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苓擦掉额头上的汗水，缓缓站起身，向山下走去。

再次站在柏油马路上，她左右看了看，径直走向马路对面，枯黄的草丛下数件冲锋衣和内衫。

颜色和款式全都跟她身上穿着的一模一样。

周云苓弯腰拾起一件冲锋衣，上面斑驳的破损痕迹也跟她身上的一一对应。

这就是克隆小队队长的异能吗？

把人的意识拽入一个无限循环的空间里，反复消耗掉对方的精神力，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

周云苓继续往前走，熟悉的引擎声轰鸣着从身边呼啸而过。

周云苓挥动胳膊，如同上一次一样，喊道：“诶——停车！你好？！”

那辆摩托车果然跟上一次一样，在开出一段距离后掉头返回，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们重复着上一轮的对话。

周云苓顺利蹭上她的摩托。

跟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周云苓结结实实地圈住了对方的腰

稍微感受了一下，周云苓在心中点头。

这人确实是女的。

周云苓将脑袋稍稍往后仰，仔细观察身前人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睛。

这人穿着宽松的服饰，不好通过身形辨别，她只好无奈放弃。

余光里扫到边上越来越近的便利店，周云苓拍了拍前方人的肩膀，说：“可以在便利店前停一下吗？我有点口渴。”

那人似乎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但仍然停下了车。

周云苓跳下车：“谢谢你！你真是个大好人啊！麻烦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吧，可以吗？”

“可以。”闷闷的声音从头盔后面传出来。

周云苓转身，捡起地上的矿泉水拧开，一边往店门口探头进去：“有人吗？老板在不在？”

周云苓一边喊着，一边瞧瞧用余光瞄着侧后方的人。

她故作失望地走回来摩托车边：“老板不知道去哪里了，里面没人在，也不知道这瓶水要付多少钱。”

她作势要抬腿跨上后座，视线中那个一直倒映着自己的身影的防风镜终于转开。

跨上去的动作立刻一扭，改成勾住对方的腰，双手圈住对方的脖子，用力绞住不松开。

对方原本抓住车头的手顺势松开，转而攻击周云苓。于是她就被周云苓挂在身上，摔下了车，两个人一起摔在了吸足热量后滚烫的柏油马路上。

人的脖子一旦被死死勒住，最多只要十几秒就能令人短暂失去意识。

周云苓的腰腹不断传来那人微弱的曲肘撞击，但是她的脖子被死死扣住极大削弱了她的力量。

她打在周云苓的腰腹上就像棉花做的拳头，轻飘飘的。

她的攻击越来越弱，最后双臂无力地垂了下去。

保险起见，周云苓又继续等待了几秒，以防对方装晕。

周云苓松开手，把晕过去的那人从身上推开后迅速起身，三两下拿掉那顶头盔。

周云苓毫不意外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

杀掉她后，也许自己就能成功从这个循环里面出去了。

想到这里，周云苓毫不犹豫地抬手掐上对方的脖子，用力一拧。

随着咔嚓一声清脆声响，眼前的一切瞬间消失。

周云苓心中升起喜悦，但眼前的世界重新明亮后，她上扬的嘴角僵住了。

熟悉的枯草、熟悉的山坡。

周云苓面露茫然。

为什么她没有离开这里？

“系统，系统你在吗？”

“......”

脑海中空空荡荡。她与系统的连接似乎被切断了。

周云苓咋舌，她用力奔向山脚，这一次她干脆就蹲在原地等着摩托车过来。

炙热的阳光地打在她的脸上，跟现实里的寒冷全然相反。

片刻后，耳朵隐隐捕捉到了引擎的声音，她定睛望去，远处一个黑色小点正在迅速靠近。

周云苓像拦出租车似的抬起胳膊，摩托车缓缓停在了她的跟前。

她说着和上一次差不多的话，对方也做出了一样的决定。

她抬腿跨上去时故技重施，顺利地绞住了对方的脖颈，将她从车上拽了下来。

周云苓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判断对方即将昏厥的时候，松开手扯掉她的头盔，压坐在对方的腹部，将她的双手摁在地面上桎梏住，厉声问道：“告诉我，我要怎么样才能出去！”

那人沉默地与周云苓对视片刻后，说：“你怎么发觉的？”

周云苓手上施加压力，捏得对方的手腕一圈泛白，警告道：“不要用问题来回答问题，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队长平淡地开口：“你以为你控制住了我就处于上风了，但实际上却反而是你被我困在了这个地方无法离开。”

