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眸中的灯火衬映着彼此的面庞，一时竟忘了眨眼。

各色灯光在夜色中摇曳，光影斑斓。

人潮涌动，喧嚣鼎沸。

两颗心的跳动漏下一拍，在茫茫人海中合上了彼此的节奏。

夜风寒凉，虽吹得人清醒，但却加剧了心跳的沉沦。

不知不觉，而又清醒万分的沉沦。

人来人往，二人静立相望，恍然生出了虚幻之感，像踩在云层上，轻飘飘的。

相对的两道呼吸皆轻轻浅浅，像生怕打碎了这个梦一般。

祈福的孔明灯放起，在遥远的天上开了一道星河，灿若地上的长街。

成千上万的明灯升起，有些晃眼，以至于就要遮住星星的亮光。

萧瑾将头抬得更高了些，看向了头顶流动的彩光。

裴誉亭跟着抬起了头。

“想放？”

“想的。”

“因为心中有想祈愿之事。”

“前面有卖灯的，去看看。”灯火给裴誉亭一向发冷的声音镀上了温度。

“好。”萧瑾的梨涡里沁了甜意。

二人很快走到了放灯的摊位。

“娘子可在此处写上自己的愿望。”摊主是个年轻的小伙子，递了纸笔上来。

萧瑾接过纸笔，看向站在身侧的裴誉亭，“大人可不能偷看。”

裴誉亭闻言，转过了身。

萧瑾心满意足地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小字，而后由摊主将其折起，夹在了已撑好的灯之中。

灯内升起火光，暖意流动，灯面逐渐膨胀，缓缓离开萧瑾捧住它的双手，轻轻飞入了空中的灯队。

像云彩轻盈，坠入暮色。

二人便看着这盏灯升起，汇入灯河，向前流动。

“瞧一瞧看一看——”

“送小兔子喽——”

闻声，萧瑾转过了头去，只见前方人头攒动，围成了一圈。

“那是什么？”

摊主笑着回了话道：“那边是在做游戏呢。”

“什么游戏啊？”萧瑾来了兴趣。

“好像是什么双人游戏，娘子可以感兴趣可以去看一看。”

萧瑾将目光重新投回身后的裴誉亭。

裴誉亭看出了她的意图，上前两步与她并肩，同时将那只手牵在了手心，“走吧。”

“好啊。”

裴誉亭先跨出一步，萧瑾心下高兴，回握紧了裴誉亭，脚下踮了步子，微微蹦跳着跟上前来。

二人手心紧贴，向前行去。

“来看一看瞧一瞧——”

走进了这小摊，只见两辆木车齐齐摆着，一车是晶莹剔透而又鲜红明亮的冰糖葫芦，另一车则是被装在小笼子里而又摆作三排的小兔子，摊主手中则拿着一摞竹环。

瞧着客官新来，摊主连忙介绍起来，“我这小摊的规矩是——买下一串冰糖葫芦并当场在一炷香内吃完，可得到一次套圈的机会，套中的兔子可以直接带走。”

“要付钱的只有冰糖葫芦吗？”人群中有人发问。

“正是。”

“只要在一炷香内吃完一串便可有一次套圈机会，吃完两串便有两次——”

萧瑾定睛细看，不同于寻常的冰糖葫芦，这一串串起来的红果更多些，定的价也更高些。

心下略一盘算，她回过头来对裴誉亭悄悄道：“这一串的价格也差不多能买只兔子回来了，这弄的倒像是买兔子送糖葫芦一般，摊主本质上还是没亏钱。”

“那你想不想要？”

“就是个噱头罢了。”萧瑾撇撇嘴。

话音落，裴誉亭径直付了银子，拿回一串糖葫芦来，递给了萧瑾。

摊主燃起了那用于计时的一炷香。

萧瑾瞳孔一震，随即笑着接过，“横竖大人买都买了，这兔子我是非套中不可了。”

语毕，她张嘴咬了一口。

只是腮帮子将将嚼动了两下，她便皱起了眉头，嘴角也撇了起来，“好酸……”

“要吃完一整根可才能套圈。”摊主见状，笑着提醒道。

作为冰糖葫芦的忠实爱好者，这句话竟激起了萧瑾的好胜心。

她将口中已咬下的快速吞咽下腹，吸了一口气，一本正经而又煞有介事地准备咬下第二口。

看着她这幅认真的模样，仿佛手中的糖葫芦是千万敌军，而她自己则是个威风凛凛的大将。

裴誉亭不自觉地嘴角一动。

裹在外层的冰糖包着，横竖也再酸不到哪去，萧瑾闭了眼，猛地作了吞咽的动作，却还是禁不住再次有些表情失控。

瞧着萧瑾皱起的秀眉迟迟未恢复，裴誉亭的嘴角翘得更高了些。

“有那么酸吗？”

“大人这时候怎么还幸灾乐祸？”

萧瑾微微张口，使得舌头与冷些的空气接触以缓解些酸意，“你尝一口便知了。”

这话刚说出口，萧瑾连忙反应了过来，“对哦，只说须得吃完一根，没说非要一个人吃完一根。”

