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往两边分开,露出漆黑又邪气的魔修,为首的魔主夜如岘,繁复的墨袍彰显出华贵的气息,幽若寒潭,不透光的眸子带着如山一般的压迫感,让人不敢直视,从心底里露出敬畏之心。
所有喧嚣为之一静,秘境压制修为,魔主竟还有此威压。
压迫中温有余不堪重负的腰杆一晃,漂亮昳丽的脸蛋皱成一团,身形摇摇欲坠,就像是寒风雨夜里娇嫩的鸢尾花,孤苦无依,无助至极。
咬着无辜殷红的嘴唇,有关师父眉眼如画,气质如仙,清雅的嗓音和温厚的手掌一幕幕的音容笑貌浮现眼前,他垂下眼眸,并没有否认这个仙尊弟子的身份。
仙尊生前,他是娇宠的小弟子,与世无争无忧无虑,轻松快活的日子,是因为一直有个人为他遮风挡雨。
不求他飞黄腾达,不求他光耀门楣,所有的风雨荆棘都被拦得很远。
很多人都说仙尊的弟子,生来就是无私的强大的。
要顶天立地,像仙尊一样护卫天下安宁。要一骑绝尘,得道长生,方才不负仙尊教导,不摸黑仙尊颜面。
众口成金,温有余也曾怀疑,他这样的人是不是真的不配当仙尊的弟子。他修为浅薄,不能扬名四方;他娇气任性,不能德礼服人;他自私自利,不能为人损害自己。
还记得仙尊是怎么说的来着?
立于山巅,仙尊说:“小余儿,你是我的徒弟,捡起你的那一天是我为你的生命负责,不是让你为了我的责任活着。”
午后的太阳将李道然笼罩在温暖的光影里,温柔似水的眼眸里是无声的期许。
“有我在你只需要平安顺遂,幸福快乐就好。”
接着那是温有余从没见过的模样,也成为了他一生的榜样。
仙尊豪情万丈的站起来,伟岸的身姿顶天立地,苍劲有力的手指轻巧的一伸,风云顿时变得扭曲,像是琴弦被大手随意的拨弄着,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强大。
他没见过仙尊出手,以为只是旁人的夸大,不以为意,却不知道那强大才是真理!
尤其是偏头垂眸看他时,嘴角清扬的朗笑,星空浩瀚的眼眸包容万物中带着深邃的迷人。
“天下间,仙尊的徒弟只需要得到仙尊的承认,罔言的,不过是嫉妒你罢了。所以啊,谁说你不是就直接打回去,打不赢喊我就行。”
奇妙的感觉像是把他代入了如梦似幻的秘境,眼不敢眨,嘴一直弯着。迷梦到下午之后,同样的手指,在给他巧妙的拨弄虾壳,挑出虾肉,骨干青葱的手指在他面前挥舞,调笑的说:“回神了。”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就是那么的强大又迷人。
激励温有余努力了三月,然后认清了是废物的现实。
废物也罢,他吃过最好的,用过最好的,现在也该承担那份责任了。
一道冷风袭来,一双冷白阴冷的手掐住温有余的脖子。
呼吸一点一点被夺去,视线逐渐变得迷离。
冷腔冷调,冻若寒冰的嗓音质问他:“就凭你也配当仙尊的弟子?”
温有余捶打他的手,不服气的嘴里说话断断续续:“仙尊…的…弟子…只需要…仙尊…承…任…师父……”
识海里李道然看见这一幕,恣目欲裂。仙尊弟子的身份是给徒弟带来庇护,却没想到成为了刺向他的尖刀!
他无上的珍宝,捧在手里呵护都来不及,如今却被别人掐住脖子。
他以为他已经足够强大,能够护佑另一个人一辈子安全无虞。
现在却眼睁睁的看着,看着自己的无能为力。掐着手心,痛苦掩面之后,深深再看温有余一眼。
虚无的掌心酝酿出纯金的灵力,本就虚幻的身影变得更加透明下去。
也许,只能最后一次保护你了……
金色的仙元从温有余身上冲出去,周身十米的人都被扫飞。
夜如岘被狠狠的砸陷到墙里,魔修护法赶紧去把他扶起。
温有余被仙元轻放在地,苍白的脸色一点一点变红润,目光怔怔的看着悬浮的金色仙元。
那是只有经历过仙劫之后才会有的颜色,世界上只有一个经历过九次的九劫仙尊才会拥有。
他张开手,金色的仙元落到他的手心消散,有的落到他的额头上就像记忆中的大手在抚摸。
“仙元!是仙尊来了!”
