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介道生丢了一颗润喉糖到嘴里，忽然觉得百无聊赖，眼神在房间里游荡。

找点什么事做吧。

墙角斜靠着一双没洗的牛津鞋，黑色的斜面上挂着几滴浅色的污渍，已经干透了，十分扎眼。

什么时候弄上的？

他眯着眼，陷入回忆。

一个短发、大眼睛的生面孔跃然眼前，绯红的圆脸蛋像一只红苹果。

啊…对，是那天在便利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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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一直呜呜呜地振动。

工作群里的虚伪问候和试探，杜念看过一次就丢开不看了。

少了杜念一个，竟然就把团队剩下的六个人忙得焦头烂额。

这些人怕她真的病的快死了，从未对她表达过如此真挚而强烈的需要。

[微信群聊]【老公的小娇妻】：鹿总，销售部还是想要杜念之前改过的那个效果。我改的她们总是不满意，怎么办？

[微信群聊]【蕙质兰心·鹿】：找杜念。

[微信群聊]【老公的小娇妻】：@杜念，你什么时候回来呀？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呀？明天下午之前给我就行。[文件.word]

[微信群聊]【太子妈】：@杜念，杜念，你恢复的差不多了吧？财务部说这个数据之前是你帮他们算出来的，你帮忙做一下吧。这个明天上午要。[表格.word]

[微信群聊]【是你的江诚哥哥呀】：@杜念，好点吗？缺不缺药？要不要人帮忙？你家具体地址给我，我下班后去看看你吧。我顺路。

地址都不知道，你顺鬼的路？

杜念恢复了些体力，一看到江诚的字眼，他那张猥琐的脸就浮现眼前，顿时觉得才吃下去的粥翻涌着要呕吐出来了。

呵呵，想来我家？算盘珠子都蹦到我脸上了。

“我家在黄泉路，阴曹地府，你来吗?”刚打好一串字，想了想还是删了。

她关上手机，索性装死好了，让她们急去。

因祸得福，她莫名其妙地就多得了一周多的休息时间。身体已经恢复到可以自理，还不用理工作。

想了想，家乡太远，她们帮不上忙，又何必让他们担忧。而且一旦示弱，家那边就会连绵不绝地传递出‘回家’的指令。

她不能回去，她要自由，不是要一间冠以港湾之名的牢笼。

只是杜念对‘死里逃生’的害怕还未完全消解，这种时候尤其感到孤独感愈演愈烈，她太想找个人来说说话了。

于是她登陆了游戏。

今天是工作日，又是白天，大家要么在上学，要么在上班吧？

不知道谁会在线。

刚上线，密聊频道叮叮叮响个不停。

杜念拿了块毯子来给自己披上，才不慌不忙地凑到屏幕前细看。

[密聊]【好脾气帮主】：妹子，你咋不上线呀？？我们都以为你AFK了呢。

帮主是个大学生，今天没课。

[密聊]【归山眠】：你们？除了你还有谁？

[密聊]【好脾气帮主】：你师傅啊。他以为你被别人的碎嘴皮子说玉玉了，不玩了呢。

杜念刚恢复健康的大脑还不太好使，隐约记得了那晚起了一场小争执，当然还有那个意外的海誓山盟。

现在想起来，还心惊肉跳的。

海誓山盟的粉红花花真好看...

[密聊]【归山眠】：放屁!我哪有那么脆弱...

[密聊]【好脾气帮主】：哎呀，女孩子不要屁屁的，多粗鲁。难怪大家老觉得你是人妖。

[密聊]【归山眠】：以前我不是也常有不上线的时候，没见你问过。

[密聊]【好脾气帮主】：我知道你是上班族呀。是一介道生不知道嘛，他问了我好几次。我们又都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所以他有点担心你。

