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藻坐在来阴叔的车里。
他们行驶的目的地不明，秦藻之所以跟着来阴叔出来，是因为他说了一句话。
来阴叔在厨房斩钉截铁不允许他说分开后，仿佛作出什么巨大的决定。
秦藻看到他剧烈起伏的胸膛。
来阴叔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正不正确，他在赌，因为饭前范林林的态度，他尝试拿那个自己一直不敢对秦藻诉说的秘密去赌。
他问秦藻：“你知道……我是同性恋了是吗。”
……
秦藻什么时候知道来阴叔是个同性恋的？当然是五年前。
那么秦藻又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同性恋的？是七年前。
秦藻一直跟在来阴叔屁股后面，对方说什么，他做什么，他不觉得有问题，因为来阴叔要求的都是他本来就喜欢的。
这样单纯的友谊，结束在十七岁。
他做了有关来阴叔的梦，他用着来阴叔的名字，释放自己的□□。
他试探过，把自己洗内裤的事告诉来阴叔，来阴叔只是笑，还说他长大了。
他没有任何继续讨论的理由，也没有继续讨论的勇气。
他以为自己注定是一段无果的暗恋，他会看着来阴叔结婚生子，喜欢他的女生多不胜数。
直到五年前，他无意得知来阴叔竟然有过男朋友。
他有男朋友，他喜欢男性，他进入一个特殊的圈子，他在圈子里有一个床伴，他叫那个床伴‘猫儿’。
真是……可笑。
来阴叔对他的不设防，让他轻而易举查到了来阴叔和那个猫儿的聊天记录，还查到了他们的开房记录。
来阴叔说话很温柔，态度很强硬。
他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夸奖鼓励那个叫‘猫儿’的伴侣，也用一种理所应当的态度和对方上床。
他说的那些话，甚至很多都对秦藻说过。
秦藻觉得他的世界崩塌了，他或许一直活在一个巨大的恶意里。
来阴叔像调教他的床伴一样调教自己，只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也喜欢男性，否则……自己和来阴叔恐怕也会是床伴关系了吧。
原来他对来阴叔来说没什么不同。都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猫猫狗狗。
得知一切后，他看到来阴叔就会觉得自己可笑，他的愤怒，来源于即使知道来阴叔玩弄自己，却依旧会被来阴叔调动情绪的懦弱。
贱不贱呐……
秦藻在一个人的时候沉默，在两个人的时候争吵。
远离来阴叔，是他唯一解脱的办法。
这些回忆像落叶一样，随着风吹走，落到地面变成难堪的烂泥。
来阴叔问他：“是因为觉得我喜欢男的，所以讨厌我吗？”
来阴叔以为自己讨厌同性恋。哈。秦藻回答：“是！”
来阴叔拆穿他：“范林林也喜欢男的，他今天带着玫瑰花来向你告白。他不止一次对你表达喜欢，你没有讨厌他。”
“你凭什么和他比？”
“……所以你不是讨厌同性恋。唯独讨厌我。”
“是，是是！”
“你不但知道我是同性恋，你还知道了别的，对吗？”
“你自己做过什么你不知道吗？”
他承认了。
……
来阴叔一直摸不着头脑的秦藻的愤怒，今天终于找到原因。
——秦藻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自己的特殊癖好。
不，不是仅仅‘得知’，他一定深入了解过。
他讨厌自己叫他藻儿，他说：‘凭什么你习惯这样叫别人，我就要习惯你这样叫我？’
昨天听到这句话时，一直觉得不对，秦藻答非所问，现在看来不是答非所问，他的重点在那个‘别人’。
自己用儿化音称呼过两个圈内人，他的sub，从秦藻异常的时间来看，指的是猫儿。
如果是厌恶同性恋，厌恶有特殊癖好的同性恋，秦藻会恶心会愤怒，但刚才他在厨房里突然流泪。
联系到饭前范林林质疑那句：‘你说藻儿喜欢女生？’
一切碎片彻底贯通。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靠近秦藻，餐厅的员工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他压低声音。
“你喜欢我，是吗？”
……
来阴叔无疑是很聪明的，他以前只是没想过。
当他从只言片语中索取逻辑，很快就找到了真相。
秦藻对这个进度的展开感到惧怕，他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来阴叔就会问他：“你喜欢我，是吗？”
他的手脚发凉，不知不觉就跟着来阴叔上了他的车。
直到现在冷静下来，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否认那句话。
“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家。”
这个回答让秦藻很难堪，来阴叔通过车内镜看了他一眼。
“我只是送你回去，你休息一下。”
他想了想，解释：“我去住酒店，不住你那里。别怕。”
“你没有其他想说的吗？”
“……我有非常多想说的，你愿意听吗？”
“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我很高兴，这和得意是两回事。但是，我也很惶恐。”
来阴叔思考了一下措辞。
“我的惶恐来源于，我们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会让你下定决心离开我。所以我现在正在思考挽留你的方法。”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换个说法……在换说法之前，我想先和你沟通出来一个称呼，我想叫你。
……说到称呼，我解释一下，‘猫儿’不是爱称，是对方的代号。当然这不重要，你不喜欢，我们就换一个。”
“你怎么……”来阴叔知道自己曾经偷看了他的手机？
“所以真的是这个代号的问题？我以后不会再这样称呼别人。”
“……不重要了。”
“那我说回来。我现在很担心你恼羞成怒，干脆和我老死不相往来。”
秦藻认真看着他：“不是恼羞成怒。”
来阴叔开车，看着正前方，但也感受到秦藻的注视。
他点头，“不是恼羞成怒，是心灰意冷。”
“随你怎么说吧。”
“就是这样，我就是担心你这样。——我退圈了，藻儿。上个星期的事。我想对你解释一下这个圈子，它不是……一定和虐待挂钩，我没有伤害过人。”
“但和性挂钩。”
来阴叔沉默，片刻后他点头。
“也不一定和性挂钩，但我……确实和他们做了。”
“呵。”秦藻觉得眼睛控制不住地发烫，他看向车外。
“我一共交往过七个人，两个圈外，五个圈内，和我发生关系的有四个，一个圈外，三个圈内。”
“你说这些干什么！”
“我在和你坦白。藻儿，我唯一对你隐瞒的东西就是我的性向，但性向又牵连出很多细节。”
“你不需要向我坦白，我不想听！”
“你想听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听！你在干什么，来阴叔？……你觉得我喜欢你，所以你就迫不及待向我介绍你的喜好了是吗？
……你觉得我喜欢你，我就要像那些人一样成为你一段‘关系’是吗！”
“我没有这样想！”
车子开到小区外，一段无人的林荫道，来阴叔停下来。
“我绝对没有这个想法！”
他看着再次泪流满面的秦藻，急救室外那张脸在他脑海徘徊，他锁紧车门，不让秦藻下去。
“你把车门打开！”
“我把车门打开，你愿意让我去你家，我们坐下来说？”
“呵……刚才不是说送我回家吗？现在又要进门？等下是不是要上床？”
“不准说这种话！”
来阴叔扣紧秦藻的安全带，秦藻的话让他觉得自己像个色魔。
“我不会伤害你……”
“这话你对你的猫儿说过吧，不是发生关系了吗？”
“你们不同！”
“哪里不同？”
“哪里都不同！我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