“仙尊已经走了,竟然还留下仙元保护废物徒弟!”
“看那是什么飞过来了!”
一道银色流光飞快闪烁而来,插到温有余的面前。流利的剑身,闪耀的银光,优雅美丽让人看了沉迷。
只是剑身摇摆,是人看了就会觉得是催促让人握下去,只有温有余知道,这是奎宁在表达不乐意。
奎宁是仙尊的配剑,陪着仙尊走过漫长的时光,依旧光彩夺目,仙尊现在已经很少用剑了,对奎宁的感情却没有变浅。
仙剑有灵,自从被温有宁挥着砍柴后,奎宁就十分的不待见他了。
现在也是倒在地上,变成一把消沉的铁剑,装死了。
被震退的夜如岘看着金色仙元脸色漆黑,倒是看见那奎宁剑若有所思。
旁边的护法扶着他,神色激动:“那是奎宁仙剑!”
看着岘:“魔主,我们要去抢过来吗!”
夜如岘不看剑,却看剑来的方向,很快一道青影飞快闪来,停在温有余前方。
仿佛知道谁要来,护法紧张的拔剑护佑在夜如岘身前。
逍遥道君一袭青衫踩着云履,宽袖下的玉骨皓腕,拂起劲风,横亘在温有余面前以保护姿态。
凌厉的下颌线,薄唇微抿。
雾灰色的眼睛曾被丹火熏坏,目光涣散,让人看着总隔着迷雾一般,视线被深深藏住,此刻却是直白的,定定的,警惕的看着魔主。
温有余抬头,看见熟悉的身影,紧张的情绪陡然松懈。嘴巴一撇,呜哇的抱着那大腿狂哭:“师叔你怎么才来哇!”
仙门中人也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纷纷靠拢过来,神情激动。
“逍遥道君,你是来拯救我们的吗?”
“道君你要给我们做主啊!仙尊遗府,竟然有魔修混进来了!”
“对!要把他们都给赶出去,仙尊传承,只能是仙门中人!”
群情积愤,但青色丽影,不为所动。静立一会看着夜如岘,而后身子骨一松,蹲下身子,雾灰色的眼睛里充满无奈,细滑的指尖,青昵戳着温有余的额头。
“都已经筑基了,怎么还这么没出息呢。”
齐盛阳对逍遥道君拱手:“筑基被渡劫掐脖子,没被吓死只是吓哭已经很好了。”
听了这话,释放出情绪的温有余恼羞成怒的抬头瞪着他,倔强的说:“我没哭!”
水盈盈的眸子比雨后的天空还要纯净,飘起的红霞比桃花还要艳丽,齐盛阳看着,憨憨的笑了。
逍遥道君看着他们的互动,混沌的眸子转了下,环住温有余的肩膀把他提起来站直,青色的冰丝长袍贴的脖子冰冰凉凉的,舒服至极。
低垂眼眸,掏出药盒,逍遥道君指尖抹药一点一点的,将纤弱白皙脖子上青紫的掌印覆盖上药膏,三五秒药膏完全被吸收后化掉淤青。
靠得近了,温有余还闻到逍道君身上淡淡的苦涩草药香。逍遥道君以药仙出名,虽然熏坏眼睛,但炼药的技术更深。常年浸淫丹房,身上总带着药香,并不难闻,倒是容易让人清神。
敏感的脖子被擦得密密麻麻的痒,手指一停下,温有余就在他怀里拱了拱。还想蹭蹭的时候,脑袋被一双大手推出去,大手还顺手的在他脑袋敲了敲。
温有余讨好笑着,指着黑衣夜如岘就告状:“师叔,他欺负我!”
逍遥道君在温有余期盼的目光中无奈摊手:“没办法啊,师叔也打不过他啊。”
温有余身子一僵。
“不过……”逍遥道君眯眼弯唇的扯着温有余又香又软的脸蛋说:“你可以喊你师父诈尸来把他搞死。”
温有余腰杆一软,看着齐盛阳:“以后你一定要帮我报仇啊。”
齐盛阳:……
齐盛阳看着黑气四溢的魔主:“你不要给我拉仇恨!”