杜念的心里顿时像有阳光洒落，温暖了起来。她咯咯咯地傻笑，心想，一介道生这人还挺外冷内热的呢。

帮主忽然神神秘秘。

[密聊]【好脾气帮主】：你们发展到哪一步啦？以咱俩的关系，能透露点不？

[密聊]【归山眠】：咱俩啥关系？...等等，什么哪一步？！你想啥呢！

帮主邪魅一笑，这师徒俩的嘴都是一样的紧，一致对外的模样倒是十分般配呢。

帮主觉得杜念的反应也不像装的，好像问不出什么来。

难道这次真是铁树开了花，一介道生要转性了？万花丛中过的渣男，转型为居家必备好男人了？

而且，居然还是他单恋？

[密聊]【归山眠】：之前你说我师傅来躲风流债，是怎么回事？

[密聊]【好脾气帮主】：这...还是让他自己跟你说吧。

什么意思？风流债是真有其事了？

杜念有些丧气。

本来被暖起来的一团火苗唰地一下被这盆冷水迎头浇下，灭得透透的。

帮主见是敏感话题，忙避之而不及。

密聊又响起。

[密聊]【一介道生】：上周怎么没见你？给你找了团打副本，找不到你人。

[密聊]【归山眠】：生病了。刚好转一点。抱歉啊，是不是害你鸽了别人？

[密聊]【一介道生】：没事，都是熟人。这样吧，你微信号给我，方便联系。

[密聊]【归山眠】：哦。给。对了，今天你不上班？

[密聊]【一介道生】：我是灵活就业，时间自由。

啊...不用上班的啊...

杜念又恍惚了。

没有经济压力，过得自由自在，梦想中的生活都在别人身上演绎着。

这几天一介道生从折耳喵那里如期得到了不少情报。

小雅练了很多小号，他们遇到的那个小鸳就是其中一个。小鸳被他们师徒碾压之后，这个五毒号就被她毫不心疼地挂上了万宝楼，卖号了。

折耳喵说到这儿的时候，一介道生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毁尸灭迹？

呵，不入流的把戏。

因此，她现在又有个新外号叫‘百变小雅’。

这个女人莫名其妙地总出现在他和杜念的周围，不知道又想搞什么动作。

而木子呢，忙着工作赚钱给小雅花，已经不上线很久了。

琢磨着，感觉杜念这丫头怪累的，还是先不和她说了吧。没多大事儿，反叫她担惊受怕。

只要那个小雅不再来招惹到杜念，就他一个人，单手就能处理掉她。

[密聊]【一介道生】：感觉你精神还是不太好，别玩太久。五点吧，五点你下线去休息。

啊？我这刚上线就要赶我下线？

杜念不服，嘟起小嘴。我家里都没人管我，还让你管上了。

你咋知道我下线之后不会看电影刷手机照样玩到很晚呀？

[密聊]【一介道生】：你下线了做什么我不管到你。不过都是成年人，该养病的时候就养病，健康是第一位的。

杜念傻了，她只是在心里得瑟了一下，一介道生会读心？

杜念现在是还有点虚，反而令她有机会放慢节奏观察一介道生。

一介道生的态度变软了，万年的冰山好像在开始融化。

也许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自己没有很了解他吧。

而且一介道生挺敏锐的，只是打字的三言两语，他就察觉到了自己的精神还没有恢复好。

[密聊]【归山眠】：哦。

这种感觉很奇妙，素未谋面的两个陌生人，在游戏世界里接受对方纯粹的关怀。

杜念也没有想上线来玩什么，就只是想被簇拥在别人的热闹之中，感觉那些游戏里来自天南海北的玩家，好像此刻真的就在自己身边一样。

杜念还是安排她的军娘在老地方打坐，吹海风，看茶馆里忙忙碌碌的日常。好像一切都和以往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这次，在她的身边，多了一个高冷的成男。

他们俩已经挂在了YY里杜念的那个专属小房间：“眠眠的小房间”。

杜念沙哑着说：“竞技场开门了，攻防也快开始了，你不去打吗？坐在这儿干嘛？”

她身体还是虚，声音有气无力，经过YY的传导，更添一份楚楚可怜。

就像一只被大雨淋湿无处可躲的小雏鸟，一介道生忽然有种张开翅膀把她揽在身下的冲动。

他也不敢大声说话，怕惊着她。

声音淡淡的：“我陪你一会儿。”

杜念沉默半晌，似有心事。

过了一会儿，她鼓足勇气问：“你的风流债是怎么回事啊？那个…他们都在传…”

一介道生此时正在埋头翻看杜念的朋友圈，他停在‘职场猥琐男，食屎啦你’这一条上有一会儿了，双眉越拧越紧。

几乎是和杜念同时出声说：“江诚是谁？”

二人的话音重合，一介道生愣了愣，并不打算接她的话。

什么风流债，那本来就是一些无中生有的事。既然是没有的事，让他怎么解释？

再说了，他为什么要解释？

如果是平常，不熟的人刨根究底的追问她朋友圈的私事，杜念会毫不客气地回顶一句‘关你屁事’。

杜念犹豫着要不要说。

就这么直白地和网友诉苦，会不会太一厢情愿了啊？而且对方也是个男人，男人真的会共情女人吗？...

一介道生已经猜到了大半，问：“他经常骚扰你吗？你病倒是因为他？”

杜念叹了口气说：“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