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嫦眉身为城主夫人似乎是没什么发言权的，宴席上从始至终都没听她说过一句话。

陶灼好容易得见这位穿着打扮贵气的夫人，不用刻意，那股气质浑然天成，与她极为相称。

只是姜宥胜与这位夫人全程没有任何交流，甚至一个眼神、一丝笑意都不曾在她身上停留，这对陶灼来说无疑是件怪事。

而大家似乎同姜宥胜一样，都在忽视这位城主夫人。

“奇怪。”陶灼皱了皱眉，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敢贸然与她亲近，只能远远看着，只有姜微偶尔凑近，低头与母亲耳语几句。

“微儿姐姐，你可以带我在府中四处转转嘛？”想到饭后就要回程，陶灼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一下城主府里的景致，下次再有机会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当然可以。”姜微看看李嫦眉，又看看姜宥胜，似乎在征求同意。

李嫦眉也不表态，抿了一口杯子里不知是茶是酒的液体，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姜宥胜倒不反对，笑呵呵说道：“不急，先填饱肚子，等会儿让你微儿姐姐带你逛个够！”

“好！”陶灼大口咀嚼着，小脸儿红扑扑的，宛如盛开的桃花，憨娇可爱。

陶员外也不苛责，这些小事都随她的心意：“唉！小女没见过世面，又拿不动腿了。”

“诶～怎能这么说，分明是我们陶丫头有眼光，看得出这城主府的妙处！”梁少青纠正道。

“对对对！”陶员外顿时“觉悟”，拈着胡须哈哈笑起来。

大家也跟着笑一回。

陶灼小嘴一噘，鼻尖一翘：“梁叔叔又打趣我！”

“不如这样，各位若不嫌弃，可以在府上多留片刻，”姜宥胜兴冲冲提议，“尤其是迟公子，可以在府上逗留几日，也便于打探城中消息。”

“这……”耽迟不敢自专，目光在姜宥胜和陶员外脸上来回转移。

陶员外放下酒杯，略一思索：“姜老哥说的也有道理，不如……”

“爹爹！”陶灼抓住时机，扯着陶员外的袖子，眨巴着大眼睛央求道，“就让我也留下来住几天吧。”

“你……”陶员外显然无措，眉间堆起皱纹，“那怎么行！”

“无妨，既然陶丫头喜欢，那就留下来玩儿几天吧，反正有微儿在，”姜宥胜也替陶灼求情，“陶老弟，你大可放心，两个孩子我保证替你照顾妥当。”

“嗐呀！”陶员外无奈，“也不是担心妥不妥当的，只是灼儿这丫头顽劣，实在……”

“姜某就喜欢陶丫头这股顽劣劲儿，陶老弟可不许拘着她啊。”姜宥胜像是铁了心要把陶灼留下，居然拿出兄长教训弟弟的口吻来。

陶员外没了法子，灌一口闷酒：“那就劳烦姜老哥多费心了。”

“好说好说。”姜宥胜朗笑着应下来。

陶灼有姜宥胜撑腰，神气极了，胃口都比之前大了些，对着满满一桌子佳肴敞开了肚子。

不知怎么的，耽迟并没有那么欢快，只端着酒杯送至唇边微微一抿：“叨扰了。”

“公子不必客气。”姜宥胜却是热情。

“如此甚好，贤侄可在城中多多走动，到老夫那儿去也方便许多。”严秉儒笑呵呵咧着嘴，格外期待。

耽迟微笑回应：“严伯伯盛情，侄儿不敢推辞。”

获得满意的答复，严秉儒点点头，略作沉思：“你记住，不管以后你找不找得到家人，老夫都会把你和陶丫头他们一样看待，你要是无处可去，就到老夫家里常住，和明羽一起读书。”

