这些疯子，面对无辜的人们，对他们的杀意无时无刻都在我的头脑中猖狂肆虐。”

“可我必须得跟你说明，一直坚持的原则，在冲动之后又是顽固不化得犹如尸斑般难缠。我不会让你杀死小丑。”

“——如果你走上复仇之路，那你要挖两个坟墓，一个给你敌人，一个给你自己。”

“你推翻自己的坟墓，要知道再回去我是多么的不甘愿。一旦杀了人，那你就再也回不到从前。而我也并非劝你放下对小丑的仇恨。我不自认为这对你有多大的益处，很多人都认为，复仇之后对得起那些被杀死之人，是那些死者的救赎者，但他们也从来都清楚——杀人的后果，不仅只是徒劳地忏悔就能填补的。”

蝙蝠侠和红头罩沉默良久，他们对视着。

“……我爱你，杰森。”

这是杰森一直以来都渴望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