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声“哥哥”，司严心里高兴坏了，可面上却装得很平静，故作矜持地应了一声：“嗯。”

反倒是杨琳很吃惊：“他……昀昀刚刚是不是叫‘哥哥’了？”

司严仍然想要装出稳重的样子，但奈何小孩子藏不住事，得意的情绪都写在了翘起的嘴角上：“他叫我‘哥哥’。”

没叫其他人，只叫了他。

小孩第一次开口讲话，必定会引来围观，杨琳蹲下来，拍着手哄苏昀喊：“姨姨”。

苏昀没有开口，只是把刚拾起的一块拼图碎片递给了杨琳。

司珵也放下了手中的书，对苏昀说道：“叫哥哥。”

这回苏昀连理会都没有理会，又捡起一块拼图递给司严。

司严接过拼图时，自己都毫无所察地扭了一下屁股。

司珵落败而归，剩下最后一位选手——司昱。

司昱把手中的两把拼图碎片都洒到苏昀怀里，以表诚意，然后捧着苏昀的脸说：“叫哥哥。”

苏昀摇头挣脱束缚，把落在自己衣服上的拼图碎片一片一片递给司严。

这下，司严心里的高兴更藏不住了，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杨琳看着喜笑颜开的二儿子，心中涌起一阵感动，同时脑海里还冒出了一句古早的台词：她已经很久没见司严这么笑过了。

之后的几个星期里，苏昀只叫司严哥哥，其他人一概用“呀呀”代替。

转眼就到苏昀两岁生日，司严亲自帮忙布置了生日宴，还早早地让杨琳教他弹《生日快乐歌》。

他音律不好，不喜欢玩乐器，但是这次却学得格外认真。

生日当天，他穿着很正式的小西装，打着小领结，给苏昀弹《生日快乐歌》。

苏昀小企鹅似地跑过来，张开双手喊：“哥哥。”

司严停下弹奏，将苏昀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又开始重新弹，可苏昀捣乱，也学着用短短的手指去按钢琴键。

司严很有耐心地抓起苏昀的小手指，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弹起来。

苏昀开心地笑起来，漂亮的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星光。

杨琳举起相机，将这美好的一刻记录了下来。

时间又过去一个多月，寒假快要到了，司严第一次这么期盼假期。

在杨琳和司严的引导下，苏昀开始愿意开口说话。

期末考试那天，杨琳抱着苏昀到门口送司严和司珵上车去学校，司昱不用考试，已经放假呆在家里。

“加油。”杨琳给车里的两个崽打气。

司珵装酷地点头，司严则趴在车窗边挥手，跟苏昀道别：“昀昀，今天考完试，我就放假了，放假了就能陪你玩了，你在家乖乖等我哦。”

苏昀玩着自己的小手手，点点头，牙牙学语地说了句：“哥哥，加油。”

“油”字的发音不是很标准，却十分可爱。

司严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嗯，加油。”

杨琳吃醋，在一旁开玩笑地打趣道：“哎哟，我们家哥哥好偏心啊，只有弟弟说加油才管用。”

司严刚要把脑袋缩回去，听到“弟弟”两个字愣住了。

是听错了吗？

这时司珵在一旁提醒道：“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杨琳看时间确实也不早了，便叫司机开车。

“刚刚你听到妈妈说‘弟弟’了吗？”司严转头问司珵。

司珵正在闭目养神，回了一句：“没听到。”

他们的弟弟司昱此时正在睡懒觉呢吧。

司严的疑虑打消，看来刚才真的是听错了。

考完试，放学回家，司严从车上下来，司昱就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

“哥哥。”司昱招招手，示意司严把耳朵凑过去。

因为苏昀，司严现在对司昱比较有耐心：“什么事？”

“来。”司昱继续招招手。

司严只能把脑袋靠过去。

两颗小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讲起了小话，司严听到一半脸色开始大变。

“你说什么？苏昀的爷爷要来把苏昀接走？”司严生气道。

司昱被司严愤怒的样子吓得后退一步，然后跑了，边跑还边说：“你不许告诉妈妈说是我说的。”

司严紧随其后进了屋，拖鞋都没换，书包随便一丢，就直奔苏昀的房间。

杨琳正好抱着苏昀从屋里出来。

因为平时司严一放学就会来找苏昀，所以她也见惯不怪，询问道：“今天考试考得怎么样啊？”

司严还没等杨琳问完，就已经开口：“你们是不是要把苏昀送走？”

杨琳默了默，在息事宁人以及说实话之间，她选择了说实话：“不是我们要把他送走，而是他的家人要来接他回家。”

司严眼里的不可置信逐渐转为愤怒：“为什么？”

苏昀见到司严后，就一直伸着小手手，想要司严抱他，但听到这声质问后，他像是应激般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甚至还挣扎着想要在杨琳怀里把自己缩成一团。

“哦，不怕不怕。”杨琳安抚地拍拍苏昀的背，“哥哥不是在生你的气呢，哥哥只是见到你后太高兴。”