“所以，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你此刻的行为对我来说，并不能造成威胁。”

周云苓脸色一黑。

她说得没错，即便自己杀掉了她，她也会在下一次循环中再次出现。

处境顿时翻转。

明明是周云苓压制着队长，处于上风，但真正游刃有余的却是看起来狼狈难堪的劣势一方。

并且周云苓也不能杀死她，因为一旦她死亡，循环就会重新开启。

周云苓对这个糟糕的状况束手无策了，她恼恨地瞪视着那张跟自己一样的脸。

“安全区的人到底给你灌输了什么思想，才能让你这么死心塌地地替他们做事？”周云苓气得牙痒痒，“你难道看不出来他们对我们的态度吗？那是对于工具一样的态度。

“有用最好，没用就丢，如果是在使用过程中发生了损坏也没关系，因为很快就会有新的补上。”周云苓说，“因为他们，我们死了多少人？你没有看见冬熊市实验基地里的那个巨坑，里面堆满了跟长得我们一样的尸体，她们的脸都腐烂了，蛆虫、苍蝇、飞蝇在她们的皮肤上钻来钻去。”

“他们根本就没有把我们当成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来看待。”

队长不置可否。

周云苓的歇斯底里，与队长的面无波澜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这让周云苓此刻的心情有些崩溃。

“你倒是说句话啊！你难道不觉得生气吗？”

队长语气平平地回答：“m代克隆体刚从培育水箱出来时就被进行了情绪隔断的操作。”

周云苓愣住了。

她既愤怒又无力。

她意识到自己无法撬动情绪被隔断的对方。

杀又不能杀，说又说不动。

周云苓的眼底泄露出几分疲惫，她索性打晕了对方，把她撂在这里，自己骑上摩托，掉头朝队长来时的方向离开。

路一直向前方不断延伸，没有尽头，周云苓不知道自己骑了多久，在视野的前方再次出现那群熟悉的建筑群后，她再一次愣住了。

这个地方连空间都是循环的！

周云苓骑着摩托重新路过她打晕队长的地方，本该躺在地面上的人此刻不知踪影。

周云苓疲惫地叹了口气。

大概出口只可能是在那栋大楼里了，兜兜转转还是得再去一趟。

周云苓开到便利店门口停下车，走进无人的便利店。

她现在联系不上系统，纳戒也成了普通的戒指，身上的武器也没有。

既然逃不过那栋大楼，至少多备些武器在身上。

便利店里摆着许多食物和饮料，但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周云苓是一点都不敢入口的。

她拿了货架上最大号的肉剪，又拿了三个打火机揣进兜里，视线寻寻觅觅，终于在角落的一排货架上找到了手电筒。

她按下开关，稳定明亮的光柱打了出去。

周云苓又抓了五六块毛巾和一卷宽胶带后从便利店离开，骑上摩托奔向那栋大楼。

......

自动感应门前空无一人，忽然一辆轰鸣的摩托车飞驰而来，裹挟着势不可挡的冲击力撞碎感应门后，冲进了空旷的大厅，一头撞在了墙上后倒下，轮胎仍在不停地转动，柔和的灯光下，把手上的胶带反射出白光。

即使摩托车冲进大厅撞出巨大的动静，也没有人出现。

大厅里除了持续轰鸣的引擎声以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诡异得仿佛这是一座空楼。

周云苓站在大楼外的不远处朝里望。

看来只有当她出现在大楼里的时候，那些人才会如同游戏里的NPC一样刷新出来。

周云苓抬头挺胸地跨过已经破碎不堪的感应门，不等那些人刷新出来逮她，凭借之前的循环记忆径直奔向那间最后的透明房间。

几秒后，身后响起了一串脚步声。

周云苓回头瞥了眼，那群白袍人果然出现了，并且正不约而同地追着她跑。

周云苓推开一扇扇门，身后缀着的白袍人越来越多。

一场超长的追逐战安静地在这栋大楼里上演，白袍人如同被设定好的机器人，只知道追着目标人物，没有人说话。

周云苓拐过一个转弯口，打火机点燃毛巾，她甩手将毛巾丢在一块白色帘布的下边，引着白袍人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前面是一条封闭的空中连廊。

连廊的墙上贴着一张白纸，写着承重最多20人。

周云苓犹豫了一秒后踩上连廊，脚下是透明的玻璃，通过玻璃向下望，能判断出她此刻大约处在六楼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