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抽噎噎的吉修,上了来阴叔的车后,哭得更厉害。
来阴叔也没有阻止他,车上纸巾管够。
吉修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停下来。
“大叔……”
“不难过了?”
“还有点……”
“那就用一顿晚餐解决,告诉我你的地址,我送你回去,顺便给你订一份晚餐。——还喜欢海鲜吗?”
“大叔,你真的还记得我?”
来阴叔失笑。他的记忆其实不错的,不过他容易给人记性差的印象,因为没什么关系的人在他这里统一都被打成陌生人,他会用差不多的态度去对待他们。
“当然记得。只是一开始走路的时候在想别的事,没有反应过来,没认出你。”
吉修报了地址,来阴叔点了记忆中吉修爱吃的几道菜,还贴心为他准备了甜点。
吉修坐在副驾驶上,看着来阴叔温和的侧脸,好像在做梦一样。他从来没想过和大叔分开后,还能和他产生交集。
内心对他的不舍和依赖,让吉修对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蠢蠢欲动。
“大叔有新的关系了吗?”
吉修想知道他是别人的dom了吗。
他一张嘴,来阴叔就知道他想干什么。甚至也不需要他张嘴,他的想法和企求完全表现在脸上。
他笑了笑,“没有。”
但吉修还来不来高兴,就听到来阴叔接着说:“不会有了。”
“不会有了……是什么意思?”
“我退圈了。”
什么?吉修惊讶地看着他,“……为什么?”
“今天不许提问。”
“……”吉修还想说什么,但他马上发现自己想说的全部都是对大叔的问题,他把自己按捺下来。
“□□奇知道你的真实信息吗?包括不限于名字、地址、工作等等。”
“不知道,我没有告诉他!”
“看来还没有把我说的话全部忘记。”
“我没有……不会透露真实信息的。”
“但你刚才对我说了你的住址。”来阴叔转过头,看了吉修一眼。
“你不同。”吉修连忙说。
“我现在和其他人对你来说没有不同。”来阴叔不想听吉修的辩驳,他打断:“保护好自己最重要,不要有第二次。”
“知道了……”
“虽然没有告诉他你的真实信息,但在同一个城市,还是有可能碰到,你必须永绝后患。要怎么做呢?”
“先和他好好商量,如果他不答应,我就在圈子里公开他的所作所为。我去过他家,他肯定会害怕我公开他。”
“可以,坚定一点,解除关系后就切断所有和他的联系。”
“好的。”
“不要害怕,做错事的人是他。忘记这段不好的来往,吉修很棒。”
……
把吉修送到地点后,来阴叔在对方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无意再和吉修纠缠。也无意再出现在吉修所处的那个圈子。
他回到驾驶座,闻到车上有吉修的香水味,淡淡的薄荷,倒是不难闻,是他喜欢的清爽。
车子启动后,他看到吉修还站在小区门口,小小的人影连带着风景从窗口一闪而逝。
来阴叔叹气。
没想到回到二十六岁,还要经历一遍这样的‘坎坷’。
没错,二十六岁的来阴叔是混字母圈的。事实上,他在这个圈子里已经混了六年,后面还要再混四年。
来阴叔在成人之前就发现自己喜欢同性,躲着自己的好朋友秦藻,他尝试交往过一个感兴趣的男生,但好景不长,他和那个男生就光荣分手。
来阴叔不仅喜欢男生,他还有特殊的癖好。
年轻气盛的来阴叔讨厌被拒绝,讨厌到了:他除了挑选身体,还严格挑选那具身体所具备的思想。
他要求情人从身体到思想完全服从他。
在结束两段不太满意的关系后,他进入了现在这个圈子。
圈子里是一小撮人,比同性恋还要少,他们的癖好和来阴叔一样,追求完全的掌控和支配。
在这里面,掌控者被称为dom,被掌控者则叫做sub。
来阴叔成为dom,这里面的同性sub在满足他的同时,也享受这种支配。
他就在这个圈子里虚度十年光景,直到后来这圈子越来越乌烟瘴气,这样的游戏也无法再带给他满足,他抽身离去。
他好像总有什么东西没抓住,他努力地寻找,去追求,但他却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的离去让一群人哀嚎,但他没有考虑过回头。成人岁月就这样耗费了小半。
回到二十六岁的来阴叔,毫不犹豫地将离开提前,他现在是四十八岁的来阴叔,不再享受这种快餐游戏。
人生重来一遍,总要过得不同吧。来阴叔摩擦着手机的屏幕,窗外似旧又新的风景提醒着他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他想,是不是可以修复一下和秦藻的关系?
他以前总觉得自己的接近会给秦藻带去痛苦,但自己死去后,秦藻似乎也并不快乐。
那么为什么,为什么讨厌自己接近……
……
秦藻是个厨师。
是个大厨。
是个顶级大厨。
他有一家自己开的餐厅,这家餐厅只接受预定,是会员制,名字叫做[大果],门口角落常年摆放一块牌子:狗和来阴叔不得入内。
今天的大果餐厅里只有一桌客人,所以直接安排在大堂。
虽然说叫大堂,但由于餐厅是会员制,客人一向不多,所以大堂里的桌子也不多,只有五桌。
大堂的环境也非常幽静,这家大果餐厅的风格主打隐蔽,因此会有很多豪商、当红明星或者大人物来这里用餐,一花一草无不精致。
精致大堂里升腾着火锅的香气。
“果然还是藻儿的手艺好,这火锅一闻,烫嘛嘛香!”
冯齐坐在桌边,对着刚开始沸腾的火锅汤底流口水。他的白皙娃娃脸被火锅热气熏得通红,也觉得热,干脆把毛衣也脱了。
辛怀民笑着劝他,“把毛衣穿上吧,等下冻感冒了。”
“有地暖,不冷。”
范林林正站在门口打量那块[狗和来阴叔不得入内]的牌子,觉得那行字的颜色变深了。
他问后面进来的赵也:“藻儿是不是把这牌子又描过了?”
赵也看都没看,“可能吧。——姓莫的呢?”
辛怀民:“厨房。”
“嘿,又偷吃!”
冯齐笑嘻嘻的,“赵哥,咱们找个好借口来骂,这火锅材料都是生的,怎么偷吃?”
“莫狗什么吃不下?厨房里抢骨头呢。”
莫生从厨房的方向过来,手里正端着一叠毛肚,作势要往赵也头上砸。
“你才啃骨头的狗!一群大爷,去厨房帮忙端菜。”
范林林赶紧拦住莫生,“莫哥莫哥!我的毛肚!”
范林林和冯齐合力抢下毛肚,辛怀民和赵也跟着莫生去厨房端菜。
冯齐偷偷跟范林林咬耳朵:“莫哥和赵哥还没和好啊?”
“半个亿的生意呢,莫哥说抢就抢了,赵哥生气也应该的。”
冯齐托着下巴,“半个亿啊……莫哥和赵哥真厉害。”
范林林哟一声,掐冯齐的肉脸:“你不是号称所有商人都是资本主义,你要为艺术献身嘛?怎么羡慕起他俩有钱了?”
冯齐回手也去揪范林林,但范林林虽然只比他大一岁,平时却是会打拳锻炼的,轻而易举把他按在椅子上。
辛怀民走出来看见,说一声:“锅子烫,别挨到。”
“怀民怀民,帮我!”冯齐大叫。
后面出来的赵也看热闹:“别帮,我压林林赢!”
莫生跟着接一句:“那我压齐齐。”
两个对头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