温有余:“遇强则强,你可以的。”
他一直坚信。
逍遥道君眯着浑散眼眸,把温有余的脑袋掰过去,“你师叔虽然打不赢,但是可以下毒毒死他啊。”
鲜润的食指点着温有余鼓起的面颊:“好好求师叔,师叔说不定会帮你哦。”
温有余无视他去抱起来死挺挺的奎宁剑,“师叔老了,不知道现在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看过书的温有余知道,逍遥道君的毒就没有搞死魔主过。
逍遥道君在温有余的额头弹了一下:“臭小子。”
温有余摸着冰凉的剑身,岁月没有在奎宁银白的身躯上留下痕迹,眼神空茫不真切,“师父怎么会死啊?”
原书里就只是重伤啊。
果然是因为他的到来才改变吗?
他看着逍遥道君,神色可怜无依,逍遥道君被看得心一软,揉着他的脑袋说:“人老了,就是会死的。”
“不过你也别怕,师叔帮你师父保护好你的。”
雾灰色的眼睛平时看着平易近人,如今锐利起来,配合道君的威压,几乎能吓死人,扫视全场:“仙尊一生献道,护卫修真界居功至伟。可不兴人死了,唯一留下的徒弟就被人欺凌!”
目之所及,人皆避讳。
温有余重振信心,反正很快他也要离开了,笑着对逍遥道君说:“师叔能帮我抢师父留下的灵石吗?”
逍遥道君无定的眸子闪烁怜爱的光芒,手掌摸着他的脑袋:“仙尊是我的挚友,也是要留一些纪念才是。”
温有余笑不下去了。
魔主走到近前,漆黑的袍子把他的肤色衬得更加苍白,眼若寒潭不透一丝光的眸子紧紧的锁着温有余身上。
温有余看着他浑然不怕,俏丽的眼神还能瞪回去。
“你该知道,仙尊因你而死。”
就像山尖雪顶冰冻了千万年寒风呼啸而来,温有余的脸一点一点变得苍白。
周围响起闲言碎语。
“就是说,仙尊那么强大怎么可能会死!”
“凡心劫,脱凡成仙,了断尘缘怎么还会去凡间收徒弟。”
“肯定是因为他!”
齐盛阳上前大喝一声:“胡说!”
温有余看着他,不说话。
原书中,仙尊渡劫后被偷袭,重伤回天照山留下传承后闭了死关。
天照山选择了齐盛阳和柳浩去接受传承,因齐盛阳修为心境人品更胜一筹而拿到传承。
现在则是仙尊身陨,落地成盒,所有人都有机会来拿到传承。
本来十拿九稳的主角,现在多了很多未知,不仅不怪他,反倒还帮着他说话。
温有余一时间有些神色复杂,或许这就是龙傲天主角的迷人所在吧。
逍遥道君挽住温有余的脖子,倒在他的身上,散漫的不以为意的说:“那又如何?”
魔主咬牙切齿:“那可是仙尊!漫长时光中经历无数风雨依然屹立不倒的仙尊!”
逍遥道君嗤笑的看着他:“你怎不知,他甘之以怡呢?”
魔主拂袖:“绝无可能!”
逍遥道君转开眼睛,懒得跟他废话,水袖一拂,奎宁顺着方向插到一道墙缝里。
地面传来振动,嘎吱嘎吱齿轮转动的声音伴随着墙面下陷,茫茫白雾凝聚又消散,露出九条通道。
每个通道的地砖都是不一样的,圆润可爱,除了一个尖锐的外其它的毫无攻击性。
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这些是靠什么区分,只有温有余看一眼就知道路。
这些都不是修真界原生的图案,是温有余学画画时信手涂鸦,画出来的,简易的风云雨树,花鸟鱼虫,和独特的小箭头。
那时描绘丹青的李道然觉得很有趣,就一一询问了每个图案的意义。
温有余嬉笑的指着箭头表示,迷路了看着它就能找到方向。
李道然兴致高昂的点头,用毛笔学着绘制,描绘出来总带着难以言喻的优雅风骨。
温有余把他的笔抽出来,卷起他的手指笨拙的画出圆润可爱的图案。
捏着手指,仿佛还残留旧时的温热,为什么要让他那么不舍。
逍遥道君垂头四散的瞳孔清浅的倒映出他快哭出来的模样,捏着他的耳朵,悄悄的说:“不要难过,你那命硬的师父或许还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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