听到这话，几个小辈随即呼吸一滞，想到严明羽的生活状态，放在他们任何一个人身上，都可以用“生不如死”来形容。

陶灼抬眼偷偷观察着耽迟，没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丝毫异样。

“小侄谨记。”耽迟只是礼貌地笑着，语气诚恳。

只有梁少青自顾自往碗里夹菜，一边咀嚼一边喃喃：“一个个都疯了么，争着抢着把这来历不明的小子往家里留。”

梁夫人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示意他闭嘴。

梁少青倒是知趣，此话再也不提。

一餐之后，宾客们纷纷准备动身。梁少青叮嘱姜宥胜万事小心，便带着妻儿启程。

“漂亮哥哥，下次见面，我一定能收你为徒！”梁千岚有些舍不得，却满怀壮志，跨在马背上抱拳作别。

“好。”耽迟从容应答。

梁千岚这才调转马头，朝着父母兄长追了过去。

陶员外拉着陶灼的手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女儿闯了祸，尽管陶灼一遍遍保证自己会听姜伯伯的话。

愁容满面，陶员外重重叹了口气，大概觉得耽迟处事更加老练，只好把目光转移到他身上来。

耽迟一下子就领会了陶员外的心思，还不待他开口，便替他宽心道：“员外放心，在下会照看小姐的。”

“嗯。”陶员外不再说话，忧心忡忡地上了马车。

众人散去后，姜微挽着陶灼的手臂，甚是亲近：“就让灼儿妹妹与我一同住吧，我们姐妹也好说几句体己话。”

姜宥胜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嗯，也方便你多照顾陶丫头，”然后转向姜毫，“去给迟公子收拾间屋子，缺什么少什么赶紧叫人置办。”

“是。”姜毫不敢违抗父命，只得照做。

一旁的姜末对父亲的做法大为不解，心说怎么就被这小子迷了心窍，居然还留他在家里住下，可也不敢多问，悻悻地跟随大哥离开。

没有陶员外管束，陶灼就像一只活脱的小兔子，自己不嫌累，也不担心别人累，恨不能立刻逛遍整个城主府。

才出了园子，陶灼没有去走来时的路，而是沿着贴近外墙的一条隐蔽的小径，低头弯腰避开横斜的树枝，冒险一般想要探得这条“羊肠”将会通往何处。

被繁茂的草木遮掩得恰到好处，姜微此前并未注意到这里居然有“暗道”，在陶灼的鼓动下，也对此产生好奇，于是遣去婢女，姐妹二人开启一段“探密之旅”。

还没走出多远，陶灼就停住脚步，她的目光被墙上的圆形花窗吸引——一圈祥云纹环绕下的边缘层层细刻，分外鲜明，内中是一道道藤草纹样，间隔匀称，尾端向中心聚拢，汇集成一个圆环，线条如水般流畅。

风从花窗穿过，带着园子里的香气。

陶灼把脸凑过去，让香风轻拂面颊，不自觉翘起嘴角。

姜微见她这副惬意的模样，不忍打搅，跟在后头一句话也不说。

流连许久，陶灼才肯继续挪动步子，拨开身前阻挡去路的藤蔓和枝条，四下张望，寻找那些被能工巧匠创造出来的惊喜。

“微儿姐姐，这条路不会是通向禁地的吧？就像话本子里说的，擅闯者死的那种，”陶灼猛然想到什么似的，心头一紧，“否则怎么藏这么深呀。”

姜微“噗嗤”一笑：“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府里有禁地呢。”

“万一姜伯伯不想让你知道呢。”陶灼嘴上说着，脚下可没停。

“若当真有那样神秘的地方，我倒也想见识见识。”姜微半开玩笑。

走了一段距离后，小径背离了那道高墙，彻底抛弃了嵌在墙体中的花窗，转向一条木板搭建的长廊。

“府中竟有这样的地方！”姜微错愕地愣在原地。

“姐姐也没来过呀？”陶灼摸摸后脑勺，不确定该不该继续向前，“那要不然……”

“来都来了，过去看看吧。”

前方是一面窄窄的宝瓶门，姐妹二人面面相觑，达成共识后，小心翼翼跨了过去。

“啊！这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