“不过吃完一根只得一个套圈，由谁来套你们可得自己商量好。”摊主道。

萧瑾将手中的糖葫芦冲裴誉亭举得近了些，“大人要不要尝尝？”

此时她口中还盘桓着些许未完全消散的酸意，眼中竟带着她自己都说不上的期待。

是期待看见他被酸得皱眉抿嘴？

有点期待，但好像不全是。

萧瑾的手在空中停了片刻，裴誉亭却迟迟未伸手去接。

那丝期待如静潭涟漪一般，先一圈圈扩散开来，而后一圈圈往回缩小。

萧瑾心下忐忑，一时将舌尖还未曾恢复的酸意抛之脑后。

“没事，我缓一下还能再吃。”

萧瑾的手腕缓缓落下，同时下坠的是那颗盛满了少女心绪的心脏，还有掺在语气里的一缕淡淡的失落。

这大半串糖葫芦便由靠近裴誉亭的那端逐渐挪向了靠近她自己的那端。

她心中的那片期待的涟漪缓缓弱化，只留了一点水痕。

正当她快要将手腕撤回到自己身前时，却忽而触到了一个温暖的掌心。

“给我吧。”

裴誉亭从她手中拿过了竹签。

萧瑾心中悬着的石头忽而落地，唇角扬起，心中的那片涟漪再次逐渐扩大开来。

裴誉亭张口，极快地咬了一口下咽。

望着将将自己下口的地方被他触到，萧瑾耳根红了红，心跳也情不自禁地烫了些。

裴誉亭没有旁的表情，但是眉尾轻轻颤了一下。

“如何？”

捕捉到他脸上微小的动作，萧瑾不禁笑出了声，“不过瞧着大人也不是被酸得无法忍耐，这剩下的大半根可都交给大人了。”

裴誉亭没说话，面上的表情也并未大变，两口并作一口，将这大半串快速吞下，将余下的竹签给了那摊主。

见裴誉亭面色不变，摊主将套圈递来，笑着道：“这位郎君真豪杰也。”

萧瑾将袖口挽上去了些，接过套圈，站稳在划定的线后，深吸一口气而后屏息凝神，盯着最前面一排正中的笼子，丢出了套圈。

嗒——

那深棕色的套圈在空中划过，只是撞在了笼子外沿，而后便被弹开来，落在了地上。

见状，萧瑾有些气馁，面露遗憾之色，只欲拉了裴誉亭要走。

一回头去，便见他手中还拿着另一串糖葫芦。

她有些惊讶，“大人怎么又买了一串？”

“嗯。”

萧瑾眼中的笑意再次漾起，“那便只好再试一次了。”

她接下裴誉亭手中的这一串红果，只是同第一次一样，咬下两口便再次被酸得眉眼皱起。

裴誉亭径直抬手，拿过萧瑾手中的竹签。

牙齿触碰到裹在外面的糖，这一层糖破裂，发出清脆但并不响亮的咔吱声。

那片薄唇轻轻触到了一个淡淡的口脂印子。

萧瑾心中再次升起了一种难以言说之感。

仿佛心房中住了一只春鸟，鸟儿轻轻拍打翅膀，雀跃而翩然，微妙却甜蜜。

裴誉亭依旧表情未变，只是手中之物已变成了一串干净的竹签。

再次得了套环，萧瑾心中的底气却泄下两分。

“我扔不中，还是大人扔吧。”

“扔的中。”

裴誉亭立于萧瑾身后，轻轻握住了她持圈的右手。

“准备好了？”

“好了。”

“套哪个？”

“第一排中间的。”

“你数三个数之后松手。”

裴誉亭的呼吸落在了她耳边，给耳廓添了两分温度。

“好。”

“三——”

“二——”

“一——”

裴誉亭的下巴贴上了她的发丝，手臂带着萧瑾发力，二人同时松手，套圈飞了出去。

这套圈明显要飞得比方才快些，在空中划过一道干脆利落的痕迹，稳稳圈住了正中间的笼子。

“中了！”萧瑾激动，转头向裴誉亭道。

她眼中光华流动，映着四周的灯火，晶莹璀璨。

裴誉亭眸中的冷涩便在夜色中一丝一丝的融化开来。

他方才握着萧瑾的那只手情不自禁往上抬去，拂上了她的发丝。

发丝顺滑，沾染上了晚间的寒气。

萧瑾眉眼弯弯，抬头道：“多谢大人！”

“嗯。”裴誉亭极轻地动了动嘴角。

“恭喜二位啊。”这摊主取了被套中的笼子，递了过来。

萧瑾闪去了裴誉亭身后，由裴誉亭伸手接下了这只笼子。

借着一旁的灯火，见得笼中灰白相间的毛。

“我这兔子好养活得很，每日喂了水和吃的就成。”

见有兔子被套住，围观的人群中也有人跃跃欲试，买下了这其酸无比的冰糖葫芦。

裴誉亭正欲将这小兔子展示给萧瑾，刚一转身，身后拥挤的人群中却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开学崩溃中----有没有小天使安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