司严燃烧的怒意一下子就被浇灭了，他抱歉地说道：“昀昀，哥哥不是生气，哥哥错了，昀昀，抱抱好不好？”

苏昀眼里蓄着水雾，怯怯地看向司严。

司严眼里满是歉意。

过了一会儿，苏昀勇敢地伸出了双手：“哥哥抱。”

司严心里是高兴的，但是还有委屈和难过，眼眶也渐渐泛起了红。

杨琳蹲下，让苏昀自己站在地上。

两个小孩像是经历了生死离别般，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杨琳在一旁看得心里五味杂陈。

这时，走廊拐角有个脑袋探了出来，是司昱。

杨琳眯了眯眼睛，她就知道，一定是这小魔怪告的密。

告密的小魔怪被杨琳盯着，不仅没逃跑，还小跑地靠了过来。

“妈妈，你真的要把昀昀送走吗？”司昱闷闷不乐地问道。

杨琳头痛地扶了扶额：“先去吃饭吧，吃完饭我再好好跟你们说。”

吃饭时，司严全程默不作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吃完饭，杨琳把司严和司昱单独叫进书房。

司严此时的情绪已经相当稳定，倒不是不在意苏昀的去留，而是已经做好了抗争的准备，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让苏昀留下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那么强烈地想做成一件事，没有人能动摇，也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杨琳略去了苏昀父母的情况，只说了苏昀的爷爷想要把苏昀接回去的事情。

“昀昀的爷爷也很想念昀昀，而且他也该跟家人生活在一起。”杨琳说，“他回家了不代表以后你们都不能见面了，你们还是好朋友是不是？”

司昱很轻易就被说动，问道：“妈妈，那以后他还会来我们家玩吗？”

杨琳说：“当然会啊，而且我们也可以去昀昀家玩。”

司昱表示能接受。

司严却像个小大人似的，表情肃穆。

杨琳让司昱先出去，然后转向司严，也用对待大人的方式问道：“好了，司严，到你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有几个问题。”司严说道。

“好，你问。”杨琳点点头。

“为什么是苏昀的爷爷提出要接苏昀回家？苏昀的爸爸妈妈呢？他们希望苏昀回去吗？”司严条理清晰地提出了一波问题。

杨琳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逻辑思维很强，但是没想到居然敏锐到了这个地步。

“嗯，苏昀的父母有必须要处理的事情，所以只能暂时由他爷爷代为照顾。”杨琳回答。

“苏昀的父母是在离婚吧？”司严又问，“他们是不是不喜欢苏昀？”

杨琳胸口莫名被扎了一下。

司严怎么会知道这些。

是因为小时候被寄养在外祖母家，所以比较敏感吗？

“他们也很爱苏昀吧。”她知道实际情况，这个问题回答得不是很有底气，但她实在不希望给司严留下寄养就等于不被父母所爱的印象。

“不，我觉得他们不爱苏昀。”司严摇摇头。

杨琳的胸口又被扎了一下：“宝贝……”

“如果他们真的爱苏昀，他们就会像你们一样，经常给我打电话、打视频，还会给我寄礼物，让外公外婆告诉我，你们很爱我。”司严一口气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可是他们没有，甚至连苏昀的生日，他们都没有打电话。”

杨琳的心疼秒变震惊，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和爸爸不爱我，不想要我，我难过了很久。”司严垂下脑袋，很快又平复情绪抬起头来，“是苏昀让我知道，你们其实是爱我的，相比苏昀的爸爸妈妈，你们对我已经很好很好了。”

杨琳的眼泪已经流了出来，她俯身向前，抱住司严：“当然，爸爸和妈妈当然爱你。”

司严安慰地拍了拍杨琳的后背，又继续说道：“可苏昀的爸爸妈妈不爱她，她回去后，会不开心的。”

杨琳当然知道这一点，她也很喜欢苏昀，知道苏昀的情况也心疼得不行，但她毕竟不是苏昀的监护人，不可能一直把苏昀养在司家。

司严像是对杨琳的犹豫早有所料，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表情认真。

“妈妈，”他郑重地说道，如果仔细看的话，还有几分掩藏在勇气下的羞赧，“我可以现在就跟苏昀结婚。”

杨琳微微一怔：“你、你说什么？”

“我，”司严的脸已经胀红了，“我是说，我愿意娶苏昀为妻，这样她就是司家的一份子了。”

“妻？”杨琳捂住胸口。

“嗯。”司严感觉自己像块燃烧的炭，浑身发热，可为了苏昀，他必须得忍着。

“嗯……”杨琳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道，“可苏昀是男孩子。”

司严茫然地眨了眨眼：“男、男孩子？她、她不是我未婚妻吗？”

这时，门口发出一声动静。

两人扭头看去，发现一个长发飘飘的身影逃也似地跑了。

“司、昱！”

杨琳还没反应过来，逻辑思维很强的司严却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追了出去。

“司昱，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